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嫂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穆晓晓。

    挨过饿？？？

    这样的话，放在现在来说，一般人都会以为是玩笑话，可宋嫂却从穆晓晓的眼里看出，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具体是什么原因，宋嫂怕伤了她的心没敢多问，而是慈和的说：以后想吃什么都和我说，我做给你。

    穆晓晓勾起唇角笑了，眼中都是璀璨的光，白皙的肌肤阳光一照犹如透明，宋嫂盯着她看，突然心底就有一个想法，这个女孩这样的温暖，或许真的能帮助小姐，她忍不住抬起头往秦怡的房间看了看，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房间依旧是拉着窗帘，灰突突的一片阴郁。

    下午到了秦怡看风景的时间。

    她坐在轮椅上，望着外面的纷飞的落叶。

    树叶一片片被风吹落，凌乱飘摇的堆了一地。

    穆晓晓缩在旁边的沙发里偷偷的看着，当秦怡转过轮椅准备回房时，她一眼就看见了缩在沙发里跟个毛团一样的女孩。

    穆晓晓屏住了呼吸，看着她。

    秦怡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看不到她一样，甚至连片刻的停顿都没有。

    穆晓晓被晾在原地，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挺好看的啊，看都不看一眼？

    她这样的皮囊，从小到大，喜欢的人很多很多。

    先不说校园之中，就是在工作的心理疏导上，也是占尽了优势。

    有些人或许不愿意理人，但是处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都会看她一眼。

    可秦怡却一个眼神都不给穆晓晓，她这些天在跟别人聊天的时观察过，无论她们说什么，聊什么，什么样的情绪，秦怡都一点反应没有，她就好像是关上了这个世界的大门，将她自己禁锢禁区之中，拒绝任何人靠近。

    一直到第六天。

    家里有人过来。

    一早上，穆晓晓就发现宋嫂很紧张，带着佣人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又一遍，一点灰尘都不可以存在，她不停的看表，时不时搓一搓手心，局促不安。几个家仆也很紧张，忙来忙去，明明地板已经擦了很多遍，发光发亮了，却还是不放心一般，擦了一遍又一遍。

    穆晓晓疑惑的看着她，宋嫂压低声音解释：今天小姐的姐姐要过来。

    姐姐？

    亲姐姐么？

    穆晓晓看宋嫂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便也没有多问，一直到中午十点左右，随着庭院里传来汽车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宋嫂嘱咐穆晓晓尽量在她的房间里别出来，晓晓走到房间的窗户边，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往下看。

    一脸黑色的轿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制服戴着白手套的男人，他走到后排，毕恭毕敬的来开了车门，车内走下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呢绒外套，内里是酒红色的衬衫，肌肤如玉，身材修长挺拔，红唇清冽，表情冷峻，身后跟着一个黑衣服肌肉发达保镖一样的男人。

    她转身简单的交代了几句，那人就退了下去。

    她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

    宋嫂亲自去迎接的，打开门之后，她低着头，抿了抿唇，似犹豫了一下才叫了一声：大小姐。

    秦霜没有回应，睥了她一眼，她呢？

    宋嫂依旧是低着头：小姐在屋里。

    秦霜听了蹙了蹙眉，她径直向房间走去。

    秦怡的房间，穆晓晓来了这么久，是没有人敢过去的，甚至因为她的抗拒，整个三层都像是一个禁区，任何人都不敢轻易踏入。

    随着高跟鞋落地的声音，秦霜走到了三层秦怡的门口，她站在那沉默了半响，抬起手敲了敲门。

    屋内没人反应。

    是我。

    冷淡的声音，秦霜长身立于门外，房间内没有反应，她又敲了敲，依旧是没有回应，她皱着眉转身看着楼下的宋嫂，颇为不耐烦：开门。

    家里的备用钥匙都是宋嫂掌管的，她一听秦霜这么说，畏惧的缩了一下身子。

    穆晓晓从门缝里偷偷观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她也观察过了，宋嫂岁数大了，平日里为了维护这个家，为了照顾秦怡，在他人面前还要强撑着架势，如今，在秦霜犀利的目光之下，她半缩着肩膀，老态龙钟。

    钥匙。

    秦霜的声音很冷，眼神也满是侵略性，宋嫂咬了咬唇，她抬起头，大小姐，她

    呵。秦霜冷笑，不待宋嫂把话说完，淡淡的：怎么，我都不知道，这个家姓宋了么？

    宋嫂的头又低了几分，却依旧是没有动。

    秦霜眯了眯眼睛，表情冷了下去，眉宇间凌厉逼人，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宋嫂，周围人的都默默替宋嫂捏了一把汗，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俩人僵持的空气，门被缓缓的推开了。

