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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3)
    汪峦与祁沉笙自然也没有想要久留的意思,就趁机也离开了。
    究竟是折腾了这么一上午,汪峦的身子也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午饭时被祁沉笙喂着略吃了半碗粥,就实在熬不住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大半个下午,等到汪峦终于从沉沉的、令他疲惫的梦中醒来时,看到祁沉笙正坐在床边。
    这座小院子是他精心布置过的,就连床铺都是一架十分考究繁复的旧式千工床,帘外踏步的小廊上,镂刻着好些吉祥的纹样,如今正能透入些光簇,点点落在祁沉笙的身上。
    汪峦静静地睁着雀儿似的眼眸,他分外贪恋沉浸在此刻的安宁中,而眼前的祁沉笙正对着端详着手中的那只,自假山石堆里寻来的白瓷小瓶,灰色的眼眸半合半张,却不像是在看瓷瓶,倒像是在想些什么。
    汪峦有时也会纳罕,祁沉笙被他划伤的那只眼睛,究竟还能不能看得到?
    大约是能的吧?
    汪峦这样想着,眷眷地撑起身子,伏到祁沉笙的身后,双手深深地抱住了他的腰背,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祁沉笙感觉到了他的靠近,随即侧过身去,扶住了汪峦的身子,让他躺在了自己的怀里:九哥终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可真久。
    汪峦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先是伸手触着祁沉笙手中的白瓷小瓶,而后又微仰起头来,望着他的脸微微出神。
    祁沉笙也不催促,一下又一下地撩拨着汪峦稍长而又柔软的发丝,享受着两人之间悠闲的沉默,许久后才问道:九哥,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汪峦轻咳了两声,指尖落到了祁沉笙的脸侧,而后慢慢移动划向他灰色的残眸,终于能够平静地问出那个问题:沉笙你的这只眼睛,还能看得见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祁沉笙微微一愣,不甚在意地笑笑,而后吻上汪峦的指尖,握着他的手拿回胸前。
    汪峦摇摇头,他又往祁沉笙怀里靠了靠,没有什么原因,他也说不出什么原因,许是愧疚,或是难过,又许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
    能看到一些,祁沉笙抬起眼眸,残目在透入千工床的阳光下,颜色越发浅淡。好似真的无神,又好似藏了太多思绪:大半时候,只能看到个轮廓。
    说到这里,祁沉笙的言语顿了顿,垂眸望向怀中的汪峦 ,在他的额头上轻吻几下:但是看向九哥的时候不一样。
    我眼中的九哥,很清楚。
    他的手沿着汪峦的发丝而上,抚摸着汪峦的面容,低低地又重复道:一直很清楚
    不知从哪一刻起,汪峦的手臂一点点攀住祁沉笙的脖颈,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祁沉笙随即逐渐用力,由浅尝到深吻,汲取着每一丝汪峦的气息。
    汪峦很快便有些撑不住了,他轻轻地拍打着祁沉笙的后背,得来片刻的轻喘,可很快便又被祁沉笙再次吻住,惹得身子若重陷昨日的温缠。
    祁沉笙拥着汪峦,手掌下是他极瘦极瘦的腰身,围拢着环握住时,便能引来怀中人难以抑制地颤动。
    那双雀鸟似的眼眸,也乍然蕴漫上水痕,如祈如求地望着他,但这只会引出他心中更为深沉的侵略欲。
    九哥九哥
    九哥在我的怀里
    九哥是我一个人的
    眼睛看不看得到,又有什么关系,汪峦的样子早就刻在他的心脏,烙入他的灵魂。不要说瞎了一只眼睛,便是这身躯化成了灰烬,也绝无法抹去分毫。
    沉笙汪峦的声音脆弱得,仿若薄冰结成的净瓶,勾着祁沉笙欺身将一切碾碎。
    就在被炙热的怀抱所融化,再次陷入迷乱前的最后一刻,汪峦气音低低地喘叹道:说好的今晚才
    可惜,连他自己都无法兑现那句承诺了。
    我们少爷的意思,是去西边院里的浣纱楼,那边一应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六点钟之后你带着二少爷他们过去就行了。
    屋外的柳树荫里,祁家三少爷身边的小厮阮吉正与丰山传着话,这人刚来时,本想亲自见着祁沉笙说。
    可丰山刚把他往屋里一领,就听到了内间卧房里传来的些许动静,那里还敢再让他留下,丰山立刻就拽着阮吉的袖子,轻手轻脚的溜了出来。
    好,好,我知道了,丰山一连声应着,眨巴眨巴眼又想想:那浣纱楼在哪?怎么之前不曾听过你们西院还有这样的地方?
