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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上,就可以立刻踢开我?
    接近隆冬,气温也一降再降。
    预报说要有冷空气来袭。
    周末早上,丁明琛从跑步机上下来,见秋雨还在酣睡。
    她侧卧着,脸颊睡出两朵粉红,手放在枕头上,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丁明琛本想叫她起来,见此,又不舍得。
    他坐下来,俯身撑在旁边,面对面地静静端详着她。
    好一会,秋雨定的闹钟响起,他才握住秋雨的手,轻声唤她,“秋雨,起来了。”
    秋雨“唔”了声,睁开看了眼,翻了个身,又闭上眼。
    丁明琛掀被钻进去,将她抱了个满怀。
    女孩身上独有的幽香立刻袭来,沾满他全身。
    秋雨只穿了件真丝吊带睡裙,那薄薄的一件贴在身上,堪堪及大腿,令她曲线毕露。
    丁明琛本来只是想逗弄她一下,让她赶快起床,不过香香软软的女孩窝在怀中,他忍不住将唇埋在她颈中,手四处游走。
    有些急切的力道让秋雨彻底醒过来。
    她去推他的手,说:“别闹。我要起来。”
    丁明琛也不敢多缠,怕控制不住,耽误了今天的行程。
    他意犹未尽地在她胳膊上咬了一下,立刻退出了沾着女孩香暖气息的被窝。
    秋雨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刘海朝天翘着。
    她揉了揉眼,搓搓肉滚滚的小脸,眼神还有些愣怔,像个懵懂的小孩。
    丁明琛唇角勾起,望着她直笑。
    “穿衣服吧?”他宠溺地问。
    “嗯。”秋雨点头。
    丁明琛为她拿来衣服,秋雨配合地闭眼,由他撑着领口帮她套上。
    “今天要去买外套。早点出发。”丁明琛说着,将她压到领口里的头发理出来。
    秋雨兴致缺缺的样子,“其实也不是非买不可的。我有羽绒服。不是说好要去图书馆的吗,我想去整理笔记。”
    丁明琛捋着她柔软的发顶,像哄小孩,“要降温了,今年是寒冬。耽误不了很长时间,买完再去图书馆。”
    秋雨没再说什么。
    其实她是在担心价格。
    所以一直在躲避。
    穿好上衣,丁明琛将她从被窝里抱出来,开始帮她穿保暖裤。
    最终,秋雨往地上一站,把裤子提上来,衣服便穿好了。
    饭桌上依旧是秋雨爱吃的,两根稀脆的小油条,炒榨菜丝,小排骨,和撒了芝麻的蒸鸡蛋。
    家政阿姨还炒了绿叶菜,非常清淡,几乎没有油花。
    丁明琛为她盛了小半碗绿菜,让她吃,“要均衡吃。”
    秋雨看着那碗绿油油,在同他商量:“其实多加蒜,油,辣椒,爆炒一下也会很好吃的。做的这么寡淡,受众应该很少吧。”
    果然,丁明琛拒绝了她,“这样吃是最健康的。”
    他对饮食的要求真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好吧。你怎么不愿意尝试新口味,尝试了说不定会喜欢上。人应该多接受新想法啊。你这是固步自封。”
    秋雨半开玩笑的,给他扣一顶大帽子。
    丁明琛抬眸望她,眼神别有深意,“我只是喜欢专一。”
    秋雨灿然一笑,坦然与他对视,说:“可这样很寡淡啊。不无聊吗?”
