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笑了。
    眼神清明，再也无半丝旖旎，甚至带上了一丝得意，这种眼神对他来说，完全陌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心里的慌乱随着外头的嘲笑声逐渐放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撕裂了他的心。
    “法海，原来你们出家人也不过如此，不过你这俊美的外表还真是令我惊喜，原我还以为那法海大师是个老和尚呢，当时我想着，要是法海是个又老又丑的老秃驴，我就主动去认输，没想到，是你这么个英俊少年郎~，哈哈哈哈！”
    陶宝得意的笑着，改躺为坐，伸出手朝法海脸上摸去，对方如预想中一样，迅速躲了开去。
    伸出去的手一愣，而后自然的收回来，她捂嘴笑道：“果真是好看得很，生气也好看，哈哈哈！”
    猖狂的大笑着，素手往前一伸：“黑山老妖，还不把你的赔礼给我送上来？！”
    “哈哈哈，槐花，你不再演一演吗？我看那小和尚心都要痛死了，你也真是狠心，刚刚还恩恩爱爱呢，你怎么就能这样不顾人家感受，自顾得意呢？赔礼我又不是不给你，急什么啊！”
    鸿文嗤笑着，看着亭子里满眼气愤、无措的法海，心中升起一抹快意。
    “小的们，把赔礼给你们姥姥送过去！”
    终于也有人陪着他尝尝心痛的滋味了，那种被人羞辱的气愤无措，那种被欺骗的不敢置信，种种种种，往日他都一一体会过，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让人如此折辱。
    心痛吗？
    当然痛！痛不欲生！
    被自己最在意的人欺骗，那是心被生生撕裂般的痛！！！
    鸿文笑着，拍手得意着。目送小妖把东西抬上去，却没想到突然一阵金光爆起，小妖们尽数被弹了回来，连带着礼物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法海手持禅杖走了出来，一身白袍被夜风吹得高高鼓起。他身后站着陶宝，她正在捂嘴偷笑。
    “法海，你那么爱我，即便我骗你，你也不忍伤我的对不对？”她还在得意的问，半点不怕。
    法海头也不回，冷冷扫过地上躺得乱七八糟的妖怪们，平静的问道：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陶宝走上前来，靠在他耳边轻笑着：“槐花……好听吧？”
    “从始至终你都在骗我，对吗？”他又问，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满不在乎道：“哎哟，就是打了个赌而已，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呀，小和尚别那么认真嘛~”
    “你们妖都是这般喜欢欺骗吗？看着人类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他心慌意乱满眼无措……你，很得意吧？”
    “这个嘛，我们是妖啊，任性随性，想玩就玩咯~”她说得很是随意，甚至听不出一点内疚。
    “小和尚你那么好看，姐姐最喜欢你这种了......”
    感觉到她的手又要攀上来，他第一次觉得这是件无比恶心的事，上前一步，避开了她攀上来的手。
    他的目光从所有妖怪身上扫过去，看着他们嘲笑，看着他们满眼无所谓，看着他们以自己取乐，这些目光，本不是该看到他身上的，但是因为她……
    这都是她给他带来的！
    若是没有她，他何至于如此狼狈？！
    道行不足两百年的小妖都可以嗤笑他，她看着都不会有一丝丝心痛吗？
    先前的种种都那么真实，难道全都是假的吗？他不信！
    回头看她，一张艳丽的脸因为他此时带着怒意的目光，吓得有些扭曲，她一步步往后退，眼里满是惊惧和提防，连一丝愧疚也没有。
    假的，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们这些妖，都该死！
    法海祭出所有法宝，咬破舌尖逼出一滴心头血，挥手一笔一笔，狠狠的绘下一个个符文。
    随着他的动作，他清楚的看见她们目露惊惧想要逃离，但是他会让他们逃掉吗？
    法海残忍一笑，手中符文迅速变大，金色光芒大胜，所有妖怪都笼罩在里面，包括她，他一个都不会让他们逃掉！
    这是他今生最大的耻辱，他要把这里的东西全部毁灭！
    滔天大火升腾，惊叫声顿时响起。
    “跑不掉！跑不掉！那和尚把咱们封在里面了！”
    “啊啊啊！火！火！那和尚，你好狠的心！”
    “不要，不要，不要啊......”
    火光中，她披着他的袈裟得意的走出来，火光到她身前便消失，她仰头看着半空中的他，情意绵绵的道：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法海，打开结界，让我出来吧，刚刚都是做戏给别人看的，其实我是爱你的。”
    她眼里重新出现那种令他不自觉被吸引的柔情，那一瞬间，他的心疼得无比剧烈，为什么，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刻还要骗他，她以为他还会相信吗？
    他的心那么痛，那么痛！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妖终究是妖，狡猾，奸诈，欺骗！”
    抬手一抓，她身上的袈裟重回手中，没了袈裟庇佑，大火瞬间淹没了她，连带着他的那份不该有的爱，一起消失......
    火光渐渐变弱，原先亭子的地方变得一片焦黑，什么都没留下。
    法海站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空荡荡地面，脑海中浮现出往日的种种。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她不在了，但这里依旧疼得令他浑身颤抖。
    “为什么......要骗我呢......”
    他闭上了眼，一滴泪从眼角流出，缓缓滚落，最终消失在焦土中。
    “阿弥陀佛……”
    他低念一声佛号，转身，睁开眼，再不看那片焦土一眼，捂着心口，拄着禅杖踉跄离去。
    没有了众妖的嘲笑，他觉得他依然狼狈......
    焦土地上突然出现两道身影，一黑一红，红衣女子手中捧着一滴泪，黑衣男子欲上前去夺，一掌被女子扇飞。
    “槐花，你竟出手伤我？”鸿文擦着嘴角溢出来的血，又惊又惧。
    这槐花何时修为变得如此之高？他竟毫无反抗之力。
    陶宝斜眼扫了地上的鸿文一眼，郑重的把手掌中的泪收进空间里，而后飞身离去。
    远远的，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没有人有资格嘲笑他！”
    “槐花！是谁求我帮忙的？这会翻脸不认人了？为了你我一干小妖死绝，如今你拿到想要的了，你就这样报答我的？！”鸿文气结。
    “他们死有余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再不走我连你也杀了！”
    女声带着浓烈的杀意，鸿文心下惊惧，不敢再说，迅速逃离了此地。
    待他走后，亭子、花朵、树木，全部恢复原样，一切，就像是未曾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