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北渊阻止了温客行想要拜谢的手,缓缓说道:温公子,切不可多礼,我原欠子舒一条命
北渊,叙旧之事,以后慢慢再谈,温公子已昏迷多日,已失先机,恐怕此时周庄主与白前辈已经被押到了晋州,当务之急是要把人先救出来,但天窗戒备森严,咱们几人恐难成事。乌溪负手而立,先阻止了景北渊与温客行的话头,冷静地分析着现在的要紧之事。
温客行听到他的话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还有天窗围攻四季山庄的事情,心立马提了起来,焦急的问:你说阿絮和老白怎么了?
师叔,师父和太师叔为了保护我们被天窗的人抓走了,已经有了五日了。张成岭扶着温客行急切的说。
不行,阿絮和老白身上都有伤,我要去救他们!温客行一听他们都已经被抓走五日了,也顾不得身上的虚弱无力,就想下床去赶晋州,却被乌溪拦住了。
温公子,你冷静一点,天窗戒备森严,我们此番南疆之行带的侍卫并不多,远水又解不了近渴,只有我们几个孤身闯晋州,很难成事。
七爷,大巫,若我们里应外合,能有几分把握?韩英伤势虽重,但在大巫妙手下却先温客行一天醒来,听到卧房内传来的响动,便让大巫的侍卫扶着他走了进来。
内应外合,山庄旧部不都被晋王残害殆尽了吗?乌溪疑惑的问道,哪来的内应跟他们外合呀?
天窗中还有山庄旧部的弟子,我能设法联系到星明子晨他们,让他们暗中打探庄主和白前辈的下落,与我们内应外合。韩英有气无力的说。
既然有内应,就有几分把握,但只有我们几个怕是闯不进晋州啊!这虽然比他们之前预想的要好上太多,但景北渊看了一圈周围,还是皱紧了眉头,他们带来的侍卫并不多。
人手的事,我来想办法温客行只犹豫一瞬,便打定了主意,为了救周子舒和白衣,他必须得回鬼谷一趟了,但在他冒险之前必须得把张成岭安排妥当。
温客行拉过张成岭的手,却对着七爷和大巫郑重其事地说:温某还有一事相求。
温公子但说无妨!景北渊说道。
晋州一行此去凶险,让成岭一个人留四季山庄,我不放心,还请劳烦七爷派手下护送成岭至大孤山剑派沈慎处,如此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师叔,我不走,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救师父他们!张成岭一听温客行要把他送走就着急了,抓着他的手急切地说。
傻小子,你去能干什么?你平安无事,你师父他们才能安心,我也能放手一搏,乖,去你沈叔叔那里,等我把你师父他们救出来,再去大孤山接你。温客行抚了抚少年汗湿的额发,耐心劝慰着。
张成岭也知道自己跟过去怕是只能拖后腿,就算不情不愿,也还是很乖的跟着景北渊的侍卫,一个叫做阿沁莱的精干青年启程前往大孤山。
而温客行他们则各自忙碌起来,为搭救周子舒和白衣而做好万全的打算。
温客行缓回气力之后,便立刻联系鬼谷中人,马不停蹄赶回距此地不远的青崖山。而韩英则被七爷带到他在昆州与晋州交界的一处隐蔽别院,继续接受大巫的调治,期间不断联系天窗内的内应,打探周子舒与白衣的下落。
正月初七晋州城
远远望着那风雪掩映下的肃杀城墙,周子舒心情特别复杂,时隔一年他没想到竟又回了这处伤心之地,遥想一年前,他心灰意冷,孤身纵马离去时的场景,仿若昨日再现,但如今心境却又迥然不同。
随着马车缓缓驶近城下,白衣也将神思彻底从内府中抽离,经过七日的奔波,他缓慢调息,将灵力恢复至四成左右,遥望着那巍峨的城墙,心中却还是忐忑不安,这是晋王的地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子舒周全。
马车驶进晋王府,停在周子舒曾经的居所重明苑,随着明里暗里数百侍卫杀手将这处团团包围,直到看着周子舒与白衣跳下马车,缓缓走入院中,段鹏举才真正将心放回肚子里,勉强从白衣死亡的阴影中挣扎出来,看着那两道相携进屋的背影,眼中复又燃起熊熊怒火,他段鹏举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定要让那姓白的百倍偿还。
周子舒推门而入,入目所见,家居摆设,还有墙上的那幅他画了十年的九九消寒图,竟是一年前他离去时的模样,并无半分不同,屋舍被打扫得非常干净,就像是主人从未离开。
白衣跟随着周子舒踱到墙边的那幅消寒图下,看着他指尖摩梭着那一朵唯一洁白的梅花,脸上的自责消沉,已被岁月磨成了淡然平静的模样,只是那浓重的哀伤与悲戚却如烙印般深深刻在心底。
十年血海沉浮,四季山庄八十一人,九九归一,随着消寒图上渐次绽放的血色梅花,尽数葬送在他的手里,如今重返故地,也是时候跟晋王做一个了断了。
既来之则安之,以不变应万变,子舒,你放心,我就算拼死也会护你周全。白衣看着艳红中那唯一的一朵洁白,神情极其坚定,他的遗憾已经够多了,这次就算拼死也绝不能让这幅消寒图成形。
这幅消寒图上的八十朵梅花,皆是由亡人血绘成的呀。
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与其关心我的安危,你应该担忧一下你自己,你把段鹏举吓成那样,他一定会怀恨在心,唆使王爷对你不利。周子舒叹息一声,转过身,看着神情冷肃的白衣。眼眸中写满了担扰。
怀璧其罪啊,如今这块璀璨怀璧的已经是瓮中之鳖,他怎能不担心呀?
