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椽笑笑,扶住年纪最大的周爷爷,跟着他们边走边问:“爷爷今天是想来开家长会,还是参观学校?”
“先开家长会,再参观学校,你的教室在哪?”一位爷爷问。
季椽便带他们前往教室。因为在一楼,教室外聚焦的家长和闲人最多,磕头碰脑的挤成一堆。农场的爷爷们看这情形,知道进不去了,便也站在教室外边听。
教室里老师正挨个介绍学生的学习情况,他们来晚了,季椽的已经点评结束。众人倒也不嫌无聊,仍旧听着,听到批评一些孩子顽皮做的蠢事,还会发出哄笑声。爷爷们一边听着,一边不时瞅瞅季椽,想像这孩子在学校是不是也那么淘气,更加觉得好笑了。
季椽不愿在这凑热闹,又跑回操场和季武打乒乓球。
得到老门卫通知的魏校长匆匆赶来,不用老门卫指出,只看一眼教室外的人群就知道是谁,毕竟气势不同。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有礼但不显谄媚的问:“不知道几位同志是哪位学生家长?”
曾义华笑着指了指操场上的季椽,又询问魏校长贵姓,是否本地人等,慢慢聊起来。不一会,魏校长已经热切的邀请他们前往办公室聊天。都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彼此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魏校长只觉相见恨晚,甚至拿出自己珍藏的茶叶招待他们。
聊着聊着,也知道了他们是来看季椽的,再聊着聊着,听他们不停夸奖季椽聪明,不知不觉答应了让季椽跳级的事。
曾义华等人听季椽说过想跳级的事,因为一年级太简单了,他觉得是在浪费时间。考虑到季椽记得傻子时的事,也记得他们教过他的知识,曾义华等人也认为季椽应该跳级。
无他,被他们悉心教导过的孩子,自然不需要再接受小学的启蒙教育。
至于季椽究竟该读哪个年级,曾义华等人并不干涉,委托给专业的魏校长。
以魏校长原本的谨慎小心,是绝不敢答应这种事的,他最怕学生出格进而影响到他。但受到众老干部开导,也觉得现在时代不同了,不会有人再敢难为他,加上身为教育者也希望培养优秀的学生,是以才答应下来。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去了趟市里询问朋友,得知市里的学校很鼓励优秀学生跳级,才放下心来。
当然,这是之后的事了。季椽对此一无所知,家长会后,他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中。因为家长会时,老师除了表扬季椽小朋友稳重,懂事,聪明等等外,还稍微提了句,季椽小朋友不太合群,胆子还有点小——缘于游戏时他从不跟小朋友争输赢,就算赢了,小朋友一闹他就认输,老师以为他胆小怕事。
季家家长对此表示担心。
宝贝缘缘这是在学校被欺负了呢!
但对方是小孩,他们不能指责人家,只能努力让季椽变强。
季椽:“……”
他只是不想跟小朋友计较输赢而已,难道把小朋友弄哭很光荣吗,怎么就被当成胆小怕事了呢?
尽管季椽努力解释:“虽然我赢了,但是骁骁都快哭了,所以我才认输让他的。”
可惜季家人不信,缘缘整个人软软嫩嫩的,怎么看都是更容易被欺负哭的小孩。
季老根和季建国上场了。两父子受过生活的磨难,再苦再难挺到现在也没认输,自觉能改造好儿子,一开口就是:“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就揍他,打不过也要打,我季家人不允许不战而逃。当然,实在打不过,对方是小孩你就找季勇,是大人你就找我们。”
“……?_?”季椽默默的看他们一眼,又默默看一边黑了脸的李书兰。
李书兰身为教育者,当然不能让他们这么教小孩,把季椽带到房间,李书兰温声道:“缘缘,别听你爸的,男子汉能屈能伸,有时候适当的退让不丢脸,安全最重要。但如果只是因为对方哭闹就认输是不可取的。你现在还小,只是玩游戏,说句认输也没什么,但将来如果你当了律师,当了警察,罪犯也哭闹装可怜,难道你也要认输吗?”
这话说的在理,季椽点头:“妈妈,我不会的。”
李书兰继续道:“再说了,那位叫骁骁的小朋友受到你的影响,以为输了只要哭闹别人就会让他。以后不努力,只会哭闹,长大了谁还让他?”
季椽愣了愣,虽然觉得不至于,又担心真的变成这种情况。他没有过孩子,但偶尔也听说过有人受小时候的某些小事影响,导致人生观畸形的事件。
他瞬间正色:“知道了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让了。”
为了纠正小朋友骁骁可能错位的人生观,季椽特意又跟同学们玩了次游戏,而且主攻骁骁,又赢了。骁骁果然又闹起来,想让季椽认输。当然这次季椽绝不认输,反而责备骁骁应该靠自身实力,而不是靠哭闹来获得胜利。毕竟没人有义务因为他哭就让他。
第一次被季椽指责的骁骁小朋友愣了愣,哇的哭出来。
其他小朋友一轰而散,嘻嘻哈哈笑:“哈哈哈,李骁骁哭了,被季椽骂哭了,哈哈哈哈,爱哭包李骁骁被季椽骂哭喽!”
