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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0)
    什

    要说来历不明,身怀隐秘,你缄口之事明明比我更多,怎么有脸要我说真话?他的面孔被氤氲热气笼罩,无端显出几分诡谲。

    许垂露不明所以,向萧放刀投去一个这是在干什么的目光。

    可对方无意替她解围,甚至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姿态。

    她只能放弃外援,微笑着直面水涟的恶意:还有呢?

    水涟仍是笑着,声音却冷了下来:自你出现在绝情宗以来,便受了宗主与风符颇多照拂,而你从未做什么有用之事,反倒要我等处处看顾这些也就罢了,无能之辈,我并非不能相容。

    她不知该作何表情,不甚流畅地小心问道:所以,我做了什么让你无法容忍的事?

    水涟的神色亦扭曲了一瞬,可他终究得将对话继续下去,我与你所说之事,你尽数添油加醋告诉宗主,且你方才在膳房暗中窥伺,显然是不信我,现又不让宗主饮食,分明是栽赃陷害,离间我与宗主,如今,宗主已被你蛊惑,我不愿受此屈辱,请允我辞去堂主一职,离开绝情宗。

    等等

    呵,你不过是因为我对你戒心最重才处处针对,如今话已说开,何必装模作样。水涟拂袖而起,愤然扬首。

    许垂露也跟着站起:我是加入了绝情宗,但绝没有拆离间你和宗主的意思。

    废话多说无益。他盯着她,绝情宗不养废物,权势高如阮寻香也免不了下山的结局,你又凭什么待在这里?

    她适应不了水涟单薄至极的恶毒女配台词,只觉眼皮抽搐,浑身不自在。

    他见她不言,厉声道:若宗主当真在意我的去留,便答应我驱逐此人,不再听她佞言妄语。

    水涟又笑一声:看来宗主已做出决断,我就不在这里自取其辱了。

    他拔步旋身,没有分毫留恋。

    许垂露伸手欲拽,却只抓着他衣角上还未散去的膳房腥气。

    喂,至少把氅衣带上再走

    狂风荡耳,她的叮嘱被他抛出身后,与那顶被弃掷的玉冠一样,永恒地留在了冷红小筑的凄凄月光之下。

    一道长发飘散、衣着秀丽的窈窕倩影从院门跌跌撞撞地扑出,那人以袖掩面,步伐混乱,跑得却快,像是什么受了莫大委屈恨不能奔出这腌臜人世的贞洁烈女。

    匿于树间的梅五远远一瞥,知来人是被水涟支开的许垂露,于是屏息运功,掠起追上。

    他不欲打草惊蛇,只想待她跑出小筑,便将人打晕,安置暗室。然而他追了数十丈,忽而发觉即便是夜里辨不清方向,她也不该往这深黑处钻,他心生疑窦,沉了内息,伸手去抓那人肩膀,而他一触便知这肩骨非女子所有,不及惊讶,他猱身速退,因为对方负于身后的那只袖子里已探出一把明亮的匕首。

    刃光泠泠,似月投清潭的一线冷辉,就这么轻巧又漂亮地给他腹下添了道浅而细长的血痕。

    他终于看清了这张脸。

    一张含笑的桃花面。

    哎呀,梅大哥,你看错人了。

    第88章 .明炽之火

    看到水涟的一瞬, 梅五忽然明白过来。

    这几日他奉命受水涟差遣,自己对他的武功路数算是略有了解,然而眼下水涟没用他惯使的软剑, 轻功内息亦与先前大相径庭,才令他一时未曾认出。否则即便是这意外之刺,他亦难轻易得手。

    水公子。

    梅五已知对方是刻意蒙骗, 且有意取他性命, 可他仍没有妄动。

    眼前之人是何成则最关切的小辈, 他或许会死,但绝不该死在自己手上。

    他是近卫, 万不能做杀手的活。

    你突然出手抓我, 吓坏一跳。水涟话中竟有几分委屈,没伤着你吧?

    梅五沉默摇头。

    水涟心下一沉, 这人武功或许只略高于他, 但实战经验丰富,手段沉稳老练, 他精心布置也只是伤其皮毛,若真交起手来胜负难料。

    他把匕首插在腰间,两手绕到脑后用一根发带将长发绑起,这动作令中门大空, 不设防备, 然而梅五见了一无所动。

    水涟叹道:萧放刀那出了岔子,今夜怕是成不了事。

    梅五无甚表示,了头道:萧放刀狡诈, 本就难以应对,只要公子如实禀告,庄主不会怪罪。

    我第一次办事就出师不利, 他怎么会不怪罪?他幽幽道,倒是你,深得盟主倚仗,如果偶有一两次失手,他也不会降惩,对吧?

    梅五抬头:公子何意?

    我知道你处理完这里的事就要向盟主禀报,现在事情被我弄砸了,你也不用帮忙了他缓缓走近,你会把今日之事如实相告吗?

