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盈袖立即反驳,一点都不信夏云的话。
怎么可能?!
执政官殿下怎么可能是吃人的怪物?!
如果执政官殿下是吃人的怪物,那岂不是谢东篱也是?!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别巧言令色!我一个字都不信!”盈袖握紧鞭子,又要朝夏云身上抽过去,“你自己问问你爹,你姨娘,问问夏家村的人!如果那些人是吃人的怪物,这么多年,难道都没人发现?还要你一个刚刚好过来的傻子发现秘密?!”
说到这里,盈袖又狐疑起来。
她上下打量着夏云,想起自己的情形,心里打了个突。
这家伙不是跟自己一样,也是“借尸还魂”吧?
要不怎么从一个完全的傻子,突然变得这样聪明伶俐,而且说话做事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这样一想,盈袖的心里更加惊异,但面上极力保持着平静,拿鞭子指着夏云沉声道:“这些话,你说说也就算了。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不管是真是假,你都逃不了一死。如果你不想你爹伤心,你最好把嘴闭得紧紧的!”
夏云果然闭紧嘴。
其实他的这个想法也只是他的猜测之一,其中还有一些他想不通的地方。比如白云婉他们这些人,夏云一点都看不出他们会吃人,而且他们真的不吃人,但是他们送到祖地的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在夏云心里就是个未解之谜。他要等着那祖地真的来人,亲眼见过之后,才能做出自己最后的判断,这会子说出来只是为了耸人听闻,将面前这个执拗的姑娘一举拿下,暂时安抚住她而已。
没想到这姑娘一点也不笨,一下子就揭穿他的用心……
“你别胡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赶紧把我的庚帖还给我,要不然,我们真的就只有衙门见了。”盈袖将鞭子抽得呼呼响,“别以为我只是吓唬你,你去找村子里的人评评理,有没有你这样无赖骗婚的人!”
夏云抹了一把脸,背上疼得火烧火燎,但是心里更着急。
如果跟盛琉璃解除了婚约,自己在白云婉眼里就再也没有用处了。
那个女子还会不会跟自己在一起,都不一定。
夏云可不认为这些外来客,也有贞操的观念。
所以就算白云婉有了自己的骨肉,她也不一定就会死心塌地跟自己过一辈子。
而夏云也不是为了跟白云婉过一辈子才上了她,他就是为了从她身上打听他们一族的秘密而已!
当然,白云婉跟盛琉璃有些相像,而且比盛琉璃白嫩,这也是吸引夏云的原因之一。
总之,他需要跟白云婉在一起,也需要盛琉璃不跟他退亲,至少在那祖地来人到来之前,他们一定不能解除婚约!
“盛姑娘,当我求求你,为了我们的族群,暂时忍让一下,等半年,就半年好吧?”夏云想来想去,只好求盈袖,“半年之后,不管他们祖地有没有来人,我都跟你退亲!”
他看得出来,这姑娘吃软不吃硬,跟她好说可能还行,硬来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夏云这样笃定,盈袖本来想反驳,但是她突然想起来了谢瞬颜给她看过的天上的“舰队”!
“……它们来了。”
谢瞬颜的话,在盈袖脑海里回荡,她有些恍惚。
难道那个从天外飞来的舰队,就是夏云和白云婉说的“祖地来人”?
这样一想,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
但是盈袖绝对不信谢瞬颜也是吃人的那些人中的一员。
她知道,他跟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半年之后,你真的跟我退亲?”盈袖咬了咬下唇,“如果你反悔呢?你给我发个誓言。”
“如有反悔,天打雷劈!”夏云喜出望外,誓言冲口而出。
盈袖摇了摇头,“不行,这个誓言太宽泛,我不信。”
“那要怎样啊?”夏云也很惊讶,古人居然有不信“天打雷劈”的誓言的?他这个未婚妻,真的是不同凡响呢……
“这样吧,你发誓,如果你半年之后不跟我退亲,你这辈子处心积虑得到的所有东西都将失去,你永远不能跟你爱的人在一起。”盈袖将鞭子缠在手臂上,目光坚定澄澈,看得夏云怦然心动,心里如火烧一样难受。
这样的誓言,真的会有应验的一天吗?