季椽:“……”
这帮熊孩子,朋友哭了就不能安慰一下吗,起什么哄?
学校的事还好,毕竟小朋友们都很单纯,骁骁哭过也就忘了,仍旧喜欢和季椽玩,只是性子没怎么改,输了还是爱闹。但除了季椽,其他小朋友从不让他,也不见他再哭,季椽只得反省自己的错误。
明明老师以前就教训过他,他的退让不会有人感激,只会习惯,进而得寸进尺,所以总是要求他凡事必争,争不过叫老师——突然感觉跟他爸好像!
长辈宠溺后辈时,是不是都如此?
这边刚刚想起长大后的老师,少年时期的老师就来了。跟着季勇来的,神色不太好:“我听说,你在学校又被人欺负了?”
第25章 幸运的季家
季家世代工人家庭,往早了说当年祖辈曾闹过罢工,也曾参加过什么什么运动,往近了说,季老根当过兵,上过战场,季建国也曾为了保护老婆抡起扁担跟人打过。简而言之,整个季家崇尚的就是拳头教育。看看季勇和季武就知道了,小辈们完全是在这种教育下粗放粗长的。
唯独季椽。
首先李书兰是整个季家唯一的读书人,她嫁过来时是拖累了季家,但早年季家受过李家的恩,不然早一家饿死了。季家人知恩图报,牢牢护着她。但那时代缺衣少药,季椽早产,瘦伶伶的一个婴儿,差点活不下来,好不容易长大些,又发现是个傻子。季家人只得更护着他,再后来季椽不傻了,季家人也不敢把他像其他孩子一样粗养。概因季椽不管说话走路都带着那种……怎么说呢……一看就是会读书的气质!
虽然是个小孩,却跟李书兰一样,混身透着浓浓的多年浸淫书本的读书人气质。
是以季建国虽然总担心儿子被人欺负,又不怎么敢训练他。
他们几家兄弟早年都跟季老根学过军体拳,那时候被摔打得回忆起都痛,季建国不敢这么教季椽,他家宝贝缘缘那细皮嫩肉哪经得起摔一下。
季老根也不敢。他当年教儿子侄子们时,全是教个套路就上手实战,多挨几次揍就会了。到宝贝孙子这里,一对上宝贝孙子软萌萌的大眼睛,那心就酥成一团,宠溺都来不及,哪里敢上手揍。
但是缘缘太弱了,老被人欺负也不行。于是季家父子商议之下,干脆把这老大难题扔给季勇家了。
季勇是孙辈中最厉害的一个男孩,季武也是个小霸王,可见季勇家教子有方。不求季椽像他们兄弟那么厉害,只要稍微厉害一点点就行了。
收到这个委托的季勇他爸郁闷了。
不说他儿子有今天的武力值是被揍出来的,对季椽,他也不敢打啊!
就季椽那软绵绵的模样,他都怕一个用力把小孩送进医院。
于是季勇他爸又把教导季椽的任务交给了季勇。
季勇也郁闷了。
“爸,我有今天可都是你揍出来的。”他还趁机投诉他爸:“我都冤死了,你还让我也这么残害缘缘?我妈问起我说是你教的啊?”
“滚蛋,你哪次挨揍不是因为做错事?往张家粪坑里扔鞭炮炸了人一身,用弹弓打伍家的鸡崽,老子揍你还有错了?”季军国怒骂:“反正交给你了。你建国叔说了,不求缘缘能学得多厉害,至少要能打得过张二妹家儿子的水平。”
看来不只张二妹敌视季家,季建国也记着张家的仇呢!
反正就是这么小心眼。
“那可有点难,别看张健打不过我,在其他同学面前还是挺厉害的。”季勇挠挠头:“我去问问小宋吧,这小子比我擅长教人。”
于是季勇又委托给了宋冀宁,理由自然也说了。
听说季椽在学校又被欺负了,欺负他的还是一年级小朋友,宋冀宁就觉得一股怒气袭来。上次被欺负不说了,毕竟那几个小子比他块头大那么多,打不过正常。这回是怎样啊?连小朋友都能欺负他了?
“你这弟弟明明脑子那么好,怎么其他地方就这么没用?”