    梅五退了半步,抱拳道:是。

    水涟笑了笑:我就知道,我不会为难你。

    多谢公子体谅。

    我只能为难我自己。

    梅五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水涟上身后仰,两袖前挥,甩出一道银光,那镖状薄片贴着他肩颈而过,又拉出一条血痕。

    他侧跃躲避之时,水涟臂后已立起一柄长剑。

    剑尖在他耳侧左右轻晃,闪动着与那双眸子相似的杀机。

    梅五当即拔刀,沉声道:不是我看错是庄主看错了人。

    这刀厚重宽阔,锋刃如雪般莹彻,经那双布满刀痕的宽掌一握,似能抖出几粒冰碴。

    巨刃横扫,风声霍霍,水涟见他内力腕力无一不深,又有如此神兵在手,更生几分忌惮。

    刀势皆从腿下削去,水涟动跃如兔,堪堪避过,长剑不能近身,若碰上他的刀更要被生生砍断,然而纠缠之中他未落下风,只因梅五无意夺他性命。

    水涟看出这,心中冷笑,转腕愈快,又给对方的黑衣添了几道破口。

    梅五眉色一凛,猛然举刀,欲以全身劲力从上劈下。

    倘若这刀落实,水涟颅骨便要开成两瓣血瓜,他不知对方为何陡起杀意,不敢以命相搏,迅速以忽忽步后撤数丈,而他步伐未止,对方的刀竟随人一起转了方向,直往聚义堂处奔逃而去。

    水涟未料他会突然逃走,提步要追时已差上他一大截。

    梅五轻功绝顶,这亦是水涟怀疑他是此行跟踪者之一的原因,若让他先一步抵达聚义堂,今夜自己便是枉送性命。

    不行,不行

    他掠上高处,眯眼盯住那道几乎要融在夜里的黑影,运功急追。他本有不少暗器,但女子衣衫多少有些不便藏物,他袖中所藏的流镖掷尽,就只能随手扔下药瓶玉石之类的杂物。

    疾行之中准头有限,但砸中梅五的仍有不少,而无论受伤轻重,他皆不回头,更不停下,只是碍于疼痛与伤势步调稍乱。

    这已足够了。

    距聚义堂愈来愈近,水涟握紧剑柄,高高举起,将这武器当暗器徒手射出,两人相距数米,长剑不比那些琐碎物事,梅五肉体凡躯生捱不住,只能挥刀抵挡。

    这一剑比他预想更为迅猛,刀背竟被它砸出个豁口,他虎口一震,险些脱手,此隙水涟一脚蹬出,正踹在他手背,刀柄滑落,两人俱失兵器,只能赤手空拳缠斗起来。

    水涟怕他再度逃脱,索性手脚并用直击胸胁,他退一步便进两步,挨了拳掌亦不后缩,反缠得更紧,梅五想不到他竟如此不顾颜面,竟似野兽一般直接扑上来与自己扭打,推扯不开,亦无法抽身,且这距离施展不出什么招式,只能用最简单的初级拳法,拼的是力气大小和骨头硬软。

    他这一下打在水涟丹田,对方躬身蹙眉,闷哼一声,咬牙提气,让气血灌行右臂,猛向他鼻骨击去,梅五忙振臂格挡,衣风猎猎,而拳势更凶,即便只落在他小臂也震得人一阵热痛,水涟趁机攻他侧颈,这命门令他不得不仰身相避,而膝骨也于此刻被人踢中,这下重心尽失,他向后栽倒,水涟跨步欺身压上,以手肘猛击他头部,梅五瞳孔收缩,却没有激烈反抗。

    一道极细微的金属与皮革的摩擦声令水涟警觉,他正要回头去制对方双手,却听到一声暗器入肉的簌簌闷响。

    不,不是一声,因为连发速度太快,听起来才像一道暗器。

    那一瞬水涟几乎确定自己定要殒命于此,这里除了他与梅五还藏着一位高手,敛意是何成则的地方,不是何家人也是武林盟的人,无论如何,对方出手绝不是为了帮他的。

    然而他清晰又不可置信地发现,被刺穿太阳穴当场毙命者竟是梅五,一段细竹楔入颅内,红白相间的浊物正缓慢地从青翠绿竹中心淌出。

    梅五捏着薄刃的手脱力垂下,在地上砸出道轻响,水涟这才回神,夺去他手中再晚一刻就要落在自己身上的刀片。

    会是谁?

    他许久未历此等生死搏斗,心神鸣动,一时难平。

    今夜庄中有太多人,他刻意将梅五带到无人处才动手,但这里毕竟是敛意,明里没有,暗中却未必。

    水涟伸手拨开梅五额发,细细查看那道伤口。这段筋竹尾端粗糙,显是刚刚折断,未经打磨。这凶器随处可取,太过寻常,看不出来头。他凝神回忆方才情形,施手拔去断竹,梅五脑中果然还插着三根黑针。

    水涟心下骇然,此人内功造诣远甚他所估,施用暗器之法亦精妙绝伦,只是不知其用意目的在何,即便暂无敌意,也令人生畏。

    只是为何是黑针?

