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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青莲
    过往的回忆如水袖轻扬般的妩媚,缠绵而又清甜。
    顾晨箫细细回想,与慕容薇的每次见面都是行色匆匆,还加上国事为重,谈得最多的便是玉屏山那些矿藏的秘密。
    对澄园初见时她为何仓皇地躲避自己,还有自己一次次毫无征兆地心痛,竟然无瑕一探究竟。
    花落重重,相思阵阵。顾晨箫立在紫藤萝架下,一时记起澄园古榕树旁那落荒而去的少女,一时记起御花园内雪落初晴的邂逅,一时又记起青莲台里的朝朝暮暮,还有枕霞阁中的凤凰于飞。
    剪不断,理还乱的心事欲说还休,顾晨箫颇有些痴痴迷迷,竟难以分辨究竟哪一面才是初遇。
    唯有金灿灿的娇阳下,璨薇宫三个斗大的金字妁妁其华,熟悉而又陌生。
    甜蜜里带着丝丝的酸楚,又如无时不在的那根银针,猝不及防刺痛了顾晨箫的心。立在璨薇宫门前,有那么一刻,他心中的痛苦又如蔓延的潮水,点点滴滴写尽了万念俱灰的萧瑟与酸楚。
    漫天的紫藤萝如深不见底的旋涡,组成支离破碎的画面,似真实又似幻觉。究竟是哪一段时空的过往,眼前这华丽辉煌的宫殿竟被烈火渐渐吞噬,烧成一片焦黑的断瓦残垣。
    顾晨箫分明瞧见自己苍老的身影,孑孓独立在断瓦残垣之中,呼唤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发生无声的哭泣。那剜心的痛苦真实而熟悉,就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曾经亲历。
    分明只是幻觉,却痛得不能呼吸。他紧捂着胸口再眨眼看时,眼前依然是岁月静好的初秋模样,好端端的宫殿恢弘壮丽。
    究竟前世里有如何的交集,才换得今生的相思一脉恋曲依依,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才能相遇。顾晨箫想要往深里探究,又觉得一切已然不再重要,唯有怜取眼前人的想法才那样真实而又迫切。
    他依着来时的小路缓缓踱往宁辉殿,心中对幸福的渴望愈加强烈。
    夏钰之闻得他来,不及相迎,已然执了美酒佳肴在宁辉殿等待。
    两人命宫人将案几移到殿外绿荫如盖的树伞下,把酒临风,如经年的老友一般随意又自然的畅谈。
    经历了青莲台的生死,又共享着玉屏山的秘密,还有出岫与暗夜两个绝密组织的完美结合,他们的情谊已然牢不可破,紧紧挽系在一起。
    夏钰之来此并不是与顾晨箫寒暄,酒过了三巡,命人取了笔墨,随手写下一行地名,悄悄递到他的手上。
    风过林梢,一片淡雅的宁静,唯有夏钰之浅浅的声音在顾晨箫耳边低语:“我的人一直跟着,到了云南便不如你行事方便。她身上带的财物不少,约莫能钓到大鱼。运气好的话,还能替你剪除几个奸人。”
    字笺上是钱瑰在云南的落脚处,自以为行事天衣无缝的小妮子,由钱唯真寻个与她自己身量差不多的人,再让乳母陪着招摇过市,以为这样便能转移夏钰之的视线,真是小瞧了这位新任的大将军。
    钱瑰前脚出了皇城,后脚就有潜龙卫随上了她南下的脚步,每一天的行踪都毫无保留地报到夏钰之手上,直待她悄悄在大理安家落户。
    苍山之下、洱海旁边,临窗听风,低头望月,轩昂壮丽的宅院处处勾檐翘角,铜制的铁马在檐下叮铃作响。
    桶瓦泥鳅脊的五间正门高大恢弘,一色水磨泥墙逶迤环绕,三路三进三间的宅院细致而精巧,连着东西跨院和后头带着池塘的花园,占地足有几十亩,足见主人家的殷实。
    大门外头的粉油照壁上依着当地人的习惯,题写着主人家的姓氏:青莲遗风。
    钱唯真苦心经营多年,为家人择的这一步退路自然费了功夫。不仅老早打发人建好宅院,还留了心腹在此看守维护,即盼着终其一生不必前往云南山水迢迢之地,又不得不未雨绸缪,在这里细细规划。
    钱瑰与一家老小的户籍文书上头,都改做了李姓,藏身在这处足可容身的宅院里以图后效。
    白族人的聚居地内民风淳朴,那老仆也是钱唯真亲选,足够机灵活泛,在此经营数年,与当地人早就打成一片。
    钱瑰低调落脚,由老仆一切安排妥当,自此深居简出,可谓安分守己。
    只是,钱狐狸这般的美名享誉已久,有着钱唯真滑不溜手在先,夏钰之可不信他这样便轻易低头认输。更不信他费这么大的功夫,送钱瑰来到云南,为的就是让她隐姓埋名,只为保住自己的性命。
    既然到了顾晨箫的势力范围,夏钰之自然要借力打力,不能白白便宜这个日后要做自己妹夫的人。
    大敌当前,夏钰之眼间还是闪过促狭的笑容,晶亮的光线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毫无意外被顾晨箫捕捉个正中。
    顾晨箫只撇了一眼,便将那地址牢牢记在心中,又顺手一抖将字笺振成碎片,由着它们随风飞走。眸子里倏然有了冷而锐的锋芒,又碎若星辰般没了踪迹。
    眼望夏钰之,他只低声笑道:“好地方,三不管的地带果然最容易藏污纳垢。自谓青莲居士的后人,可惜了一代诗仙的好名声。兄长放心,待你与阿薇这边收了网,我也该浑水摸鱼,清一清我那好兄长身边的乱人了。”
    能在白族的聚居地里择了那么好的宅院,又以白族人自居,与当地人打成一片,与苏光复当日藏身的行径如出一辙,夏钰之可不信钱狐狸便没打过与千禧教结盟的算盘。
    顾晨箫早已理清,千禧教能在康南境内风生水起,与他的太子兄长顾正诺不无关系。顾正诺深知康南帝偏心,不敢将宝全压在自己母后与舅舅的身上,早已暗地里扩充自己的势力。
    被顾晨箫剪除的大阮是其一,这野心勃勃的千禧教便是其二。
    都想将对方当做握在自己手中的利刃,替自己开国建章,顾正诺与苏光复此时,正是同样的心情促使他们狼狈为奸。
    有着顾晨箫的承诺,夏钰之眸间露出轻松的笑意,转眼又被凝重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