季勇不满:“哪里没用了?别忘了期中考试都是他帮我们补习的,嫌他没用期末考试你别找他。”
宋翼宁不敢嫌弃了。
他还打算期末考试时再找季椽补课呢!无他,季椽猜题神准,他说可能会考到的地方基本都考到了,放着这么个考试攻略不用是傻瓜。
于是宋翼宁接下了教季椽打架的委托,只是再度看到季椽时又觉得很不爽,相当的怒其不争。
“我听说,你在学校又被人欺负了?”
出乎意思,季椽没有诉苦,反而无奈的叹了口气,神态像个小大人似的:“没有的事,只不过和小朋友们玩游戏,有小朋友哭了,所以我才认输而已,反正赢了也没什么荣耀。”
“缘缘,你说真的?”季勇拍拍胸脯:“别怕,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真的没有,只是玩游戏向小朋友认输而已,勇哥千万别去欺负小朋友。”
宋冀宁莫名觉得心情好了。
好歹季椽是他们这一伙的人,欺负季椽等于挑衅他们,不用季勇委托,他也会过来报复的。不过对象是小朋友就算了。
季勇小声问宋冀宁:“看来是大人误会了,你说还要不要教缘缘打架?”
“当然要教。”宋冀宁肯定的点头,指着一脸懵懂的季椽道:“你看他的脸,简直是学校里最容易受欺负的类型,你总不能天天跟在后边保护他吧?”
季勇立即点头。
于是季椽莫名其妙就被拎到宋冀宁家,说要教他打架。
季椽愣了愣就答应了。
前世的时候,老师也因为担心他被欺负而教过他格斗,只是他重生十年,忘得也差不多了。现在少年时期的老师要教他,他自然求之不得。
之后每天放学,季椽就背着书包来到宋冀宁家,两人一起先做完作业,然后开始训练。
写作业是季椽要求的,他绝不让老师荒废了学习,尤其他有那么高的天赋。
宋冀宁是因为他妈喜欢看他写作业才答应的,反正有不懂的问季椽,他都能解答出来,写作业也就不觉得难熬了。之后投桃报李,再教季椽时,宋冀宁也更用心。
不过季椽学了几天便暂停了。原因是农场爷爷们的调动文件已经全部下来,他们要走了。
季椽在那之前已经拿到了爷爷们的家庭地址,说好会每个月给他们写信,之后季椽还特意做了件事。
农场的爷爷们教养他十年,虽然在那十年季椽不能自主,但毕竟共同生活十年,他对他们每人的事都极为熟悉。考虑到爷爷们和家里分开多年,彼此可能会变得生疏,他特意给他们的家人写了封信,把爷爷们爱看的书,爱吃的食物,还有身上的疾病等等写下。
但后来想想,这种事本不该由他这外人提醒,又撕了重写。只写了爷爷们身上的病症,比如曾爷爷的风湿,陆爷爷的高血压等等,希望爷爷的家人能注意他们的身体。
他根据每人的身体情况写了十几封信,分别装在信封里交给爷爷们。信纸和信封花光了他攒的所有零用钱,但他并不在意,噙着泪依依不舍的送走爷爷们。
天南地北,各奔东西,想要再见到爷爷们不知要多少年后。
农场的爷爷们是乘着市里派来的大巴专车离开的。市里也是头一次知道在自己辖区居然藏着那么一群领导,吓得肝都颤了,市长还特意下来拜访过。如今听说他们要走,立即派了专车过来接送。
告别了季家人,众爷爷们虽有不舍,但更多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说说笑笑间,突然想起上车前季椽交给他们的信封,好奇道:“你们说,缘缘信里写了什么?”
季椽交给他们时嘱咐要回家后才能拆开,但这群老爷子根本没这信誉,在车上已经兴致勃勃拆了信封。
被派来接送他们的市长秘书小柯原本坐在前排,突然察觉后方一片寂静,忙转回头。却见这群即将位高权重的老领导们手上拿着一模一样的信纸,边看边笑,又不时抹抹泪,也不知究竟是哭是笑?
他一时不敢打扰,又默默的坐下,只听身后一位老领导道:“缘缘是个好孩子,不枉我们疼他那么多年。”
缘缘?孩子?
小柯不由想到在农场时,被所有老领导一一抱过的那名男孩。
那小孩管所有老领导都叫爷爷,老领导们也极为疼爱他。双方之间亲呢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亲祖孙呢!
据说那小孩的爸爸是农场里一个屠夫,他天天被带到农场里,就入了老领导们的眼。真是好命,有了老领导们这层关系,将来不知得有多大造化。
又听一名老领导道:“从上到下,我们欠季家太多了。”
小柯不禁冷哼,他打听过,那个屠夫当年也是因罪被下放的,和老领导们一样的情况。不过同病相怜帮帮忙,偏偏被老领导们当成了救命恩人,还让市长给他调动工作,真是走运的家伙。
要是给他同样的机会,他肯定做得比那屠夫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