    他从领口掏出一方白帕,小心拔出一根,眯眼端详,这黑色并非因为涂了毒药,而是其本色,这针较绣花针更粗,色泽温润,质地细腻,是罕见的良材。他将三根尽数拔下,拂拭干净后又搁在掌心摩挲数下,忽有灵光一闪,他蓦地领悟这是黑金石!

    这东西出自敛意,稀罕至极,与敛意交好的门派偶有获赠都珍重如宝,他思绪狂转,究竟是哪位大人物出手?杀一个梅五,又何必用上黑金?

    罢了。无论如何,这是天赐的便宜,此物或可增加胜算。

    他将黑针收藏,拎起尸体,飞入密林,又把这层沾满血污的外衫褪去,只留了件青灰素袍,疾步奔往啸江亭。

    今夜何成则要在聚义堂招待各派掌门,所以与水涟约定无论事成与否,晚宴之后皆在啸江亭相见。当然,倘若水涟失手,怕是也没命过来。

    与梅五一战虽耗费了些许功夫,但眼下时辰尚早,宴席不会这么快结束,他想何成则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赴约。不过梅五已死,无法及时回禀,何成则觉察异样,可能会提前赶赴。水涟想得周全,脚下不敢有片刻放松。

    月朗星稀,树影婆娑,他踏灌丛、卵石、木桥而过,遥遥望见那只耸立的亭角,欲收势缓步,然而这本该空落的山亭竟已站了一道人影!

    水涟目光一凛,迅速抬袖仰首,咽下了消魂丹。

    那人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水涟有千疑在心,却不曾表露,只上前一步,弱声道:盟主。

    聚义堂。

    何成则离席后,堂内气氛冷寂,各派掌门皆在思忖何成则这提议的用意萧放刀固然该杀,但牵连盟主之位,便有些过头了。至于何至幽的婚事,虽只由他一句揭过,却更值得人在意。门派联姻绝非小事,如今的敛意仍有许多事宜要仰仗叶家相助,叶窈不会武功,庄内地位不减,便是凭着这个。

    不过比武招亲太过儿戏,方才陶轻策随口一问,可说是司马昭之心了,可惜竹风少主是个要脸皮的病弱儿郎,被他舅父和几位护法安排得妥妥当当,遇上这门姻亲也没有反抗之力。

    这些体面人物端坐堂中,神色各异,半刻之后,最年长的舒言春捻须拄杖,缓缓站起,欲遣散众人,结束宴席。

    此刻,一道火光从黑沉的屋门透进,伴随而来的是刀剑劈砍的锐响和守门弟子的哀嚎。

    一众小辈忙起身护在掌门身前,眼见着那红蛇般的火焰顺着门隙一寸寸游入,只觉诡谲邪异,心悸不止,有人夺了案上茶壶向它泼去,但火光一未减,虐焰摇晃,似畸零鬼影。

    陆红霞惨白的面庞被火映上一红晕,他兴奋又恐惧地上前一步,喃喃道:明炽

    此名一出,众人无一不震,屋门亦正在此时破开,火势漫入堂中,热浪扑面,红滟滔天,然而为它所吞噬依附之物无论是人、石、布、纸皆维持原貌,未被烧燎。

    火自地板顺着墙壁攀上房梁,又依着四方斗拱钻来绕去,穿梭往复,迟迟不下,众人仿见悬石在顶,胆战心惊,目光随其流转,一时竟无人去看来者是谁。

    许垂露也一阵目眩神涣,只得猛扯萧放刀衣袖,抑声道:宗主,不要再玩火了!

    萧放刀擎剑一划,火焰瞬时从上簌簌落回剑尖,在锋刃上砸出几蓬哔剥哔剥的闪亮火花。

    萧放刀?!

    诸派掌门面色如铁。

    一个萧放刀不至于令他们如此惊骇,明炽重现于世也不在他们意料之外,然而绝情宗宗主怎会如此轻易地出现在敛意山庄的聚义堂?这里何时成了茶馆酒肆,竟可任人进出?难道何成则前头刚说此人非诛不可,后脚就把人请来作客?

    [恭喜,《放刀落剑图》完成度+18%,当前完成度:99%。]

    [新功能『擦除』已解锁。]

    许垂露知眼下情势不容她分神,本不打算理会这毫无意义的完成度提示,但朝露此言一出,她忍不住皱起眉头,与它脑内对线。

    【你再说一遍?卡在99%是什么意思?!快把进度退回去!】

    许垂露,一个早已远离互联网喧嚣纷扰的已逝之人,不想再承受这种看似指日可待、大功将成,实则前路遥遥、大饼高挂的痛苦。

    [宿主,最后关头,切勿放弃。]

    她不愿再笑。

    第89章 .独行不独

    当萧放刀欣然接受她的礼物时, 许垂露还不知道她要一人独闯聚义堂。

    为什么是独闯?因为从战力来看,自己最多只能算个挂件加debuff的那种。

    早知如此,她就不似乎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许垂露第一次见如此多江湖高人齐聚一堂, 虽说是敌对阵营,但从外观来看也并不凶恶,他们的目光皆留在萧放刀身上, 无人在意自己一个无名小喽啰的好奇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