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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夜宴
    姻缘天定,佳偶自有红线来牵。
    两府都有结亲的打算,好事将近,陈芝华依旧腼腆含羞,对这番巧遇从不吐露一字半语。母亲婉转问起,陈芝华亦是低垂臻首,说道婚姻大事但凭父母作主。
    私下里却又择了吉日,陈芝华悄悄带着巧珍,去了一次大相国寺还愿。
    当日随着母亲理佛,母亲求的是一家人的平安,她却是另求过姻缘。
    岁月蹉跎,陈芝华已然满了十七岁。
    若不是父亲前些年仕途艰难,却又不愿委屈她和妹妹低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个没有议过亲?眼瞅着青春仓促,眨眼间便如朝露易逝,她又如何不对未来充满了期许与焦虑。
    夏府与陈府本是崇明帝的左膀右背,都是肱骨之臣。她与夏钰之情投意合,又难得两府长辈们一力赞许,对陈芝华来说,幸福虽然来得迟些,却是心满意足。
    女孩儿家尚且能够矜持,夏钰之却是初识相思滋味,对陈芝华的思念犹如荒野蔓生的春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每每夏夜撩人,夏钰之孤枕难眠,哪舍得辜负清辉无限。
    有一夜阴雨绵绵,没有月色照耀,夏钰之竟然大了胆子,悄悄潜入陈芝华的小院。就着沾衣欲湿的雨丝叩开窗扉,只求与心上人见一面。
    陈芝华半是喜悦半是害怕,两人隔着一道窗纱说了几句话,陈芝华便央夏钰之快些回去,莫叫旁人发觉。夏钰之恋恋不舍,直待陈芝华允诺替他绣一只荷包,这才一步三折消失在无边的雨暮里。
    这一番滋味当如醇酒,历久弥香。夏钰之由衷地觉得,自己的亲事蹉跎至今,原是为着上苍有最好的安排。
    如今,陈芝华绣的荷包真切切攥在自己手里,虽未问过自己喜欢什么花样,那上头挺拔的苍松翠竹却是自己最爱的气节。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轻辉。
    眼望着将升未升的圆月,夏钰之竟有些嫉恨这恼人的仲秋。若不为着这团圆佳节,他与陈芝华该早放了小定,她便算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了。
    夏钰之这里骑着马缓缓而行,回到夏府正赶上夜宴时分。瞧着夏兰馨目露促狭之意,夏钰之脸上一红,佯怒地瞪她一眼。心里却是明白,妹妹如今得罪不起,若想日后与陈芝华私下传递个什么东西,还须假她之手。
    夏府里未分家,几房人家聚在一起,夜宴自然热闹。一道屏风隔开,内外各摆了四桌,老太君瞅着席下子孙满堂,一张脸笑得灿若菊花。
    偏有二房的媳妇们添趣,晓得夏钰之的亲事已然板上钉钉,端着杯贺老太君明天又能添位上佳的孙媳。
    女眷这边的笑闹声清晰地传到屏风外头男宾的席上,望着同辈们兄弟的笑脸,夏钰之一张脸涨得红布一般,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却说陈芝华一路回了府中,脸上的红云还未褪尽,不好意思这般去见母亲,便先回自己房里更衣,要巧珍待为回复。
    陈府里主子不多,与夏府相比简直冷冷清清。
    去岁还是一家人团聚,儿子媳妇成双成对在眼前承难。如今两个儿子远在江阴,小孙子又在襁褓,便显得有些人丁单薄。
    夜宴依然开在花厅,一轮明月升起,与水面两两相映,两侧朱红的灯笼摇曳,衬着两岸盛开的茶花与芍药,添了些许节日的喜庆。
    陈如峻将费嬷嬷让在上首,费嬷嬷本是坚辞不受,却耐不得他夫妻二人真心劝说,只好坐了主座,陈如峻与慕容泠陪在两侧。
    底下便只有柳氏携了大孙子,再加上陈芝华姐妹二人,团团围在桌前。
    能坐十余人的大圆桌,如今只有寥寥七个在坐。生怕慕容泠心绪不佳,柳氏不断活跃着气氛,又命长子向嬷嬷与祖父祖母敬酒。
    晟哥儿已经开蒙,模样与陈焕善越长越像。清脆的童音一起,听得陈如峻满心欢喜,端起面前的花雕酒抿了半杯。
    幸喜有晟哥儿在跟前凑趣,还有乳母抱着箴哥儿在旁,小孩子嘴里咿咿呀呀不断,到了添了几分趣味,若不然,这顿团圆饭真是无滋无味。
    陈芝华晓得母亲心间有些郁郁,也随着柳氏强打起精神开解。
    闻见水榭另一头桂花开得正香,她起身敛礼道:“先时随温尚仪学了道桂花酒酿,女儿一直留做压箱底的手艺,今日趁着费嬷嬷在此,女儿便卖弄一番。母亲若吃得开心,下月的月例银子可要翻倍。”
    慕容泠如何听不出儿媳与女儿都是一片好心,展颜笑道:“若能叫费嬷嬷与晟哥儿都说好才是本事,下月自然多赏你二两银子花花。”
    陈芝华笑着告退,自与巧珍拿了簸箩,命小厮们摇动那棵金桂,她与巧珍在下头接着落花。
    主仆二人利索地将花洗净,又拿糖腌渍,与早些时做好的酒糟合在一起做成甜汤,又特意添了些新采的荸荠与菱角入味,每人一盏,都盛在青花瓷碗里,巧珍端着托盘,陈芝华分别奉到各人手里。
    金黄的桂花与雪白的菱角相映,一点酒糟的香气氤氲,费嬷嬷拿汤匙一搅,便不由叫了声好,赞道:“果真是大了,多日不见,二姑娘的手艺见长。”
    旁边的晟哥儿最喜甜食,闻得那汤清香扑鼻,拿调羹舀起半匙品尝,深深吸了口气,拍手道:“二姑姑做的甜汤果真好吃,祖母眼看要放赏了。”
    甜汤寓意团圆,极好的兆头。眼见女儿满心关切,又是如此善解人意,慕容泠又怎会冷她的场,先尝了甜汤,再满意地点头:“果然有些长进,软而甜糥,最适合解酒,很值那二两银子。”
    一席话说得下首的陈盈华掩唇而笑,脆声唤着母亲:“可别叫她哄了去,说什么跟温尚仪学来压箱底的手艺,原是为着禧英郡主爱吃甜才学的。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后头的话还未说完,陈盈华便被陈芝华一帕子甩在胳膊上。后者尤不解气,在陈芝华胳膊上轻拧一下,脸上烟霞叠起,眉目秾艳里带着掩不住的娇羞:“母亲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这是自己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