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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谋划
    各府里要做功德,大约会选在午膳前,这个时辰放生池畔的人应该不是很多。慕容薇与夏兰馨两人一路走来,行人寥寥无几,何至于拥挤踩踏?
    两人便不往前,而是绕进一旁的树要,在一株花绽如雪的梨树下立住,等着璎珞前去打探消息。
    红豆与小螺铺开帕子,摊平在树下石凳上,请两人落坐。再命身后婢子取出预备的茶水,替二人各自斟了一杯。
    茶茗尚未消散,璎珞已然翩翩转回。她眼里带着抹不屑的神情,微笑禀报道:“奴婢方才看清了,是襄远伯府的温四小姐。与一众小姐妹踏青,说是失足崴了脚,以至滚下台阶,刚巧被忠顺伯府的世子救下。”
    璎珞素日寡言,从不轻易开口编排旁人,今日回了几句话,眼里那抹玩味的神情始终未曾消散。
    她在主子面前并不妄言,而是规规矩矩依着事实说话:“奴婢闻得温四小姐便是由前面这道石阶滚落,身上的衣裙被两侧的树枝刮破,是忠顺伯府的世子解下身上的披风,替她挡住了不整的裙衫。”
    众目睽睽之下,温婳披了忠顺伯府世子的披风,无论两人愿意与否,这位世子的一生大约便无法与她撇开关系。
    慕容薇牵动唇角,露出讥诮的笑容,悄悄与夏兰馨道:“莫道襄远伯府里没有聪明人,这温婳便是其中之一啊。”
    夏兰馨亦是面含鄙夷,悄然摇了摇头,淡淡笑道:“她的眼光不怎么好,虽说忠顺伯府颇得圣宠,眼下尚算安逸。莫非不晓得这位世子已然是有妇之夫,赶着做妾不成?”
    两人对襄远伯府都无甚好感,尤其夏兰馨曾泒手下婢子取得伯夫人下药的证据,亲手促成了周夫人的和离,更对这粒从头烂到尾的柿子深恶痛绝,说话间不觉刻薄了几分。
    璎珞垂手立在一侧,眼中的笑意未曾消去,只继续回道:“奴婢还听说,这位世子当时是与靖安候世子立在一处,正要沿着放生池往上走。温四小姐滑落的方向本是冲着靖安候世子去的,不晓得如何被忠顺伯府的世子相救。”
    这话说得浅显易见,慕容薇听得忍俊不禁。她轻轻点一点夏兰馨的额头笑道:“看来不是眼光不好,而是眼光太高。可恨好好的一步棋没有走出妙招儿,反而成了败笔。”
    靖安候世子家世渊源,仪表堂堂,正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官媒们虽不至于踏破门槛,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翩翩少年郎。
    靖安候一门清贵、荫及子孙,家教及其严谨。这位世子的母亲便是夏府里请下的全福人刘氏,当日曾与鲁氏一起登门替夏钰之说亲,与慕容薇与夏兰馨两人都算熟识。
    两家同为勋贵,门庭却有天壤之别。温婳妄想打靖安候府的主意,未料想聪明反被聪明悟,清誉已然尽毁。
    方才璎珞并没有听错,慕容薇和夏兰馨的猜测也未曾冤枉温婳半分。
    此时这位始作俑者身上披着忠顺伯府世子的披风,被他扶着手臂,半卧半坐在台阶尽头的石凳上,恨不得立时晕过去,免得受着周围讽刺、讥诮与瞧热闹各色各样的目光。
    这的确是一场温婳自编自演的闹剧,她的本意自然不是为忠顺伯府的世子所救,而是牢牢描向与他一同往上走的靖安候世子。
    襄远伯府外忧内困,被崇明帝削爵不过早晚的事。温婳虽出生在门庭没落之时,不能算得自小锦衣玉食,也曾靠着祖宗余阴过了几天光鲜日子。
    若爵位削去,她便会从贵女变为一介庶人,过起平民百姓的生活,与从前的笙歌燕舞与宫闱楼台做别。从今往后,宫庭宴饮、花灯酒会再与她无关。
    只要一想起这些,再想想做了太子妃的温婉,温婳心上便如同火烧火燎,简直比杀了她更为难受。
    老伯夫人与伯夫人那里都靠不得,温婳只有靠自己谋算。如今断了钱瑰那条路,襄远伯府的名声也已经烂透,放眼整个京中,挑不出几个人愿与她结交。
    昨日听得皇太后要选在二月十九去皇家寺院进香,温婳便开始打这个主意。她死皮赖脸随上了刑部尚书魏大人府上那一对姊妹花的车驾,巧言令色道想要瞻仰世伽大师的仪容,请两姐妹成全。
    两姐妹性子绵软,此前通过钱瑰与温婳有过几面之缘,到不好做得太过。未料想进了皇家寺院,温婳并未进大雄宝殿,而是托词有些头晕,自己往后山散心。
    两姐妹也不在意,嘱咐她早去早回。瞧她只带了一个小丫头傍身,还曾好心要借她几个婆子跟随,却被温婳巧言婉拒。
    原来温婳晓得今日多有各府世子陪着自家女眷前来进香,皇太后和楚皇后等人在前头听经,他们不便进去,势必往后山踏青。
    她便兜兜转转,在后山盘算着如究竟寻哪一家下手。深知成败在此一举,温婳为着自己的下半生,颇有些孤注一掷。
    奈何后山中游人虽多,却多是呼朋引伴,还有的男宾一直陪着自家姐妹,她连上前搭讪的机会都没有。
    温婳不肯放弃,她连午膳也未用,从桃林那边一直转到放生池畔,正在焦急惶惶之时,蓦然发现了沿着石阶往上走的两位世子。
    靖安候世子玉树临风,面目舒朗似月,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显见得极其温和。联想到对方的家世,还有显赫的门楣,温婳心头一阵狂喜。
    瞅着那道台阶长有二三十阶,彼此中间隔了段不短的距离,温婳虽然胆怯,却顾不得担心皮肉受苦。她瞅准了靖安候世子往上去的方向,将心一横,故意一脚踩空,惊呼一声便顺着台阶滚落。
    靖安候世子貌似温和,心思何等机敏。方才往上走时,便瞧见依稀有一抹淡蓝色的衣裙在石阶上徘徊多时。
    深宅大院、绕绕弯弯,女人心似海底针。便是没有亲眼目睹,靖安候世子这几年听过的这类事情却不在少数。瞅着那抹淡蓝的身影踟蹰犹豫,他眼底冰芒一闪,微微牵动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