    “我真的很无趣?”丁明琛一顿,停下了筷子。
    他想起秋雨跟武大风在一起时,两人总是话不断的样子。
    武大风话很多,风趣幽默,语速又快,秋雨虽说不过他,却从来不生气,被逗得乐呵呵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丁明琛心内清楚,秋雨之所以能在喜欢他好久之后,突然放弃他喜欢上了认识几个月的武大风,性格是主要因素。
    秋雨莞尔一笑,说的比较委婉,“有点吧。”
    丁明琛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正色说:“秋雨,我要是做的不好,你要告诉我。我一点就通,会让你越来越满意的。”
    这话说的有几分幼稚,还暗含着一种“咬定卿卿不松口”的偏执。
    人的本性如此,又怎么会改变呢。
    喜静就是喜静,话少就是话少。
    再改造,也不会成为妙语连珠、热情洋溢的人。
    “你有你的优点啊,没必要改变。”秋雨开始圆回来。
    “我的优点是?”丁明琛紧跟着问。
    他想听秋雨说他的优点,想听秋雨的认可。
    尽管小时候,秋雨没少带着崇拜的眼神赞扬他,但他听一万次都听不够。
    秋雨想了想,再说什么又高又帅,大概他都要觉得她肤浅了。
    说他家教好,文质彬彬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这样说。
    还是走内在吧。
    秋雨就换了个角度,说:“聪明话又少的人,心思缜密,做事可靠。你就是啊。”
    丁明琛品了品,神情有些晦涩。
    与其说是在说他优点,倒不如说是明褒暗贬。
    他说:“聪明又话少的人,心思缜密,只是对外人。”
    一句“是吗”已经滚到舌尖上,又被秋雨硬生生咽下去。
    她很清楚,要是她反问出来,会让两人因为往事陷入尴尬的局面。
    所以,秋雨就用人畜无害的笑化解了,她说:“像我这种人,听不出弦外之音,也看不出人脸色,被人卖着吃了还在替人数钱,就得需要有个冷静聪明人看着。我们恰好互补。”
    果然,几句话就把丁明琛捋顺得舒服了,他温柔地笑:“对,你是小羔羊,我是你的牧羊犬,走到哪里都护着你。”
    小羔羊?
    什么土味情话,哪有人把自己比作“犬”的。
    秋雨捂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捂了肚子。
    丁明琛不明所以,猜不准她这持续不断的笑点到底是什么。
    他脸有些红,问:“哪里好笑?”
    一本正经的英俊面庞带了几分局促,更衬出反差萌来。
    秋雨笑得根本没劲回答他,笑够了,她跑到书房拿出一个笔记本,“刷刷”几笔往上写了一行字。
    丁明琛倾身,见她写的竟是他刚才说的话,更加迷惑。
    秋雨放下笔,合上笔记本,这才告诉他:“给你建了个《土味情话语录》”。
    土味就土味,但丁明琛还不是很清楚,执着地想问个明白:“笑点在哪里?”
    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土味吧。
    秋雨想解释,但想了想,这种反差萌的笑点,解释不出来的啊。
    她笃定地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以后你也会get到的。”
    丁明琛含笑看她,“好。耳濡目染,我很快就能get到你的点。下次你笑之前,说不定我会比你先笑。”
    什么鬼,笑点感应机器人吗。
    秋雨又被逗笑了,说:“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了。”
    两人笑够了,终于重回饭桌,继续吃饭。
    见秋雨“大刀阔斧”地吃着绿菜,毫不含糊,丁明琛似笑非笑,“嫌它寡淡,吃得倒很香。”
    秋雨抬眸打量他别有深意的眼神,也笑了笑,说:“我虽然不喜欢,但想到这是在均衡饮食,相当于吃保健品,就能忍受了。”
    丁明琛颔首,隐约带了丝笑意,“健康的饮食一般都不怎么美味,但细水长流,就知道它的确是好。”
    “自信点,把‘一般’去掉。”秋雨把碗里还剩的那点绿色一下子吃光,快速咀嚼下咽。
    “时间长了,习惯了,就不觉得寡淡了。”丁明琛补充说。
    他望着秋雨,眸中暗含某种期待。
    秋雨抬首,见盘中剩下的绿菜都清空了。
    说的有道理。
    他看起来真的并不觉得这道菜寡淡,跟吃排骨没什么两样。
    *
    商场里,一进去的广场中,摆满了打折的羽绒服、大衣。
    白底红字写着“叁折”“五折”“七折”。
    “去那里看看吧。”秋雨拉着丁明琛过去。
    在热闹的广场中看了一小会,比价格比款式,秋雨很快锁定了一款叁折后四百多的。
    卡其色,款式简单,不过时,能穿好几年。
    她穿上试了试,还是挺厚实的,心里就定下要买这件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首问丁明琛:“还行吧?”