    也不怪你不知道,阮吉与丰山差不多年岁,又都是打小就在祁家当差的,故而说起闲话来分外熟络:我起先也没去过哪里,据说原来是三老爷的地方,不知怎的闲置了好些年。
    我们少爷这不也到了年纪,在外有了个相好的人,前儿预备着要偷偷先接进府里来这不,才从三老爷那里讨了这座小楼来。
    三少爷也有相好的了?丰山来了惊讶地张大了嘴,在他印象里,二房的两位少爷,可都是端端正正的老实人,祁朝辉也会偷着养人,这确实是很难想象的。
    那,那必定是个美人吧?
    我也没见过人还没领回来呢,阮吉摇摇头,继续说着:这不刚收拾了收拾屋子,就逢着二少爷回来了,我们少爷就想着先在里头摆个小宴,算是暖暖屋子。
    是该这么着,毕竟那么多年没住人了,丰山点点头,而后又问道:那今晚都请了哪些人?同辈的少爷小姐都请了吗?
    请是都请了,但也有好些不来的,阮吉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大少爷那边得了准信,说是准备老太爷过寿的事儿,实在不得空。
    我们朝辉、暮耀少爷必定是要去的我听着那意思,尚汶少爷和望祥少爷好似也要去。
    小姐那边,如苓小姐不来,如茉小姐说是午后中了暑气,便只有如蓉如茜两位小姐了。
    至于还有什么旁的人,也是说不准的。
    丰山跟着数了数,觉得人并不多,刚要继续议论什么,便听见内间传来响动,忙打发了阮吉离开,自己赶了进去。
    第70章 怨婴影(十六) 咱们这一趟怕是真的来
    虽是晚夏, 但仍旧是日头正长的时候,六点过了一刻钟后,西边的夕阳还留恋着朝霞, 未曾坠落入夜。
    有了午后那么一通厮磨释情,汪峦被以为自己会直睡到第二日去,可不想终是在晚饭前醒来了。且身子那说不出的地方虽是酸涩,却并不觉得多么乏累。
    九哥可还受得住?祁沉笙一面从架子上取下衣裳,一面揽着汪峦软痛的腰身, 引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我若说受不住了呢?汪峦挑眸看着祁沉笙,眼尾残着半点水渍,转头便由着性子, 在祁沉笙的唇上发劲儿咬了一口。
    受不住了?祁沉笙感到唇上的痛,却全然不在意地笑笑,只是边吻去了汪峦眼尾的泪痕,边低低说道:受不住我便只好推了那约, 陪九哥好好歇歇。
    汪峦抵着他的下巴,不准他再吻上来,皱皱眉说道:你是想着从这宴上寻出些端倪, 才要去的, 这会又说不去就不去了?
    自然是先陪九哥更重要, 祁沉笙被推开了也不恼,半真半假地说道:且不说有没有端倪只是猜测, 便是真的有,大不了请大哥替我去也行。
    越说越不像话了。汪峦用指尖在他下巴上使劲点点,但也听得出来,祁沉笙不至于会真的请祁默钧出面。
    果然很快汪峦的手便被祁沉笙握住了,听他又蹭着自己的发丝说道:那便没法子了, 不能请大哥去,就只能我自己去可我要是去了,肯定是放心不下九哥留在这里。
    那九哥说,我该怎么办?
    这会不知道怎么办了?下午胡闹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汪峦转眸又嗔瞪了他一眼,压着唇咳嗽了几声,祁沉笙立刻从床头端来温水。
    好了,就是为着身子,九哥也别再气了,祁沉笙喂着汪峦喝了半杯水,身后顺抚着他的后背,吻吻他的额头哄道:是我不对,是我只要见了九哥,便忍不住
    还说汪峦想要从他怀中挣出,可无奈腰上实在没有力气,那处更是稍稍牵扯便惹得他险些失声而呼,只得又被祁沉笙牢牢地抱住了。
    不说了,不说了。祁沉笙残目之中分明含了笑意,用手小心护着汪峦的后腰,又连连在他颈侧亲吻:九哥放心,耽误不了什么的,一会我抱着你去就是了。
    这哪里是什么好主意?汪峦心中暗暗念叨着,但也知道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靠在祁沉笙怀中,闭目又歇息起来。
    祁沉笙合意地搂着汪峦,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直到耗着确实晚了,才亲身帮怀中人收拾穿戴妥当后,才抱着他出了门。
    丰山伺候在汪峦身边长了,当然知道这种时候什么嘴多不得,一路上头都不多抬一下,只按着之前阮吉说的方向,下了车后便将两人引入了西院。
    只是丰山不曾听说过那浣纱楼,祁沉笙却并非如此。
    下了车后,他抱着汪峦走了没多久,就察觉到了些什么,唤来丰山问道:这是谁定下的地方?
    丰山不疑有他,十分干脆地说道:是三少爷呀,据说是刚从三老爷手里得了这处地方,所以才打扫干净了请各位少爷来呢。
    是吗祁沉笙低念了一声,目色深冷地看向道路尽头,那座为烟柳院墙所半掩的三层小楼,这事倒是有几分意思了。
    什么?汪峦正倚在他的怀中,自然听到了祁沉笙的话,不由得也轻声问道:这地方可是有什么问题?