如果自己半年之后不退亲,自己会永远失去她?
可如果自己半年之后退了亲,自己同样会失去她!
夏云的目光幽深晦涩,盯着盈袖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掌,“好,咱们击掌为誓!”
盈袖毫不犹豫伸出手掌,和夏云三击掌。
清脆的掌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悦耳。
盈袖从夏村长家回到自己家的新房里,在屋里坐了一夜,想着夏云跟她说的耸人听闻的话,一直惴惴不安。
她下意识想去问谢瞬颜,但是又担心万一,万一夏云说的是真的,谢瞬颜要如何面对她?
盈袖在浑浑噩噩中过了几天,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跟着盛家三个兄弟准备过年的东西。
姐弟四个蒸了青团,做了鱼丸,还腌了咸鱼,为冬天和青黄不接的初春做准备。
盈袖甚至还去琉璃河挖了一些莲藕回来,做了藕夹给盛家三兄弟吃,一举成为他们三个的最爱。
为了吃到更多的藕夹,盛五弟和盛六弟这几天天天跑琉璃河,在淤泥下挖莲藕。
冬天的琉璃河冰冷刺骨,但是盛五弟和盛六弟为了藕夹,一点都不惧寒冷。
但是他们回来之后,盈袖发怒了。
“你们还要不要命了!大冬天在水里泡那么长时间,以后腿还要不要了!老了得老寒腿,不能走路,看你们怎么办!”盈袖一边骂他们,一边用草药煎了热水,给盛五弟和盛六弟泡澡祛寒气。
冬日里学堂放假,渔民又不用下河捕鱼,都在家里闲着。
盈袖看这三兄弟不会照顾自己的身子,就将自己学过的医理和药学拿出来教他们。
只想着等自己离开这里,这三兄弟也有一技之长,不用再做苦兮兮的打渔郎。
为了能够留下一些东西给长大的盛七弟,盈袖将自己关在房里,开始将谢东篱教她的医术写下来,编纂成书册。
“五弟、六弟,这是我跟着执政官殿下学的一点医术,你们要仔细学,这些都是能救命治病的良方。以后我不在家,你们生了小病,也能自己料理。”盈袖郑重其事对他们说道,“这些都是盛家的不传之谜,传子传媳不传女,知道了吗?”
盛五弟和盛六弟大为惊喜。
天正帝国的原住民还没有做郎中的,能治病的都是那些外来客,都是贵人。
没想到姐姐居然有这个好机会,从那些人那里学来医术。
他们知道轻重,马上发誓,绝对只会传给自己家的人,姐姐从贵人那里学来的医术,是盛家的传家宝。
盈袖其实对这个答案也不满意,但是目前为止,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她这几天埋头在房里写医书,不仅将谢东篱教她的东西全写在上面了,而且将后世里盛家施展的几次手段也写在上面,比如对于疟疾,用青蒿治疗效果最佳,等等,只为了让这医书更加管用,能救更多的人。
所以这些天,他们除了准备过年吃用的东西,别的时间都在学习盈袖给他们写的这本医书。
很多不懂的东西,盈袖也不多解释,先让他们背下来。
不管懂不懂,先背个滚瓜烂熟再说。
等冬天过完了,她再带他们去山上采药,顺便教他们识别药草,这是盈袖的强项。
姐弟四人有了正式的事情做,几乎没有注意时日的飞逝。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的这一天。
盈袖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年夜饭。
她是按照夏家村的规矩做年夜饭,只加了几道后世东元国的年夜菜,比如藕夹,还有红烧狮子头。
盛五弟、盛六弟和盛七弟从厨房里闻到异乎寻常的香味,简直跟猴子一样坐都坐不住,不断地往厨房跑,腆着脸找盈袖要“尝一尝”……
盈袖看得好笑,将各样年夜菜都用小碟子挑了一点出来,给三个弟弟吃。
三个弟弟在外间吃得高高兴兴,盈袖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新盖的房子窗明几净,高大的梁柱,青色的砖瓦,再也不是那风一吹就到处摇的茅草屋了。
盈袖吁了一口气,低头掀开锅盖,看了看锅里蒸的青团和狮子头。
“……想我吗?”