    丁明琛打量着她,只说:“再逛逛。”
    秋雨脱下来,问导购员:“还能再优惠吗?”
    导购员瞟了两眼丁明琛,说:“哎呀,小姑娘,我们这个已经是折后的了,不能再便宜了。你看多好的衣服啊,你男朋友刚才一直在看你,你穿着多好看啊。”
    秋雨听了,就明白价格还有压缩的空间,就把衣服给她,说:“我们再逛逛。”
    导购员喊住她:“我顶多能给你做到四百五,你拿着吧。”
    这个价格在秋雨的预算之内,商场的衣服不比外面商贩,可浮动的毕竟小,能让一部分总归是便宜了。
    秋雨心动得就要当场买下,丁明琛拉住了她,说:“才刚进来,待会如果没有合适的,再回来买。”
    “好吧。”秋雨不情愿地被他拉着手上了电梯。
    果然,丁明琛径直带她进了品牌店。
    对,就是那种店面宏大,门可罗雀,从橱窗玻璃,店员的制服,到店内外装潢,无一不透着高冷气息的品牌店。
    丁明琛很快选出一款情侣服,卡其色,休闲版,很有分量。
    “这个怎么样?”他问秋雨。
    “挺好看的。”秋雨摸了摸蓬松的衣身。
    丁明琛见她满意,便让店员拿来两人的号试穿。
    店员看了看两人的身高体型,为秋雨拿来女士L码和男士的最大码。
    丁明琛和秋雨换上,站到镜前照了照,很满意。
    两人穿着情侣服,看上去更合谐,更相像。
    店员也在夸他们:“真好看,看上去好般配,好有夫妻相哦。”
    丁明琛薄唇微抿,眸中带了笑意。
    但秋雨心思不在此,她拉着丁明琛的手,低声说:“太贵了,没必要。”
    换衣服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标牌,五位数。
    在她眼中,长款羽绒服最多值一千多,短款顶多五六百,再多就属于品牌溢价,她是不会买单的。
    丁明琛却说:“可以穿好多年。这样算也不贵。”
    秋雨见他定下就要买这两件,急了,说:“我……我穿不起这么贵的。别给我买了。我去买那件四百五的。”
    丁明琛面色寒下来,说:“跟我非要分这么清楚吗。”
    在这种地方,秋雨没有好好解释的空间,被他反问得语塞:“我……”
    丁明琛直接去付了款。
    秋雨没有买到衣服的喜悦,反而心塞得很。
    丁明琛何尝有购物的喜悦,出来后,他冷淡地问:“你从来不用我给你绑定的卡,就是为了跟我分得一清二楚吗。”
    秋雨咬着唇,“不是。是我还不起。”
    听她到现在还在用这个“还”字,丁明琛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我是你男朋友。我们之间还用‘还’?”
    秋雨的指甲掐进了手心,说:“你替我爸付的钱,我们也没想白拿。多给我们时间,我们会一点点还上的。”
    丁明琛冷笑:“还上,就可以立刻踢开我?”
    他说的这么难听,秋雨的心已经灰了,什么都不想说。
    丁明琛在气头上,自动代入秋雨是默认了。
    他只想听到一个“不”字,听到这个字他就满意了。
    可她就是不说。
    丁明琛钻了牛角尖,越想越气,冷着脸,转身走在前面。
    秋雨愣了一小会,直接掉头走掉,消失在人海中。
    等丁明琛回头找她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他便焦急起来,连忙打她电话。
    响了几遍,她也不接。
    打开情侣定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关了。
    丁明琛驱车回到公寓,见没有她回来的痕迹,便去了图书馆,去后台那里查了查,没有她的刷进记录。
    问了问米丹,她也并没有回寝室。
    丁明琛心中便起了莫名的慌乱。
    他不知所措地重新拨打秋雨电话,但她始终不接。
    他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又重返商场,一层层地去找她。
    陌生的人群涌动,却没有他熟悉的面容。
    丁明琛没有了办法,发微信给秋雨,“秋雨,刚才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你不想穿我现在就去退掉。你在哪里,别躲我了,回家好不好?”