就凭那个贪生怕死的草包,能拿我怎样,晋王如何,晋州军又如何,都是些凡夫俗子,□□凡胎,还不抵龙孝那个孽障炼制的药人扛摔耐打,若真到了兵戎相见那一步,我也能带你杀出一条血路。虽然在周子舒他们面前,白衣一向是温和好脾气的,但他的骄傲自负却刻在了骨子里,越是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他越是能冷静自持,甚至隐隐透着一股要将天捅翻的狂傲。
双拳难敌四手,师叔听我一句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以保全自身为重,晋王是我的表哥,在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之前,他不会拿我怎样的。周子舒岂看不出他冷静神情下那破釜沉舟的疯狂,
你骗不了我的。白衣微垂双眸,走到桌边,执起一壶应该是新沏的热茶,打开壶盖嗅了嗅,发现并无异常,才翻出茶杯斟了一杯,递到周子舒面前。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他举着茶杯,两双相似的眉眼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杯中!
周子舒接过热茶,浅抿一口,所有的忧虑和不安如大海退潮般归入心底,现在确实不是他该杞人忧天的时候。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忽然门口传来规律的叩门声,两人侧头看去,只见门外是段鹏举带着两位身着天窗墨青制服幅头戴面巾的少年,正一手捧着一个托盘,躬身立在门口。
周庄主,白先生,王爷已在议政大厅备下酒席,为二位接风洗尘。段鹏举眼眸闪过一抹精光,但对着负手而立神情冷肃的白衣,还是不敢造次,他示意旁边的下属将那两套为他俩特意备好的衣衫放在屋内桌上,便不敢在此多留,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对周子舒说一句。
周庄主,进见王爷的规矩您是知道的,还请周庄主卸下武器,莫让老段为难。段鹏举话虽说的客气,把那话中狐假虎威的恶意,却没有遮掩好,被周子舒和白衣看了个通彻。
周子舒冷哼一声,刚拔出缠在腰间的白衣剑想交给段鹏举,却被白衣阻止了。
别让他的脏手碰我,我嫌恶心!白衣看着段鹏举盯着他本体的眼神就一阵恶寒,拦住周子舒递剑的动作,接过白衣剑,单手一翻那细长的宝剑便消失在他手中。
白先生,您这不是为难老段吗?段鹏举眼睁睁看着白衣宝剑消失在白衣的手中,剑灵一体,神情是遮掩不住的贪婪,但面上还是故作为难,皱起眉头。
怎么,段大人有意见?白衣一偏头,指尖寒芒微闪。吓得段鹏举立刻倒退两步,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老段哪敢有意见呀,只是王爷千金之体,坐不垂堂,白先生神通广大,若是一言不合,恼了我家王爷,再伤了和气,那岂非是老段的罪过?这般说着他就摆摆手,屋外又走进来一位天窗下属,端着一碗汤药,走到段鹏举身边。
既然拿不到白衣剑,那他也有办法控制住白衣。
段鹏举看着那碗浓黑的汤药,神情就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与算计,他亲手端着那碗汤药递到白衣面前,故作为难的说:白先生莫怪,这只是一碗软筋散而已,白先生既然要近见王爷,为了我家王爷的安全着想,老段也是迫不得已,想来以白先生的神通,这区区一碗汤药定是对您造不成伤害,还望白先生莫要为难老段。
老白!周子舒看着那碗浓黑的汤药,眉头就是一皱,刚想阻止白衣不要冒险,就见他已经单手执碗,浅泯一口,立刻被那酸苦的汤药难喝的蹙起了眉头,直到半碗汤药入腹,白衣就喝不下去了,随手便摔了药碗,接过周子舒递来的温茶漱了漱口。
这下你满意了?想不到堂堂晋王竟也是个胆小鼠辈,见我一介草民都藏头露尾,到是我高看他了。那是一碗极其霸道的软筋散,药刚一入腹白衣就觉得身形有些虚浮无力,下意识的调动起灵力,想将那药性排出体外,但那药效已经扩散至周身,想要彻底清除,时间怕是来不及,他只好边故作无事的跟段鹏举周璇,边将霸道的药性用灵力团成一团,塞进内府,暂时压制住。
白先生说笑了,只是迫于无奈,王爷向来是个礼贤下士的,您见到王爷便知道他的为人了。老段就不在此久留,还请二位尽快前往议事厅,别让我家王爷久等了。只要能将白衣控制住,那身负三秋钉武功不足一半的周子舒便不足为惧,段鹏举见白衣已经入套,那态度就越发张扬起来,敷衍的拱手一礼便扬长而去。