一双胳膊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抱住她的腰,热热的鼻息从她脸颊旁边扫过,她的耳垂被人轻轻吻了一下。
盈袖全身都僵硬了。
“殿……殿下,您怎么来了?”盈袖战战兢兢问道,都不敢回头。
谢瞬颜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微微一笑,“我一直等你去找我,你却不去,我就只好过来找你了。”说着,又低头在她耳边道:“过年了,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扔下?”
想到大年夜那所高大空旷的执政官官邸里,只有谢瞬颜一个人,盈袖的心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明知道位高权重的执政官大人不用她同情,但她就是忍不住。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年夜饭吧。”盈袖将谢瞬颜的手臂拉开,“不要一来就拉拉扯扯,我弟弟们在外面呢。”
“那如果他们不在外面,是不是就可以拉拉扯扯了?”谢瞬颜顺势在她面颊上亲了一记。
盈袖:“……”转身不再理他,将锅盖掀得啪啪响。
谢瞬颜知道她这个样子就是生气了,也不跟她计较,施施然从厨房里走出来,跟几个正吃得不亦乐乎的盛家小弟打招呼。
盛五弟和盛六弟一见执政官殿下从自己家厨房里出来,瞬间呆滞。
盛七弟年纪小,一个人还在欢快地拿着藕夹逗阿财,并且将小小的咸鱼放到它的碟子里。
阿财似乎对藕夹更感兴趣,嗅了嗅咸鱼,就嫌弃地滚到一旁发呆去了。
谢瞬颜坐到八仙桌旁,淡定地道:“今天我跟你们一起过年。”
“殿……殿下……”盛五弟和盛六弟忙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问:“殿下真的要跟我们一起过年?”
“当然是真的。”谢瞬颜想了想,到人家家里吃年夜饭,似乎应该准备礼物,可是他一时兴起跑了过来,哪里有准备礼物?
顺手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银票,“给你们的压岁钱。”
盛六弟好奇地接过来,一看上面的数字,差一点没晕过去。
他抓着银票就往厨房跑,一边跑,一边大叫:“四姐!四姐!你看殿下给我的压岁钱!”
盈袖正把蒸锅里的东西取出来,斜眼瞥了一下那银票上的数字,顿时吃惊地瞪大眼睛:“五百两?!”
“嗯!我一张,五哥一张,七弟一张!”盛六弟欢快说道,高兴得小脸红通通的。
盈袖只想抚额,三个弟弟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
得!她还教他们行什么医?靠这一千五百两银子,三个弟弟做纨绔都行!
只要不嫖不赌,三家人能富三代还有剩余!
盈袖深吸一口气,“先把银票放到我房里去。”
这件事一定要跟谢瞬颜好好谈谈。
就算要给压岁钱,也不是这么个给法。
这是要腐蚀盛家三个有为少年郎!
盛六弟的喜悦依然没有淡下去,他笑呵呵地道:“我就是要给四姐帮我收起来的!”说着,转身跑出去,拿了盛五弟和盛七弟的银票,说要放到盈袖房里。
谢瞬颜趁机站了起来,道:“我帮你们拿过去。”又对盛六弟道:“你带路。你四姐的闺房在哪里?”
盛六弟不提防就着了谢瞬颜的道儿,高高兴兴将微笑的执政官殿下引到自己四姐的卧房,“就是这里。殿下,我四姐都把银票放到这里,我和五哥都知道。”说着,他熟练地将盈袖的妆奁匣子打开,将银票塞到匣子最底层。
谢瞬颜无语地看着这孩子兴高采烈在自己面前“藏”银子,笑着摇了摇头,挥手道:“你先出去,我要歇一会儿。”
盛六弟乖乖地“嗯”了一声,一个人蹦蹦跳跳跑出去了。
谢瞬颜就在盈袖的闺房里转了一圈,四处看了看,自言自语地道:“还行,地方不小。把我的东西搬过来,也能住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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