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必辩驳,”上官松霞淡然地看着云螭:“我又何须跟你解释?你是我的什么人?”
云螭心中生出一股怒意,尤其是看着她这么冷淡的样子:“我是你的什么人?说来我也不清楚,有时候我叫你师父,可是,师父还想要亲徒弟呢,这种关系,我也没法儿说了。”
穆怀诚本来颇为淡定地站在上官松霞身旁,他很清楚上官松霞的脾性,但同时,他仿佛也把云螭给一眼看穿了。
早在南华跟云螭照面、这少年对于上官松霞的维护,简直过分。
那会儿穆怀诚看着他,就如同看到昔日的自己。
但是就算是当初少年时候的自己,也不曾做到如云螭一般逾矩,而这种逾矩一定会给上官松霞发觉,松霞君绝不会纵容。
所以,怀诚那时才没有跟云螭计较,因为他料定,这少年的下场,恐怕会跟自己差不多。
直到听见云螭的这句话,他的脸上才出现了一点惊讶的波动。
怀诚不由转头看向上官松霞。
让怀诚惊心的是,上官松霞的神情,有一点不自在。
这就是说,云螭的话并不是信口开河。
穆怀诚的心怦怦乱跳,他竟等不得上官松霞开口,而喝道:“你休要胡言乱语,诋辱师尊清誉。”
云螭不屑地笑了:“是我诋辱吗?那你不如问问她,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师父‘主动’想要亲我的。对不对啊,师父?”
上官松霞微微眯了眯双眼:“你够了。”
却在这时候,清冷的鹤唳响起,同时有个声音遥遥地传来:“柳轩,你在说什么?”
第36章 云螭:“师父是我的。”……
两只仙鹤在头顶上展翅掠开, 有一人自中间缓缓降落。
晴天,白云,鹤舞, 傅东肃又风流俊逸,古雅端庄,这幅场景真是美不胜收, 简直可以留在画上, 以便凡夫俗子们当作神仙般顶礼膜拜。
其实在没见到人, 只听见声音的时候, 在场几位便都知道来者是谁了。
但看到这幅情形,除了上官松霞不为所动, 觉着是理所当然习以为常外, 穆怀诚跟云螭两个, 却各有心思。
怀诚没出声,只垂眸拱手向着傅东肃的方向行了个礼,以示恭敬。
云螭便没有那么客气了,抱着双臂笑道:“好大的排场啊, 弄得这么花里胡哨的,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傅东肃对他从来印象不佳, 而直到如今,所发生的种种仿佛都印证了自己先前所感所知, 并非偏见, 而是有“先见之明”。
想到这里, 不由看了上官松霞一眼:当初如果她能狠下心来, 这个妖孽此刻起能如此猖狂。
目光一对,松霞君立刻领会到了傅东肃的意思,但见到傅相, 她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绮霞峰如何?”
傅东肃见她此刻所惦记的还是绮霞宗,眉头一皱,道:“暂时安定,放心。”
上官松霞得了这一句,才真正松口气,当下向着东肃行了礼:“多谢傅相。”
傅东肃道:“现在你该在意的不是这个吧。”
上官松霞顺着他的模样,也看向云螭。
不等她开口,云螭主动自觉地:“是啊,现在师父在意的该是我才对,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放肆,”傅东肃才不肯惯着他,冷笑道:“怎么,你现在不装了?当初上官带你上绮霞峰我便觉着不妥!到底给我一语成谶!”
云螭啐了口:“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你知道什么不妥?先前在绮霞峰的时候我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你不过是在师父跟前架桥拨火,挑拨离间罢了。”
傅东肃脸色一变,他向来是人见人敬的身份,哪里会给人这么诋辱,几乎按捺不住。
上官松霞道:“傅相,请息怒。”
傅东肃只以为她竟要为云螭说话,不免愠怒。
谁知松霞君垂首道:“先前确实是我的疏忽。”
傅东肃听她如此说,心里突然好过许多。
他先前确实是有些怪松霞君屡次不听自己的好言相劝,可既然她主动认错,他登时就没了要怪她心意,反而说道:“罢了,这也不怪你,都是这妖孽太会装模作样而已。”
不知不觉中,傅东肃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温和的安抚之意。
上官松霞敛袖俯首致意,心中颇为感动。
傅东肃走近了一步,抬手在她的右臂上轻轻地拍了拍:“毕竟对我而言,你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上官松霞看向他的动作,她本不喜跟人接触,但傅东肃并非不相干之人。
不管是绮霞宗的危难,还是他先前为了云螭而跟自己两次反目,她都是欠了傅东肃的。
她因为云螭,对他恶语相向,傅东肃也扔下过再不回头的话,本来这回就算他袖手旁观,她也说不出什么来,但他非但到了,且并不怪罪。
她只有一句“多谢”,就显得很轻了。
所以此时上官松霞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悦。
云螭看看傅东肃,又看看上官松霞,两人是同修,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东肃高贵古雅,上官秀美超逸,两人比肩而立,隐隐透出几分无法形容的相衬。
倘若是世俗之人见了,恐怕会惊呼一声“神仙眷侣”,“相敬如宾”。
云螭觉着这场景极为碍眼。
而同样觉着刺眼的,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怀诚。
穆怀诚其实是习惯站在上官松霞身旁的,或者是在她身前,帮她应酬交际,或者是在她身后,相陪伺候。
他做尽了所有,任劳任怨,甚至以为会永远那样。
而那也是他所能拥有的一切。
但是现在,怀诚竟非常的羡慕,这近在咫尺的能跟松霞君比肩而立的傅东肃。
这份“羡慕”却并非默默的,而是藏着些些许的锋芒。
可相比较穆怀诚的“羡慕”,云螭就直白的多了,他冷笑道:“穆怀诚,你方才说我诋辱师父的清誉,那这会儿有人公然动手动脚的,你怎么一声不响了?”
