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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突破口
    因假牌军车事件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警方的最后一丝希望落空,逃犯的踪迹变得扑朔迷离。在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谁也无法断定康宁如今是否还在本市。

    市局本部宽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一圈人,姜尚武放下手中的几份报告,点燃支烟猛吸两口,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大声说道:“本来我对那辆冒牌车也没多大寄望,我们的两个人最终除了拿回几套破衣服什么也没搜到,车子也让部队霸占了。这点我不怪谁,毕竟人家的级别在那里嘛,我们也不好和人家闹得太僵,只是大家要明白,当务之急是要正确判断出逃犯的大至行踪,才能采取进一步行动。可在座各位直到现在还和上午一样,意见分歧这么大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这很不应该啊同志们!我建议,大家把心放平,最后总结一次,今天一定要得出个结果来!”

    看到大家沉默不语,魏明忠搓了搓鼻子说道:“我概括一下吧,根据目前情况分析,我认为,疑犯很可能再次隐匿起来了。上个月二十七号疑犯现身,溜出咱们的围捕之后出乎意料没有逃出本市,到三十号疑犯再次被发现,再就是证实逃犯身负枪伤这一事实,因此可以推断:疑犯有很大可能仍然留在本市。我建议大家把目光集中到本市来,何况要是疑犯真的已经逃离本市,咱们一时也不知道上哪找去,不如把精力集中在一个方向上,努力寻找突破口。”

    这是魏明忠两天来第一次表明自己的意见,理所当然得到大部分与会者的支持,原本各持己见的分歧就在魏明忠一席话之后得到统一。姜尚武看在眼里喜忧参半,他突然意识到,这半年来自己好像失去不少人的支持,再不把市局的领导权紧紧捏在手里,很可能就有被架空的危险。

    姜尚武不动声色地环视众人一眼,随后露出笑容和蔼地问道:“各位,我同意魏副局长的意见,各位有何补充尽管畅所欲言,有要求也大胆提出来,只要办得到我一定支持大家!”

    会场沉闷了一会,治安支队长低声建议道:“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对全市的宾馆、饭店、旅社和招待所进行检查,并在每一家楼堂馆所的显眼位置张贴了通缉令,由于警力有限我们支队无法对市内、城郊结合部的大量出租屋进行检查,因此,我建议各分局让下面所里的弟兄们再彻查一遍各种出租屋。”

    治安支队长的话刚落,立刻招来五个分局长的白眼。大家都知道,各分局派出所倾巢出动,连续五天高强度的调查工作已经让下面的干警们十分疲惫,如果再来一次,又得连续干个三五天时间,绝大部分人的精力和体力都无法支持下去。

    但姜尚武不这么想,他听完治安支队长的意见立刻点头:“我同意!就目前情况而言这不失为个好方法,虽然大家累点但很容易见成效,十二月三十日发现逃犯的踪迹,就是向阳所的老雷兢兢业业调查走访的结果,给案子的侦破工作带来很大促进,你们几个分局长回去之后立刻动员起来,这次得更细一些,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就提出来。老沈、老魏,你们的意见如何?”

    沈铁坚和魏明忠轻轻点点头表示同意,沈铁坚考虑到长时间出动警力给市民带来的影响,便对姜尚武说道:“能否向市府请示一下,不再用‘抓逃’这个名义来进行,可以对外宣传为‘保证广大市民能过上一个欢乐祥和的新春佳节,全市开展社会治安综合治理专项运动’,这样的话咱们的压力小一些。最好能让市府下个文,把各居委会、街道办事处、交通稽查、工商、城管和其他相关部分调动起来一同参与,也能缓解我们的工作强度。”

    “好主意!散会后我立刻向领导请示,争取搞个专项,这样一来不但能大规模地调动各方力量,还能在舆论宣传上对市民进行引导,不至于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姜尚武略带谢意地对沈铁坚一笑,低声向他和魏明忠询问两句,随即大声宣布散会。

    与此同时,头戴建筑工人安全帽身穿一身帆布旧工装的康宁出现在桃源路的自行车流里,他这身衣服连同胯下的破烂自行车,都是清早从距离南湖不远处的建筑公棚外顺手偷来的。因腿伤未愈他骑得较慢,但样子也显得较为悠闲。

