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天不回答,还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看,司宁眉心微微耸了起来,越时?
越时笑起来,说:我说中午一起吃饭,我请你。
严格来说,他和司宁认识才一天,还算不上朋友。甚至如果放在平时,司宁这样的,想请他吃饭都不够格,更别说让他请。
但是司宁又是借钱又是买练习册,还在班主任面前说谎,帮了他不少忙,这都不请人家吃顿饭,他以后还怎么混?
越时完全忘记自己以前找小弟借钱,都是一句谢谢就完事,等还了钱就两清,别说请吃饭,小弟考试作弊还被他没收了小抄,胖揍一顿。
司宁不知道这些,想了想,问:吃食堂吗?
那当然不是。越时觉得司宁这是看不起他,我看过了,校门口有家东北菜馆,请你吃一顿的钱,哥哥还是有的。
司宁松了口气,他听说食堂那边都是黑暗料理,什么西红柿炒西瓜、火龙果炒水煮蛋听着就十分可怕。
他肠胃不太好,当初就是听说了这些魔鬼菜色,家里才让他选择走读的。
但就算这样,他也没立即答应越时,改天吧。我家里做好饭菜等我,突然说不回去吃了,不太好。
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吃个饭还得跟家里报备。
越时嫌麻烦,从来不跟这类人玩,但司宁这么做,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烦,点头道:改到明天?正好发钱,那就不去东北菜馆了,请你吃顿好的!
刚说完这句,台上数学老师便点到越时的名字,新同学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经过这么一打岔,老师已经讲到后边的填空题。司宁看了眼黑板,小声提醒:选1和4。
也不知道越时是没听见还是怎么,朝数学老师耸耸肩,说:我不知道。
数学老师让他梗了一下,随便猜一个。
越时把重心转移到另一只脚上,站姿十分漫不经心,还是那句:不知道。
数学老师:
班上同学议论纷纷,有人不屑道:不知道还那么拽,学渣很值得骄傲吗?早晚被淘汰到D班去!
听这个熟悉的声音,又是语文课代表祝杨宏。
一中分ABCD班,五班和六班是重点A班,B班四个,C班四个,都是按照排名分班。D班却是例外,只有一个班,都是花钱买的位置,成绩不列入年级总排名。
换句话说,进了D班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越时就跟没听到一样,无视祝杨宏的话,朝数学老师挑了下眉毛,我能坐下了吗?
数学老师就没见过这么刺头的学生,只能让他坐下,另外叫了个学生起来回答问题。
坐下没多久,下课铃响起来,数学老师说了声下课,越时立即跟被抽了骨头一样,直接趴在桌子上。
司宁问他:为什么不回答?
这题不算难,至少跟老师喊他起来回答的那题相比,简单很多,就算司宁不提醒,越时自己应该也能解出来。
司宁不太懂,为什么他明明知道答案,却不肯说出来,白白被人误会。
越时手肘抵在桌面,撑着脑袋朝他笑,干嘛,心疼我?
越时不逗他了,正了正脸色,说:他们不就是想看我答不上来?我一个插班进来的差生,答上来才是奇怪,到时候又要说我作弊多麻烦!
司宁不说话了。
班上同学对越时有偏见,这是事实。不过他看越时的模样,心里想的理由肯定不是这个,但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第五节 课下课就是午休,到下午上课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司宁要回家吃午饭,想着越时之前说要请他在校外吃饭,大概是没有住校,果然出校门时,在停车棚遇见了他。
越时骑着一辆黑色的野地自行车,看司宁走着出来,还以为他家司机没来接,朝他一扬下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一段?
司宁看了眼他的自行车,连后座都没有,就说不用,我走走就行了。
越时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走到他旁边,试探着说道:干嘛,数学课上没用你的答案,生气了?
司宁心说那有什么好气的,但还没开口,越时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拉,把他按到自行车前杠上,紧接着迈开大长腿,自己也跨上车,一踩脚踏就骑了出去。
喂!司宁吓了一跳,紧紧抓住自行车的扶手,你干什么!