    祁沉笙收回目光,望向汪峦时又升起了几分温度,嘴边却仍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九哥,咱们这一趟怕是真的来对了。
    汪峦打量着祁沉笙的神色,心中顿时生出许多猜想,但最终却任由它们划过,并不过多纠结。
    来都来了,自己又在这个人怀里,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丰山隐约听到了他们间的对话,只守着分寸就当没听着,三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终于走入了浣纱楼所在的小院中,迎来的却是更多各怀心思的人。
    因着汪峦倦怠晚起,他们来得已经算迟了,还未等进楼就听见里头传来好些人声,汪峦细细听去,那些声音有几个白日里都听过,但也有不曾听过的。
    是二哥来了!这一声呼喊却是祁家四小姐如蓉,她先前还有些怕祁沉笙,眼下似乎是玩得正欢,倒是把惧意冲淡了不少。
    那楼中其他人听了,纷纷侧目看来,见着祁沉笙抱着汪峦走来,脸色更是各有不同。
    汪峦早已横下心,全当什么都不知道,祁沉笙便更不在意这个,让丰山退下后,就自顾自地抱着汪峦走了进去。
    我正跟老六说着二哥呢,可终于来了。虽说是祁朝辉摆宴,但此刻楼中却并不见他的身影,反而是祁暮耀在费心张罗。
    午前那一次莽撞,可算让这位祁家五少爷长了记性,小心翼翼地迎着他们进来,生怕嗓门大了,再惊着二哥的心尖人。
    眼前这小厅中倒是处处簇新,一应桌椅屏风、电灯玻璃都泛着光,因着地方本就不大,所以干脆也没分什么主厅饭厅,直接把整个一层都打通了,中间摆上宴席。
    而随着两人的到来,原本十分热闹的宴厅中,也稍稍安静了几分,汪峦到底还记挂着事,靠在祁沉笙的怀中,不着痕迹地环顾起周围的人。
    白日里就见过的祁暮耀、祁如蓉不必多说,让汪峦有些惊讶的是,身体看起来比他还弱的祁望祥,居然也来了。
    他正和如蓉不知在说些什么,察觉到汪峦的注视后,便转头对他笑笑。
    汪峦并不躲闪心虚,也对他笑了笑,便继续看了下去。如蓉的身边,是一对之前不曾见过的男女,男的相貌普通但好歹也带着祁家的贵气,女的相貌倒是好的,只可惜比起如蓉性子要沉闷许多。
    他们见着祁沉笙进来后,也只是按着礼数起身叫了声:二哥。
    祁沉笙对他们,也同样淡淡地点了下头,而后就附在汪峦耳边介绍道:那就是邱氏的子女,老四祁尚汶、如茜。
    汪峦回望着他点点头,又顺着祁尚汶往后看,却见他身边也坐了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只是眉眼间看起来并不像祁家人。
    还未等祁沉笙开口,祁暮耀便有些局促地凑过来解释道:二哥你应该也认得这是大夫人的侄儿、老四的表哥,正巧来了咱们府上小住,老四说都是亲戚,就也带来了。
    嗯,我认得。祁沉笙的残目中显出几分嫌恶,半分都没有理睬他的意思,抱着汪峦便转身往别处就坐。
    可不想对方却也不是个安生的,见着祁沉笙没有理他,自己反倒忍不住了,撂下手中的酒杯故意嗤笑道:祁二少来了,咱们哥俩有日子没见了吧?
    祁沉笙看都不看他一眼,担心椅子硬了汪峦坐着难受,便先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遣人去寻软垫来。
    邱表哥倒没想到自己被无视得这么彻底,身边的祁尚汶想要拦他,却被他挥手甩开,走到了祁沉笙面前,眼神却含混地落到了汪峦的身上:哟,这就是二少养的那男人?
    瞧着又干又瘦的,不如改日我再送你几个好的放心,他们可不会挖你眼珠子。
    说完便大声笑了起来,他是打小就看不上这个处处压着自己表弟一头的祁二少,平时也就罢了,如今听说了前阵子云川城里那些荒唐的传闻,忍不住借着那醉意便忍不住放声奚落。
    周围的祁家兄妹都慌了神色,大气都不敢多喘,祁暮耀壮着胆子起身要拦,却直接被祁沉笙凌厉的目光扫了回去。
    汪峦虽在祁沉笙怀中掩着口鼻,还是被那酒气熏得眉头直皱,祁沉笙明知这是挑衅,却怕他又往心里头去了,刚要压着怒意轻声安抚,谁知半晌后竟听到汪峦幽幽地开口问道:沉笙我挖你眼珠子了吗?
    祁沉笙残目一凝,随即担忧顿散,他会意地揽扶着汪峦,从容地低头嗅着他发丝的檀香气:没有,九哥哪里舍得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