    来到军区家属开设的军人服务社店铺前,康宁将车往人行道上的树干上一靠,便转身走进服务社,买下两条行军被和里里外外两套老式军装、一个仿军品望远镜花去他六百多元,胡乱装在一个编织袋里往自行车后座上一绑,随即悠闲地骑着车向城南分局方向前进。

    半小时后,康宁出现在城南分局左侧烂尾楼的七楼上,他放下两个沉甸甸的编织袋,找到个隐蔽背风的地方略作打扫,拿过几块废弃的模板拼接在一起,将被子平整地铺在木板上,从另一个编织袋中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上几口,随后拿起望远镜小心走到边上的大柱子和半截水泥矮墙之间,从狭窄的间隙中窥视城南分局。

    这个地方是康宁在跟踪陆如光时偶尔发现的,在他的记忆里,这栋高十六层的烂尾楼不知是何原因已经停工两年有余,封顶后尚未进行外部装修就被闲置,所有的工程机械拉走之后也没人管理,让裸露的大楼框架承受日晒雨淋,如今倒成了康宁藏匿的首选之地。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一是因为这栋烂尾楼的三面被高高的围墙围起来,开在围墙中的前后两个铁皮门已经锈迹斑斑,很容易拧开锁门的铁丝潜进来,剩下一面紧邻旁边刚搬来两年不到的城南分局,相对于其他地方更加安全,那些拾荒者、流浪汉和偷电线井盖的家伙也不敢来此栖身。

    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分局长黄炎。

    康宁最初报案就是被带到这里的,接下来被毒打也有此人一份,因此,康宁知道与陈俊华走得最近的黄炎或多或少定然知道一些内幕,从他身上下手或许就能打开个突破口,何况他还打了康宁一枪,让此时仍然行动不便的康宁十分恼火。康宁知道,黄炎之所以一枪打在自己左腿上,并非这个走狗网开一面,而是激烈奔跑后他的枪法不好,否则他绝对会瞄准自己的后心或者脑袋。自从康宁那天在商场开枪击毁应急灯后,心里就知道警察再也不会和自己客气了。

    康宁所在的方向位于分局办公楼侧后五十余米,居高临下将整栋办公楼的过道、楼梯和大部分的办公室看得清清楚楚。观察了半个小时,分局办公楼里没有异状,每个楼层只有一两个警察在值班,五个车库门全都打开里面空空荡荡的,原本停放不少警车的办公楼前的空地上,如今也只剩下一辆破旧的微型警车。

    康宁将望远镜转向三楼,局长室的大门紧闭着,看样子黄炎没有回来。不知不觉康宁将望远镜转向二楼尽头的审讯室和洗手间,心脏微微搐动了一下:在那里留下过康宁的冤屈和血泪,那个晚上的惨痛经历,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夜幕降临,康宁回到临时铺设的窝里,拣来一节圆木塞在被头下权当枕头,躺下后细细思考行动计划,突然记起今晚正是自己的义兄张剑寒举行婚宴的佳期。康宁坐起来抓起地上的旧工装迅速穿上,戴上安全帽起身离开。

    半小时后,骑着破旧自行车的康宁再次来到桃源路,很快到达坐落在体育场一侧的桃源饭店门口,没看到门前写有什么“张府喜宴”的牌子,他停好车子走到饭店大门前向漂亮的女服务员询问,这才知道自己的义兄十分低调,吩咐酒店不用写什么牌子,他只要求在三楼的大包厢里和家人安静地庆祝。

    康宁强忍住上楼一见的念头,向女孩说声谢谢便推着自行车离开,骑出三十多米见路边有家精美的花店,康宁立刻将自行车停下,走进花店仔细观赏五彩缤纷的鲜花。

    花店的女老板很年轻,但看到一身龌龊工装的康宁立刻皱起眉头。她扭着水蛇般的腰肢快步走出柜台,对康宁冷淡的说道:“别碰!这可是今天才空运回来的郁金香,要十五元一枝你买得起吗?”

    康宁一愣,抬起头扶了下帽子对老板歉意一笑,女老板却把脸转向坐在门口修建花枝的小女孩:“小丽,你怎么不看着点?什么人进来都不知道你还能干什么啊?”

