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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5)
    师父去哪儿了?季千山眼底通红,苍白的面庞上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红,徒儿做噩梦了,我梦见师父不要千山了。

    我去给你煮药了。说着方晏初招了招手,那只瓷碗渐渐飘了起来,然后平稳地移进了方晏初手里。方晏初三指轻捏,一只湛清碧绿的玉勺便落进他手里,千山要好好喝药才好得快。

    季千山随着他的手把一勺药吞进口中,在口中存了一会儿,像是存着什么喝药的勇气似的闭了闭眼睛才将那一口药咽下。咽下去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冲出了眼眶,眼泪汪汪地看着方晏初道:师父,好苦

    那吃点糖。方晏初早就准备好了,从身旁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糖来放在季千山手心里,这是咱们凌云殿制的清心糖,我没叫他们加清气,对你的身体也没有害处。

    季千山眼尖,一早就瞧见方晏初荷包里有两种糖,除了挂上凌云殿牌子的另有一种,没包装也没造型:我要吃师父吃的糖。

    好好好,给你吃。方晏初把整个荷包都塞进季千山手里,大方表示道,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师父对我最好了。季千山开心地挑了一个填进嘴里,又含着糖看着方晏初,师父也这么觉得吗?师父也觉得千山现在的下场是报应吗?师父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赶青龙太子出去?

    方晏初用玉勺轻轻搅动着瓷碗中的药液,褐色药液上冒出一个小小的白色泡沫,他将泡沫吹开:并不,你若是觉得青龙太子冒犯了你,可以将他赶出去。但你不应对青龙太子动手。

    师父是觉得季千山捏了捏被角,我随意与人动手坏了凌云殿的名声吗?

    凌云殿的名声倒在其次张嘴你最不该的是让青龙太子将雨水倾注在你身上,你身体弱,淋了雨会生病的。

    师父不怪我?

    怪你做什么?

    季千山语气低弱,仿佛有无尽后悔之意,低头说道:我将青龙太子打伤,必然会让青龙一族与凌云殿结怨,到时候便又多一股势力与师父作对了。

    这世上与我作对的人太多了,多青龙族一个不多,少青龙族一个不少。再说了,要是青龙一族真的因为一个龙太子而与我结怨,那他们到底对我有多大助益就值得商榷了。

    方晏初也不只是为了宽慰季千山,今日有季千山在他身边得罪了青龙族,但要是没有季千山,他身边也有孔渠这种入魔之人。该得罪的人早晚要得罪,倒不如开头就把这些人挑出来,免得日后坏事。

    嗯。季千山乖巧地点了点头,顺从地又喝下一勺药,我不过是淋了场雨就变成了这样,师父会不会觉得我身体太差?

    方晏初答道:你身体确实弱,以后要是再有人来凌云殿闹事,你只管在殿里带着,打发人的事儿交给道童们就行了。以后我会挑个好的道童做掌门,主管凌云殿大小事宜。

    那以后千山还能跟着师父一起出去打架吗?我想跟着师傅学习道法。

    你是血海化身,不学道法也足以自保了。方晏初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半碗药液在瓷碗中绕了个圈又落了回去。

    可是我想保护师父。

    方晏初看着他的眼睛,抚摸着他的头发,语气中带着赞许和嘉奖:有心了,但你还是小孩子,现在还不用管这些。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门外小道童敲门:师叔,麒麟族长前来求见。

    季千山耳尖忽而一动,麒麟族也是方晏初想要拉拢的种族,按理来说麒麟族长在等级上跟孔渠算是平起平坐,但是孔渠落入魔道之后平白矮人一头,现在凌云殿里也就只有方晏初一个人接见比较合适。

    师父,公事要紧,这药我自己喝也没事的。

    方晏初也放心他,再说了还有孔渠在旁边呢,他指了指孔渠:你看着他把药喝完,我先去见见麒麟族长。

    哦。孔渠把方晏初送出门去,反手关上了门,看着尚且卧病在床的季千山道,你师父走了,还装呢?

    季千山掀开被子,伸手捞起凳子上的瓷碗将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将碗端端正正地放了回去:麒麟族长是谁?

