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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3章 步步惊鸿:自古薄情帝王家(183)
    曾萦绕在唇齿间无数遍却欲语还休,在分外清醒中止于口的话,当得这世间千般所重岂能轻易言语。

    而如今,

    深情心上剖,生生彻底暴露在染白面前,即使鲜血淋漓却依旧在心脏一声又一声跳动的力度中,任由着自己放纵着沉沦着一意孤行着。

    “我爱你。”

    就是那三个字,却囚了终生也困了终生,纠缠着两个人的命运。

    染白所有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停顿下来,仿佛被时光冻结。

    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她从未想过,

    墨离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来跟她说出这刻骨铭心的话。

    冷风飒飒如同刀刃,刮过了眼睛,许是因为风沙太大,所以眼眶才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泛起生硬的疼。

    逆着残阳似血的光,一笔一画勾勒着年轻帝王的轮廓,暗然的墨逐渐上色,在染白的眼底无比清晰,那一双深不可测的凌狭眼眸是化不开的深情和笑意,隐约带出了决然的意味。

    墨离衍细密长睫不停的颤,仿佛落下来逝亡的蝶翼栖息,张了张唇,几度无声,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强迫自己发出音节,声线并不平稳,甚至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唇齿间鲜血淋漓,是荼靡到极致的殇,“这一次,是真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已然听不真切了,似是对着染白轻声细语,又似喃喃自语,宛若一缕孤魂漂浮不定在茫茫天地间终不过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可他似乎还是笑着的:“没骗你。”

    染白瞳孔骤然紧缩,仿佛在瞬息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仿佛深海般酿着风暴,混杂着不知名的情绪。

    在同一时间,年轻帝王那染血的修长分明的手指,猛然攥着那一把长剑,果断冷酷的一个用力,没留下任何给人反应的时间,锋利剑刃直接贯穿了心脏,彻骨的疼痛和寒凉席卷全身,碾碎骨骸。

    在染白漆黑的窥不见任何光影的眼眸中,墨离衍不堪重负,脸色苍白无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血色,身体微微前倾,自薄唇间吐出了大片殷红血迹来!

    血染衣袍,战甲冰冷。

    然后,那还攥着剑的修长分明的手指,没有了任何的力气,终于松开了手,在几个瞬间垂落在了身侧,指尖还滴滴答答的落着殷红的血珠,不知是从那被剑刃割破的手心中流淌而下的,还是自心口迸溅而出的鲜血,那无声垂落的手,骨节修长而漂亮,依稀可见森森白骨。

    他轻缓阖上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如败落枯翼般遮住了那一双眼型好看凌厉又深不可测的眼眸,所有的光彩在瞬息间寂灭,不复存在,薄唇染了血色的绯,倒在了染白的怀里,再也无声无息。

    世间只得他一人。

    世间只有一个墨离衍。

    是那个死里寻生,孤身一人的少年皇子。

    是那个冷傲自负,决绝果断的瑾王殿下。

    是那个机关算尽,运筹帷幄的年轻新帝。

    也曾是那般眉眼如画,风度翩翩;也曾是那般浅笑吟吟,举杯静候;还曾是那般即使沦落深渊,依旧满身风华,深沉莫测。

    他眼角眉梢挑起的清风般的弧度,他举手投足间风轻云淡的从容,他笔直身影自始至终清绝矜贵的孤高。

    他平生十有八九尽是冷酷凉薄。

    而那唯一的情,也就给了染白。

    是那样鲜活又真实的存在过。

    可是如今,

    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清醒过沉沦过,冷静过放纵过。

    却像是大梦一场,镜花水月。初醒之时,满心空茫。

    他死了。

    是的。

    墨离衍死了。

    死在她的手里,死在了她的剑上。

    鲜血迸溅在了染白的脸上,身上,持剑的手上,哪里都是血,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是滚烫的,是炽热的,是可以生生灼伤人,断人肠的。

    一贯洁癖的人却始终没有反应过来,无法相信现在这样的画面。

    总听人说,

    命运分毫不由人,是欢是伤,是喜是悲,皆是天命。

    可染白偏偏不信。

    只是如今,

    看着这一切与她所料想中背道而驰,截然相反的画面。

    她似乎明白了。

    原来他一直都是她生命中无法控制的变数。

    战场残局,仍在继续。

    杀机四伏,疯狂狠辣。

    可这一切都和染白没有关系了。

    她并不在乎周围的那一幕幕,也没有理会那在一瞬间仿佛被静止的战场。

    她只是静静垂眸,看着倒在她身上,冰冷的毫无温度的人。

    夕阳沉沦,残阳如血,是不祥的征兆和颜色。

    仿佛血染了这江山,倾覆了这天地。

    无声的萧索凄绝弥漫在空气中,寸寸氤氲着所有的情绪。

    刚刚还在陷入杀戮和血腥中的战士们,此刻无比默契又僵硬的看着那战局中央的画面,看着那像极了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惊骇,错愕,不可置信,所有的情绪排山倒海般的袭来,沉沉压在了心脏上,几乎可以将那一颗心脏挤爆。

    而在这一切的震惊情绪中,却有糅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生死敌对的两个人,却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靠的如此之近,如此悲凉凄厉。

    他们虽身处战场中,却像是身处于另外一个天地,隔绝了一切。

    但凡是想要靠近的人,无论是敌方的,还是自家的,皆被染白用着那一把刚刚从墨离衍手中自高空掉落的长剑无情斩杀,干脆利落的见血。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仿佛只要踏近了一步,就像是在通往深渊的地狱。

    魏行烈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幕,他勉强把剑插在地面上,支撑着身子,才做到没有因为无力而倒下去。

    大脑仿佛“轰隆”一声,炸开了,弦断了,一切都陷入了空白和混沌当中。

    他的眼底缓缓漫上了凄厉而悲绝的情绪,殷红的色泽一寸寸存在眸中,像是染了血。

    大人……

    陛下……

    魏行烈无比清楚的明白。

    墨离衍是心甘情愿甚至刻意为之的死在韩国长公主的手上。

    因为凭借着那人的实力……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落败,丧命。

    就是这样清醒的认知,却更让魏行烈感觉心底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血窟窿,往里灌着冷风,呼啸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