    他找了个地方坐着等她回复。
    一个小时过去,手机进来不少消息,却没有她的。
    有个在一旁观察了好久的女生鼓足勇气,过来红着脸问:“你好,请问……请问能不能认识你一下?”
    丁明琛完全没有心情,甚至连平时的面具都卸下,态度极其冷漠,“不方便。”
    “哦,不好意思打扰了。”女生鞠了一躬跑远,羞愧要哭出来。
    *
    秋雨并没有立即离开商场,先是在抓娃娃机那里玩了二十块钱的,抓了好几个小毛绒玩具,感觉心情好多了。
    出了商场,沿途走了一会,给自己买了块奶油蛋糕吃,甜食入口,舌尖上的快乐蔓延全身,让她不那么气了。
    她不想立即回去,就去了堂兄秋朗的医院,秋朗在出门诊,秋雨就在他办公室里等着。
    拉开堂兄的抽屉看了看,上次写的卡片已经快要用完了。
    她用左手又写了卡片,还有一朵干花拼图,连同毛绒玩具一起,还是放在那个抽屉里。
    堂兄会让精神科的护士帮忙分给武大风的。
    医院精神科楼层有个蒲公英信箱,可接收社会人士寄来的信件,筛选后分给住院的病人,辅助病人进行疗养。
    秋雨上次陪床的时候注意到了之后,就一下写了很多,让堂兄托同事每日分给武大风。
    到了中午,秋朗回到办公室,带秋雨去食堂吃饭。
    聊起武大风,秋朗说:“看起来还不错。秋霜听说他生病了,也画画送他。他还挺喜欢的。”
    “那就好。”秋雨心里感到安慰,没再多说。
    这个话题是他们家不愿多提的,他们一直在做着,在尽可能的帮着,除此之外,不知还有什么方式能赎罪。
    下午,秋朗歇班,带着秋雨回了家。
    堂嫂好久没见到秋雨,说:“剪头发了?”
    “嗯。”
    “怎么变了,越变越……朴素了?”堂嫂有些纳闷。
    秋霜也跑过来,上下打量着秋雨,见姑姑脱了那件旧的黑色羽绒服后,里面穿着宽大的卫衣和运动裤,她也纳闷地问:“姑姑,你怎么不化妆了,也不穿裙子了?”
    秋雨捏了捏她下巴,问:“我化妆好看?”
    秋霜很会回话:“姑姑怎么样都好看。”
    那厢堂嫂说:“秋雨,趁着能打扮的时候好好爱自己,像我这个年纪,过了花期,再打扮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秋雨笑:“有重要场合就打扮下,其他时候有点犯懒,平时课太紧了。”
    堂嫂又嫌弃她:“你这羽绒服都几年了,现在商场打折,我带你去买件新的。”
    秋雨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看中了一件,等着去买。”
    趁堂兄不注意,堂嫂在她耳边说:“男的都在意外貌,你别太随意了,尤其丁明琛还那么招人眼。”
    冬日天短,到了五点天色就暗了。
    秋雨看着手机上的笔记,陪着侄女秋霜做作业。
    手机上弹出丁明琛发来的消息:“秋雨,我在楼下,跟我回去吧。”
    秋雨去窗边看了看,他果然站在楼下。
    她回到侄女卧室,依旧没理他。
    一个小时后,丁明琛又说:“你不出来,我就不走。”
    秋雨去看了看,他连位置都没变,像棵扎了根的树一样,牢牢定在原地。
    到了晚上七点半,他还在原地纹丝不动站着。
    小区群里有人拍了照片发出来,问:“这小伙子是来找谁的,在外面好几个小时了,外面这么冷,别冻坏了。有什么事当面谈吧!”
    秋朗看到,立即叫出秋雨,沉着脸说:“闹矛盾归闹矛盾,别作践人。去吧。”
    其实秋雨也绷不住了。
    令她恨恨的是,丁明琛深谙她的脆弱之处,总是善于利用她的心软达到目的。
    她下了楼,看了一眼丁明琛,见他不像是冻坏了,便冷淡地越过他走了。
    丁明琛终于活过来一般,紧紧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