越时单手抓着把手,把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不是跟你说了?载你一程。你说你有病就别逞强,这么大太阳,晒晕了可不好受前面往哪儿拐?
司宁整个身体都被越时环在怀里,仰头只能瞧见他挑起的嘴角,夏日毒辣的阳光都被少年宽厚的肩膀挡住,越时说话时,热乎乎的气息就喷在他的脖子边上,有点痒。
司宁脸一热,我没病。
越时显然没信,脚下踩得飞快,眼看车子快到路口,又问了一次:往哪儿拐?
司宁:右拐。
下一个路口呢?
过了两个路口,车子在昨天司宁遇见越时打架的路口停下。
越时看着路边的商务车,干嘛不让他开到校门口?
司宁跳下车,回了句:多走几步,对身体好。
越时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怜悯地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事,哥哥不嫌弃你。
司宁:???
越时没再说话,朝他挥了挥手,一甩车尾,往来时的方向骑行出去。
司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坐上车,脸上的热度才缓缓被车里沁凉的空调风吹散,整个人都沉静下来。
司机小徐没立即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司宁,这不是昨天跟那群小混混打架的人吗?跟你是同学哦?
司宁点头。
难怪!小徐发动车子,看起来他也不是那么坏嘛,还特地骑车送你过来,这么大太阳,又不顺路
司宁嗯了一声,发现明明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车子却前进得格外缓慢,一个老头子拎着酱油瓶从路旁超市拐出来,慢悠悠地超过了自家的商务车。
他很快意识到什么,我爸他们回来了?
司宁的父母两年前离婚了,各自组成新的家庭,他父亲的结婚对象是三婚,带着分别跟两任前夫生的孩子,一男一女。
其实司宁对继母没什么意见,因为就算是父母离婚之前,他也很少见到他们,母亲这个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指代。
不过对方带来两个孩子,父亲又经常不回家,在佣人们眼里,他在这个五口之家里颇有种孤立无援的意思。
小徐欲言又止,大少也回来了
司宁顿了顿,没事的,就跟平常一样,我的饭端到房间里吃。
他们说的是司宁继母宋雪慧二婚生的儿子,盛一雷。
说实话,司宁的父亲司建华和宋女士的经济条件差不多,就算是继承上吃亏,也应该是司宁吃亏更多,但盛一雷却不这么觉得。
他只知道自己父母离了婚,他还没从这打击中走出来,母亲又嫁给了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男人,而那个拖油瓶不仅要分走母亲为数不多的关注,成绩还比他好。
你看看人家,成绩多好,再看看你自己。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家长会让你爸去,我要去司宁的学校什么叫不是你爸?你打算连我都不认了是不是?
盛一雷当然不会不认自己的母亲,而司建华他又对付不了,自然只能针对家里最弱势的一个。
司宁懒得跟他吵,向来是能避就避。
小徐稍微加快了速度,怜悯地看他一眼,唉,你回家就知道了!
回到家,车库里果然多了两辆商务车,分别属于司建华和宋女士,盛一雷的超跑倒是不见踪影。
只当他已经离开了,司宁没有多想,谁知道一推门,一道尖锐的女声就刺了出来:盛!一!雷!
紧接着,是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哇
司宁懵了一瞬。
盛一雷返老还童了?
第6章
真不怪司宁的想法天马行空。
他路上一直在想感觉互换的事情,刚查了各种各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异事件,回到家就见到这一幕,自然而然会联想到这上边去。
不过显然这些事情不可能经常发生,就算有,也不会都出现在司宁的身边。
他正想着,就听见楼上房门打开,盛一雷一脸暴躁的走出来:又干什么!这回我没惹他!
宋女士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也没多少耐心:那他为什么又哭了!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去!盛一雷说完,忽然瞧见门口的司宁,脸色一黑,怒道:看什么看!看见我被骂你很开心?
司宁懒得跟他吵,主动挪开视线,才瞧见起居室的沙发边上多了一个移动式的摇篮,里头躺着一个男婴,正声嘶力竭地哭着。
盛一雷未婚生子了?
