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没疯,可鲜于機摸着自己已然红肿的脖子,心口却是抖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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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国突然发兵,打得大周措手不及。
几月前,戎国大败,两国本已签订了协议,约定了至少二十年不开战。然而,还不到一年,戎国便撕毁协议,这是大周始料未及的。
大周自诩礼仪之邦,向来讲究礼数。
但戎国与大周不同,他们多是草原部落聚集,本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于他们来说,一纸协议罢了,根本不具备多少威慑力。
京城那边没想到,可边关兵将和守臣心中却早有准备。
与京城那些权贵高官不同,他们与戎国交手多年,自然知道这个国家就是一匹饿狼,有着一颗永远也填不满的心。
不把他们彻底打痛,这场战场就不会彻底结束。
因此,戎国的第一次袭击,关州这边倒是先扛住了。只是他们粮草不足,且无统帅,京城那边若不能快点想出对策,做出反应,也不是长久之计。
只是戎国发兵的消息传到京城,却先掀起了一阵混乱。
京中还沉浸在之前的胜利之中,根本没有料到戎国竟然不守信用,突然发兵,一时之间,朝堂上吵个不停。
首先便是统帅的问题。
边关有守军三十万,想要镇住这三十万兵将,成为他们的统帅,是需要有绝对实力和名望的。除此,便只有魏家之人了。
毕竟自大周建国以来,镇守边关的便是魏家人。
也是因此,才有了魏家军的由来。
之前,魏家虽死得差不多了,可却出了一个魏钰。以女子之身,压住了这三十万大军。那时,魏钰是名正言顺的魏家人,其他人想要染指这三十万边军并不容易。
只是如今魏家已经没了魏钰,只剩下一个刚找回来、能力不明的魏瑄,朝中不少人心思不免浮动了起来。
三十万大军,谁不想要?!
哪怕是要面对戎国的攻击,也挡不住这三十万大军的诱惑。
因此,朝堂上很快便有人主动请缨。
如今的大周虽然武将比不上开国时,可也不少,并不是只有魏家一脉。司马承心中本堵着一股气,如今武将纷纷请缨,倒是让他心中畅快了不少。
即便没了魏钰,可他的大周依然不缺武将!
司马承综合考虑后,很快便择定了一位大将——曾与魏老将军其名的贺江贺将军。贺江出身江州贺家,祖上也是开国功臣,如今虽已年过五十,但老当益壮,也为大周立下过不少功劳,打过不少胜仗。
无论是名望还是功绩,都足以担任此次的主帅。
同是武将世家,可相比魏家,贺家如今却是已经走上了下坡路。此次乃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贺江年纪虽大,却也不会拒绝此次的机会。
那魏家女郎都能做到,没有理由他们贺家这么多儿郎会失败!
因此,司马承一开口,贺江当即便跪地领命。
将军府这边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消息。
皇帝和贺家打得主意,长乐郡主自然清楚。在司马承立贺江为统帅的当日,长乐郡主便盛装入了宫。
谁也不知长乐郡主与皇帝谈了什么,只是翌日,皇帝便又颁下了一道旨意——封将军府魏瑄为副帅,即刻前往关州!
朝中没有傻子。
只听这道旨意便知,这是皇帝与魏家相互妥协的结果。
若不是出了真假千金一事,那三十万魏家军根本无人能染指。而如今,也是因为魏瑄能力不显,无甚功绩,这才让他们找到了机会。
但是魏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况且,那三十万魏家军想必也不会甘心被其他人统领。
所以,虽然这副帅一职有些高了,但朝中也无多少反对的声音。便是身为主帅的贺江也并不太在意。
于他来说,那魏瑄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根本不足为虑。
圣旨下达的当日,将军府便高速行动了起来。魏瑄听到消息的时候,刚好从习武场下来休息。
在回到魏家,被送到练武场后,魏瑄便有了心理准备。
可绕是如此,陡然听到要让她现在便前往边关上战场,她的心,依旧不可自制的慌乱了一瞬。
她没想到这么快的。
哪怕她如今拼命训练,一天除了少少的睡眠时间,几乎没有个停息,可她的进展依旧是有限的。
连一石弓也拉不开的她,就要上战场了吗?
魏瑄有些迷茫。
可朝堂和长乐郡主根本没有给她多少迷茫的时间,第二日一早便要启程前往关州了。
“别做出这番样子!”长乐郡主见到魏瑄的第一句便是这话,然后继续道,“你此番出去,代表的是将军府,别作女儿娇态。你要记住,你如今是此次的副帅,你的身后还有三十万魏家军!”