    房间里的光随着洒了出来，秦怡坐着轮椅缓缓向外，她穿了白色的长裙，如瀑的长发散落肩头，肌肤胜雪，清淡高雅如白莲。

    穆晓晓敏锐的观察到，从秦怡出来后，家里的几个佣人全都舒了一口气。

    秦霜看见她立马快步走到了秦怡面前，一手抚着她的轮椅把手，她弯下腰身，表情变的温柔，就连声音变的柔和，你总算是肯出来了。

    秦怡没有回应，她抬起头，漆黑的眸沉沉的盯着秦霜。

    好似生气了。

    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切的穆晓晓心里一动，这是她在秦家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秦怡情绪的变化。

    秦霜笑容不减：我要是不这样，你会见我么？

    秦怡没有什么回应。

    秦霜的眼眸温柔：我很想你。

    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秦霜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着下人，大家都站在那一动不动，不敢出声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往外退。

    秦霜的身子前倾，又贴近了几分，她抬了抬手，似是想要摸一摸秦怡的头发，却被她的眼神震慑住了。

    她虽说不出话，可那眼神好似能将人千刀万剐。

    苦笑着摇了摇头，秦霜抬了抬眼，看着窗外：今天天气很好，我推着你出去散步，好么？

    她来的时候气势冲冲，颐指气使的不可一世。

    可在秦怡面前，却一再放低身段，恳求到近乎卑微。

    穆晓晓的目光快速移动，她观察着周边佣人的表情，除了宋嫂一直紧张地看着她们俩人，其他的人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好不好？

    秦霜又问，她的声音好听，眼眸里满是期待，秦怡总算是抬了抬眼，她一双深邃的眸盯着秦霜看了半响，红唇轻启，无声又清晰的用唇说了一个字。

    滚。

    秦霜的身子后退，像是听错了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怡。

    秦怡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里的冰冷冻结一切。

    空气有了片刻的凝固。

    客厅的钟表滴答、滴答的响着，响的人心慌，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霜才缓缓的说：好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改天再来看你。她努力克制着，到时候再带你出去。

    说完，她敛了敛衣服转过身准备离开。

    只是一转身。

    只是不面对秦怡。

    秦霜立即恢复了逼人的气势，她的头又抬了起来，身上犹如刺猬一样凌厉的气场溢出，她抬眸锐利的扫过楼下几个低着头的佣人，目光最终落在了宋嫂的身上。

    宋嫂低着头不敢看她，秦霜却走到她身边，不咸不淡的：你把我妹妹照顾的很好，我会奖励你。

    宋嫂不说话，脸色煞白。

    说完，她不再停留，大跨步往外走。

    那样气场强大的人，就这样滚了出去。

    只是秦霜的脸色就好像是院子里呼啸而去的汽车尾气一样，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一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大家猜都长出一口气，放松了一下，而宋嫂则是抿着唇看着秦怡。

    秦怡没有什么反应，轮椅转了过去，目光短暂的落在宋嫂的身上几秒，她又随着窗户透出的光进入了卧室，关闭了房门。

    穆晓晓走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散了，宋嫂低着头皱着眉情绪不高，没有像是以前一样和她聊点什么。

    倒是小翠满是兴奋的，她抿着唇：小姐可给我们出气了。

    穆晓晓看着她，毕竟是秦家的事儿，她一个外人不便多说。

    小翠像是显摆一样，我们小姐虽然坐轮椅了，可她才是秦家名副其实的千金，秦家的老部下哪个不效忠于她？要不是她不想争，还轮得着秦霜在这趾高气昂的？

    穆晓晓听着小翠的话，她抬头往楼上去看，平静的心被吹起了褶皱。

    秦怡这样的女人，就是坐在轮椅之上，就算是不能出声，她也永远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气场，不容任何人沾染。

    没谁能逼她低头。

    除非她自己想放弃。

    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5章

    从秦霜走了之后，宋嫂情绪一直很低落，她去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客厅里等着她的穆晓晓。

    穆晓晓站了起来，她目光扫过宋嫂的眼睛，微微一笑：我饿了。

    不提刚才，不问怎么了，可就这一句话，暖了宋嫂的心，她点了点头：我这就去给你做。

    人走得很快。

    穆晓晓看着抿了抿唇，她抬头往秦怡的房间望去，只看见屋内依旧是拉了窗帘，一片的漆黑，只能隐隐约约的看清一个背影。

    寂寥，又倔强。

    晚上吃饭的时候。

    秦怡依旧是没有出来，是宋嫂送上去的。

    穆晓晓喝粥的时候，察觉出宋嫂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儿，她的脸色有些泛白，额头隐隐的有汗，宋嫂，你不舒服么？