怀诚正揣着一团抑郁,不能出声,突然听云螭点了名,他愕然抬头。
穆怀诚当然知道云螭是故意针对傅东肃的,可这种景况下,他当然不能顺着这人。
于是道:“你,简直越发胡说!傅相跟师尊之间的交情,自然不是你能妄自揣测的!”
云螭势要挑拨到底:“是吗,我是比不上他们的‘交情’,那你呢?”
怀诚像是给往心头戳了一刀似的:“你说什么?”
上官松霞淡淡道:“怀诚,不要理他。”
穆怀诚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是松霞君的每一个字对他而言都如闻纶音一般:“是,师尊。”
傅东肃本来又给云螭的话挑动了怒意,可见上官松霞反应冷淡,他心里就明白了,松霞君既然看破了这小子的真面目,自然不会再像是先前一样偏袒维护了。
他心里越发舒坦了几分,当下只也一笑道:“你这妖孽,到底是谁挑拨离间。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这些捏造胡话?”
云螭见穆怀诚不为所动,最可气的是上官松霞的态度,居然说“不要理他”,却对傅东肃那样的好!
而傅东肃的所谓“捏造胡话”,当然不止指的他刚才这句,恐怕是说云螭先前提及的那句。
云螭的眼神一锐,笑道:“胡话?呵呵,傅东肃,你不如问问我的好师父,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信口开河的?”
他不等回答,又盯着上官松霞:“师父,你是个最正直光明不过的人了,当着傅相的面儿,哦,还有你昔日的大弟子,你告诉他们,你是不是答应过我,要亲亲我的?”
穆怀诚微微低着头,大袖中的双手已然握紧,这种话只是听一听,他就觉着仿佛有人攥着他的心一样。
傅东肃不禁看了上官松霞一眼,却见她微微抿唇,并没有立刻回答。
像是看出了什么,东肃握住她的手:“上官,你不必在意这等妖孽的话,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云螭的声音提高:“你爱信不信,何况那是师父跟我之间的事,我们爱如何就如何,你信不信,有何相干?”
这件事,本是为傲因作乱,人命关天。
上官松霞可以解释,但云螭偏偏肆意曲解。
“够了,”她忍无可忍,抽手上前一步:“你除去傲因救助人命,本是好事,也是你的功德,只是你不该用此来挟制我!你冒充小九欺骗在先,又用禁制禁锢在后,现在还如此信口造谣,你到底想如何?”
穆怀诚跟傅东肃听的明白,他两个都是很清楚上官松霞脾性的,若这少年非是捏造,那必定事出有因。
如今果然。
傅东肃冷笑不语。怀诚的表情也见微妙。
云螭最讨厌傅东肃那仿佛看破一切的神情:“我想如何都跟师父说了啊,师父不也知道么?”
他笑看着松霞君:“我自然是想做……这姓傅的做不到的。”
傅东肃愣住。
傅相一时想不到,什么叫自己做不到的。
穆怀诚在松霞君身后,脸色一变,他先是看了眼上官松霞,然后怒道:“混账,你竟敢冒犯师尊!”
不等上官松霞开口,穆怀诚闪身掠出:“我岂能容你!”刹那间拔剑出鞘,向着云螭疾冲而去!
云螭见竟是穆怀诚先冲出来,微微地诧异。
他脚尖点地,如风后退,百忙中扫了眼傅东肃跟上官松霞,傅相仍是错愕之色,上官松霞脸色不虞,但她的双眼却看向穆怀诚,大有关心他安危之意。
云螭见状心里有数,低低一笑。
怀诚运剑如风,剑气笼起一团白雾似的。
上官松霞本是极担心他,可看了一会儿,不由暗暗颔首,觉着穆怀诚的剑法是比先前在山上要高明的多了。
谁知傅东肃轻声道:“怀诚恐怕不是这妖孽的对手。”
上官松霞一惊,傅东肃却又思忖着问道:“这个小子,方才那句是何意?他想……什么?”
松霞君无言以对。
而那边,在两人错身之间,云螭望着怀诚含怒的眼神,趁机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的很,我明明是说的姓傅的,谁知他还没反应过来,你倒是知道了?”
怀诚的手一颤,剑招放缓。
云螭唯恐不戳死他一般:“嗯……是不是你心里也有这念头,所以我还没挑明你就无师自通了?”
“我没有!”怀诚立刻否认,声音却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