魏瑄张了张嘴,有点艰涩的回了一句,“女儿记住了。”
她虽应了,可长乐郡主依旧蹙眉,最终只再次道:“魏瑄,别给将军府丢脸。”
“是。”
魏瑄如平日一般乖顺的点头。
见此,长乐郡主眉头蹙得更紧。
半晌,终是有些不耐的道:“算了,你下去吧。明日出发。”
“她怎么就一点也不想魏家的人?”魏瑄刚出门,身后,屋里便隐约传来了母亲带着失望与愤怒的声音。
她脚步微顿,片刻,快步离开了这里。
屋内,长乐郡主倚在贵妃榻上,揉了揉眉心,“既不像她父亲,也不像本宫,唯唯诺诺的,无半点威严,怎么斗得过那贺家的老狐狸?!”
还有那三十万魏家军,难道真要拱手让与他人吗?
长乐郡主心中满是不甘。
刘嬷嬷躬身听着,到底忍不住说道:“郡主,县主本就才回来不久,您既然如此不放心她,又为何一定要让她上战场呢?”
这简直太危险了!
哪怕魏瑄身边有数人保护,可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她此时若不去,那三十万兵将怕是就要改名了!”长乐郡主沉声道,“所以她不去也得去,魏家的基业不能就此败了。”
“本宫已经派了人保护她了。农妇的女儿能做到的事,本宫的女儿也能做到!”说到这儿,她顿了一瞬,才低喃了一声,“若不是天意弄人,本宫又何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丈夫战死后,她所有的希望便寄于腹中的孩子了。她盼了那么久,却没想到,盼来的是一个女儿。
她为什么偏偏是个女孩儿呢?
作为将军府唯一的血脉,那个孩子势必做不了一个寻常的贵女,所以她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去培养这个孩子,即便这是一个女孩儿。
而后来,那个孩子也没有让她失望。
十五年精心栽培,终于结出了让她满意的果实。
只是……为何有人要偏偏来辨别这果实是真是假呢?
长乐郡主的目光陡然阴沉了下来。
*
也不知消息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容钰见了戎国人一事,很快便传到了朝堂之上。再加上戎国紧接着便发了兵,此事便变得扑所迷离了起来。
而不久后,贺江到底了关州。
本以为战事会很快便结束,毕竟戎国不久前便已经被他们大周打败过。可却没想到,大周非但没有取得胜利,甚至还吃了几次败仗!
随着边关战事消息的传来,还有贺江的奏折。
他提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按理,戎国刚战败不久,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而且之前也损了元气,想要得胜不是难事。然而,戎国似乎对他们的战事布局很熟悉,竟是能提前做出对策。
贺江怀疑,他们这边有奸细。
据说那去寻容钰的戎国人乃是戎国皇室出身的大将鲜于機,结合这两件事,此事便有些微妙了。
不知何时起,朝中有了容钰是奸细的传言。
“这传言传得是越来越广了,臣妾身在后宫都听见了。”龙清宫中,安氏跪坐在案前仔细的为帝王磨着墨,小心地看了帝王一眼柔声道,“臣妾已经罚了好些个嚼舌根的人,只是这谣言却是怎么也断不了。陛下,您说如今该怎么办?”
她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此事。
身为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安氏执掌宫权,便应整顿好后宫。
“爱妃相信这传言吗?”帝王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如此问道,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臣妾只是深宫妇人,没什么见识。只是,”安氏顿了顿,才有些为难的道,“这一朝从云端坠落,又被迫背井离乡……若把容姑娘换成臣妾,想必是忍受不了的。当然,容姑娘不是臣妾这等妇人,定然比臣妾坚强。”
“若是换做是你,”司马承忽然看向了安氏,一字一顿的问道,“你会恨朕,恨大周吗?”
闻言,安氏立刻跪在地上叩首。
“请陛下恕罪,臣妾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对吗?”司马承声音低沉。
安氏没有回答,只是就连身子都深深伏在了地上,仿佛是被吓到了,颤声道:“容姑娘向来忠君爱国,定不会生出这等不臣之心的。请陛下息怒,万莫因臣妾的话误会了容姑娘。臣妾寻常妇人,岂能与容姑娘相比?”
“陛下,您与容姑娘相识多年,对她的为人,定然更了解才对。”
龙清宫中霎时安静了下来。
伺候的宫人们早在安氏跪下来的时候,便也跟着伏在了地上。这偌大的宫殿中,明明不下数十人,可这一刻,却仿佛只有他一人。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低低的笑声在殿中响了起来。
年轻的帝王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这偌大豪华的宫殿,笑声越来越大。
“陛下……”
安氏担忧的唤了一声。
下一瞬,却听帝王忽地止住了笑声,然后厉喝一声:“来人!”
话落,隐在暗处的暗卫便已经出现,单膝跪在了地上,“属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