司宁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盛一雷。
才大一第一学期,就把孩子抱回家来了,那怀孕的时候岂不是
盛一雷不知道他的想法,但看他的表情,猜也能猜出来,脸色顿时黑得跟锅底似的,不是我儿子!是你爸的!
他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这一声吼得情真意切,瞬间打消了司宁的怀疑,哪怕他说这孩子是司建华生的。
宋女士又生气,什么你爸你爸的,那也是你爸!
盛一雷明显已经在爆发的边缘,立时调转枪口,我爸是生我的男人!您这么说,DNA鉴定能同意?
宋女士终于出现在起居室,手上拿着个奶瓶,一身精英套装乱七八糟,头发都被揪出来几缕。
她到司家一年,一直都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形象,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司宁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狼狈的模样,有些惊讶。
宋女士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暴躁了,说的话却依旧让盛一雷暴跳如雷:原来你已经研究出来怎么让男人生孩子了?
盛一雷抓狂地捶栏杆,我说了多少次,我学的是生物制药!跟生孩子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宋女士微微一笑,你们系主任这次申报的课题就是不孕不育的分子机理和防治。
盛一雷:
对上亲妈,嘴炮小王子盛一雷完败。
盛一雷气得咬牙切齿,简直想把栏杆啃一块下来,最终还是顾忌司宁在场,没有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转身回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摇篮里的婴儿还在大哭,吵得人脑仁生疼,宋女士试了试奶粉的温度,还有点烫,干脆拿出安抚奶嘴给他塞了进去。
婴儿有了奶嘴就不哭了,房间里这才安静下来。
宋女士松了口气,精疲力竭似的坐进沙发,朝司宁招招手,拍了下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
司宁依言坐下,看了眼摇篮里的孩子,迟疑道:这是您跟我爸的孩子?
不说他爸,宋女士也有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了,这个年龄生孩子,危险性很大,因此不管是他还是宋女士带来的两个孩子,都没有想过他们俩会再生一个。
跟和盛一雷说话时的针锋相对完全不一样,宋女士此时语气温和,说道:这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们,不是故意隐瞒。这孩子也不在我们的意料之内。
她和司建华工作都忙,原本也没打算再要个孩子,但宋雪慧察觉怀孕的时候,胎儿已经超过五个月,加上公司当时正在关键时候,没时间给她调养身体,就没打掉这个孩子。
这件事情是阿姨做的不对,你爸知道这事儿的时间,比你们几个早不了几天。你别怪他。
司宁这孩子和他爸的关系本来就很淡,宋女士说这话的时候,难免有些忐忑,语气也越发软和,展现出示弱的姿态。
司宁的表现却出乎她意料的冷静,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宋雪慧:???
就这样?
自己两个孩子对多出来一个弟弟的反应都十分激烈,司宁这么平静,反倒让宋雪慧觉得有些恍惚。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惊讶,司宁想了想,说:这一个月,您好好休息。我先去写作业了。
只是一句简单的关照,司宁可能都不知道坐月子代表着什么,却让宋雪慧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司宁,鼻子莫名有些发酸。
她笑了下,如释重负地说道:好,待会儿记得下来吃饭。
午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司建华中午有应酬,没回来吃。
新出生的弟弟已经被赶来的月嫂抱走,独自面对继母和继兄,司宁选择安静如鸡。
盛一雷依旧浑身长刺,一边吃一边翻手机,嘴里不停:这些孩子真可怜啊,吃不下还要被保姆硬灌饭,不吃东西就要挨打,这一巴掌一巴掌,抱起来又打又摔的啧!都见血了!
宋女士没理他。
盛一雷念了半天保姆虐童的新闻,看宋女士都快吃完下桌了,忍不住说道:我还以为你生了要自己带呢,结果还是交给别人,不怕又教成我这样?
宋女士脚步顿了一下,背影僵直,整个饭厅的气氛凝固下来。
盛一雷也收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