老白怎么样?周子舒直至看到段鹏举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院中,才执起白衣的手腕掐住他的脉搏,焦急的问。
你别担心,只是普通的一碗软筋散罢了,我没有事。白衣还拍了拍他的手,让他不要担心。
段鹏举那神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老白你怎么这么冲动啊?周子舒把着他的脉搏,白衣内息虽然只是有些紊乱,但周子舒还是皱起了眉头,直接告诉他那碗汤药绝对有问题。
这是阳谋,我若不从,晋王绝对不会放心见我们,你别担心,这点雕虫小技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白衣看着他未曾舒展的眉头,无奈轻笑,拂开他把脉的手,起身走到桌边,看着那两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就轻啧一声:这晋王的审美还真是一如往昔啊。
那两套衣服一套是给周子舒准备的天窗首领的墨绿色锦缎劲装,另一套则是给白衣备下的一袭雪色的宽袍华服。
黄昏时分,踩着残红的斜阳,一墨一白两道相携的身影缓缓走近戒备森严的晋王宫大殿。
王爷,人已带到。段鹏举向着大殿内负手背立的华服男子躬身一礼。
鹏举,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浑厚的嗓音响彻殿中,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段鹏举看着身侧那两个闲适自在的家伙,有些不甘心的想跟晋王在说些什么,却被他家王爷不耐烦的赶了出去。
直到这大殿中,仅剩周子舒与白衣两人,高位上的晋王才缓缓转身,看着阶下相携并立的两人,神情间是掩藏不住的欣赏和势在必得。
子舒,一年未见,你都不挂念孤王吗?晋王缓缓步下高台,向周子舒两人走去。
王爷风采依旧,何须子舒挂念。周子舒启唇轻笑,本想着一年前在这殿中的一场诀别,他与晋王此生不复相见,没想到时隔一年又是这个熟悉的大殿,又是眼前这个熟悉的君主,而唯一不同的则是他身后还站着白衣。
孤王倒是很挂念你呀,不知这一年来,子舒在外面玩的开心吗?听说交了新朋友,不给孤王介绍一下吗?随着晋王缓缓走近,他也越发看清了落后周子舒半步,一袭雪色华服,散下长发的白衣,神情间颇是兴味。
鄙姓白,白衣,久闻晋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龙章凤姿,气度不凡呀。白衣拱手一礼,虽说着客气话,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原来是白仙师,孤王还要感谢仙师这一年来对子舒的照顾。就连周子舒身负七巧三秋钉都能被他照顾的与常人无异,这剑灵的手段可真是非同一般呀,晋王这般想着态度也就越发和气了。
不敢当,保护主人是白衣分内之事。对晋王的势在必得的目光,白衣很是抵触,只清清冷冷的回复一句,便负手立于周子舒身后不再言语。
子舒啊,你这位剑灵的脾气就是这般清冷不近人情吗?白衣越是不配合,晋王就越是感兴趣,他笑看周子舒,语气亲昵熟稔极了。
白衣他脾气一向如此,还望王爷莫要见怪。周子舒只微微颔首。
见怪?孤王哪里敢见怪呀,只是子舒,是孤王待你还不够好吗?恩宠信重,一人之下,你竟将白仙师的存在瞒的滴水不漏,真是让孤王寒心呀。晋王轻啧一声,虽说着责怪的话,但语气却平静的很。
周子舒只是笑而不语,并未接茬。
说这些干什么呢?孤王是为你们二位接风洗尘的,随我来吧,我给你们准备了一坛好酒。晋王见两人伫立在厅中,气氛有些沉郁,索性退后一步,将他二人引入席间,酒桌上总是最好谈事情的。
周子舒与白衣对视一眼,两人先后走入厅内,看着晋王亲自用银锤敲开一个小酒坛的泥封,擦净坛口的浮灰拿起来还晃了晃,说道:这就是青鸾别院的那坛酒。
周子舒闻言看着那酒坛的目光很是复杂,见晋王将那坛十年的陈酿,倾倒进酒壶中,随着酒液倾洒,醇厚的酒香也渐渐弥漫开来。
年深日久,已然成浆,已经装不满两壶了。晋王晃了晃那酒坛,见再也倒不出半滴酒,还颇为可惜的叹了一句,端起一个酒壶递到周子舒面前,见他不接,又往白衣面前递了递,白衣也没搭理他,这让晋王有些没面子,但也只无奈轻叹一声:那时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十年为期,十年之后还是我们原班人马,还在那个小院儿,把这坛酒起了,喝掉。
周子舒只闻着那酒香,就仿佛重回十年前他们亲自埋下这坛酒的青春岁月,酒还是那坛酒,但人已非当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