    康宁苦笑着摇摇头:“老板,我是来买花的你别在意。虽然我穿得不好看,但我兜里的钱和你兜里的钱估计长得都一样!你也就别生气了,这样吧,告诉我你这有多少枝粉红色和金黄色的郁金香,又有多少枝那种来自昆明的红玫瑰?如果价格合适我全买了,不过我要是买下之后,你得让人给送到斜对面的桃源饭店三楼,行吗?”

    女老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康宁,见到康宁从裤兜里掏出一沓百元钞票这才反应过来:“行行!别说斜对面,再远我也给你送去……小丽快过来数数,快点……先生你先请坐,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康宁轻轻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看着两位女孩忙碌,不久女老板站起来对康宁客气地说道:“先生,两种郁金香共一百五十枝,玫瑰三百多枝我就算三百枝给你了,郁金香我给你算十二元一枝,玫瑰就算三元一枝吧,怎么样?这种郁金香可好了,只要你回家放进……”

    “行!”康宁心算片刻,数出二十七张百元钞票递给她:“我这是送人的,你能稍微装饰一下吗?”

    女老板飞快数完钱,再次一张张辨认之后抬起头对康宁抚媚一笑:“没问题,我免收你的包装钱,算是给你打折吧,哈哈!小丽快过来,用彩塑纸和丝带包装一下,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先生,受礼人是谁?你用写个什么祝词吗?我这有祝福卡。”

    “不用了,就送上桃源饭店三楼,交给大包厢里一对姓张的新婚夫妇,你们到三楼向楼层的服务员一问就知道,别告诉他们是谁送的就行。”

    女老板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康宁:“这样啊?字条也不留一张?”

    “不需要,让他们瞎猜去吧。”康宁对女老板露出了笑容,洁白的牙齿和他肮脏的容貌形成鲜明对比,让女老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她印象之中,开花店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花两三千块钱让人瞎猜的客人。

    十分钟后,小丽叫来隔壁小店的一个小伙子帮忙,两人抬着包装精美连着长长五彩丝带的一大丛鲜花,小心翼翼地走向桃源饭店。

    康宁扶着自行车静静站在花店门口,看到惊喜的女女知客也出来帮忙之后,便满意地骑上破旧的自行车慢慢离去。

    骑出一公里远,康宁便靠向人行道停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是张剑寒那个熟悉的号码,便高兴地按下通话键:“老哥,你这么快就来电话了?嫂子喜欢吧?哈哈!”

    “一巴掌拍死你!敢用这种口气跟老子说话!”

    康宁大吃一惊,随即热泪涌出双眼:“……爸……”

    “孩子,你……还好吧?”康济民的声音微微颤抖。

    “还好!爸,我好想见你和妈妈一面,可是……现在这副样子我没脸见你们……”

    “没事的儿子,我知道你冤。放心吧,你妈身体很好,自从家里多了两个孙子,她显得年轻多了。”康济民的声音恢复平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显得和和气气的。

    康宁颇为激动地说道:“爸,我现在还不知道事情该咋办,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回家和你们团聚,说实话我有时很茫然……我不是说你老人家不肯帮我,我知道在目前情况下就是想帮也帮不上。”

    “儿子,坚强些!我就不信咱们过不了这道坎!我刚和你哥走出外面来,你叶师叔还在包厢里喝酒,刚才我们还在商量你的事情,他还建议我说,实在不行先送你到北方去当两年兵,等事情有转机再回来。我没想清楚,觉得总会有办法的,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明白……”

    “儿子你保重,别再惹出什么事来,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吧,相信不久会好起来的。好了我先进去,不然你妈她们又要猜疑了,你哥和你说话……”

    “我偷偷把你的伤跟老爸说了,老爸似乎一点也没在意,说这点屁大的事你还对付不了就不是他儿子。”

    听了张剑寒的话,康宁微微一笑:“哥,祝你和嫂子幸福!”

    “谢了,等哪一天我也送你花,只是你两个老婆要是办两次我可亏了,哈哈!”

    康宁心情再次沉重起来,好一会才说道:“好了不耽误你了,有空再联系吧。”

    “小心!明晚争取见一面,有些事得和你谈谈。”

    “明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