    宋嫂偏了偏头，没有，没事儿。

    还没事儿呢？穆晓晓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都不对劲儿了，家里有温度计么？我感觉你好像发烧了。

    她说着，抬起手摸了摸宋嫂的额头，宋嫂的眼神虚弱：就是有点累了

    她不能给小姐找麻烦。

    她今天心情已经很不好了。

    穆晓晓看着宋嫂的眼睛，轻轻的说：别担心，宋嫂，只是小感冒发烧，不要太紧张，嗯？

    一句话，说的宋嫂眼窝子有点酸，她一直在自责在懊恼，痛恨自己不能保护秦怡。

    从外人看来，她们住在这里服侍大小姐，她吃喝不愁，要什么都有佣人伺候，是该让人羡慕的生活。

    可谁又知道小姐的不容易？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宋嫂心疼她，但是力量太微弱，她帮不了秦怡，却也不能让她被人欺负着。

    她才是老夫人的孩子，才是秦家的千金大小姐。

    ******

    穆晓晓扶着宋嫂在床上躺好，又给她吃了药，头上贴了退烧贴：看看一会儿烧能不能退下去，如果退不下去，明天得去看医生。

    宋嫂摇了摇头，她掀开被子，还想要去看看秦怡。

    穆晓晓拍了拍她的手，柔和的说：你别着急，越着急越容易上火，你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好起来，秦小姐才不会放心。

    宋嫂像是被戳中了心把胳膊和手都缩了进去，她不能生病，秦怡现在生活诸多不便，虽然家里有佣人，但是亲近的事儿都需要经宋嫂的手。

    可今晚怎么办？宋嫂舔了舔干涩的唇，求助的看着穆晓晓。

    穆晓晓：

    自然是能够读懂宋嫂眼里的渴望，穆晓晓挣扎了一下，压下心底不知名的畏惧：那我去看看，她平时都需要什么？

    秦怡那层房间，很多用具都为了她找人专门改低过，方便她轮椅操作，可到底是不方便，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宋嫂帮忙。

    宋嫂虽然气力不足，但还是强撑着精神说：大小姐好洁，她脱下来的衣服都需要收出来交给小翠专门清洗，房间里的地也需要一天清洁三次，最近空气干，她不能上火，把加湿器要打开，她喜欢檀香的味道，在左手的壁橱上有专供的香薰，点开后味道会有一些大，窗户要开一点，她桌上的护肤品什么的千万不要动，她不喜欢人动，还有洗澡，浴室经过改装，她可以自己进去，但是人要在外面守着，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还有

    宋嫂说起来这些来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絮絮叨叨的很详细，穆晓晓听得认真，一直侧着脸竖着耳朵。

    说到差不多了，宋嫂顿了一下，迟疑的看着她的眼睛：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穆晓晓摇了摇头，她给宋嫂掖了掖被子，把大灯关了，只开了床头灯，我先过去试试，你先休息会，难受就发信息告诉我。

    宋嫂有点不放心，她一个胳膊撑起身子：真的可以吗？

    这话问的穆晓晓心里打转，她正想要说可能不大行的时候，就看见宋嫂突然躺在了床上，用被褥裹住她自己，转了个身，嘟囔着：哎，好难受。

    穆晓晓：

    她真的发现宋嫂有心理师的天赋，厉害极了，她这话还没说呢。

    有些忐忑的，穆晓晓先去洗手间，把自己的手洗干净，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这才往三楼走。

    这是她来了快一个星期，第一次来这里。

    才刚到楼上，就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道，还有阵阵低沉的琴声。

    穆晓晓对于音乐虽然不大懂，但也能听到琴声里淡淡的哀愁与悲伤，像是浅浅的波浪，一波波涌来，隐忍低沉。

    她站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会儿，给自己鼓了鼓气，走到了秦怡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

    门声响，琴声止。

    几乎在一瞬。

    饶是穆晓晓心理素质强大，此时心也悬了起来，屏住呼吸。

    她还真有点害怕自己会像是秦霜那样从秦怡那得到一个滚字。

    夜格外的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穆晓晓的心翻来又覆去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上上下下几个来回之后，随着轮椅咕噜噜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随着屋内黯淡的光，带出了阵阵檀木香，不浓烈，却丝丝扣扣的钻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