    麒麟子呗,我可警告你啊,这个麒麟子可是只比我晚生五十年,最重要的是,他入道晚,现在的外表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你下手也别太狠了,别把他老人家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要是麒麟族对师父衷心我自然不会下手,可若是像青龙族,季千山对着镜子整了整外袍的领口,对师父有什么非分之想,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第三十九章

    (三十九)

    季千山进凌云殿整一千一百年那天,方晏初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成年典礼。

    他作为血海化身,百年为一岁,算上方晏初从血海里艰难跋涉的那九百年,季千山诞生至今正好两千年整。上古之人皆以二十岁为成年,季千山也正正好好二十岁了。

    季师弟,季师弟!凌云殿新晋掌门人正忙着满山找季千山呢,祖宗!祖宗哎!前头都等着你呢,你可跑哪儿去了?

    方晏初说到做到,说不接管凌云殿就真的一点都不管事,把之前玄天君负责的事情都交给道童们去做了。道童们和玄天君的处事自然差得远,刚接手的时候也是焦头烂额,后来渐渐上手了也就习惯了。

    尤其是后来方晏初又一手选出了几个道童,一个最出挑的做了掌门,剩下的被方晏初分着编进了凌云殿几个分殿里,分管内政外交,临了还亲自教了几个人一段时间的道法。

    我凌云殿中人总不能让别人小看了。方晏初抱着这样的想法,把几个道童的修为愣是从不到渡劫期愣生生拔成了仙门中人。几个道童也是投桃报李,对方晏初这个圣人言听计从,堪称忠心耿耿。

    特别是凌云殿的新晋掌门周继道。

    他的姓氏来源于他的家乡,周继道本是不周山下的一根血藤,因而自命为周。那年天下大旱,凡是未得道的植物都死的死亡的亡,血藤的邻居们一个个死走逃亡伤,只剩下血藤一个在不周山下扎根。

    当年方晏初还是龙游君的时候,路过不周山时恰好被血藤勾住衣角,低头一看血藤已经几近枯萎,遒劲有力的藤蔓鲜红如血。明明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兆,但血藤的根却紧紧地攀附着不周山大的山石,颇有坚贞不渝,忠诚守信之意。

    龙游君被血藤的精神感动了,终于发动了自己万年不动一次的慈悲心,将血藤救助下来,连同一截不周山山石都移进凌云峰,以助血藤修炼。为了让他名正言顺,还帮他拜了玄天君做师父,将来也得写在凌云殿族谱里的。

    周继道的名字是当了凌云殿掌门之后改的。所谓继道,继承道统也。方晏初给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他为凌云殿继承道统,传承衣钵,执凌云殿薪火而传,可谓是期望甚大了。

    周继道自从当了凌云殿的掌门也是宵衣旰食,兢兢业业地处理凌云殿的大事小情,不管是内政还是外交全都一把抓,现在连找失踪的小主子都亲力亲为。

    季师弟!周继道从凌云殿的峰顶一路往下找,一路找一路喊。凌云峰可太大了,群山相抱,山外还有山,不知尽头在何处,周继道喊得嗓子都哑了,季师弟!

    掌门师兄,他身旁的道童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一人多粗的树干上歇气,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说,掌门师兄,咱们这么找也不是个办法。凌云殿这么大,等找到了那祖宗,太阳都下山了,耽误正事啊。

    这个道理周继道何尝不知道呢,但是:那能怎么样?现在的问题就是找不到他,整个典礼就不能开始。

    那他总有个经常去的地方吧,或者有没有可能他听见了咱们的声音但就是不愿意出来呢?

    那按照季千山平时的表现,周继道琢磨着,那有可能啊。

    师兄,您听我一句劝,咱们找得再仔细那也挡不住他自己不愿意出来啊。

    这祖宗听见师叔的声音倒是不躲,周继道可太替季千山谦虚了,要是季千山听到方晏初出来找他那岂止是不躲啊,那得上赶着迎出来,可是咱们现在总不能让师叔出来找人吧。

    那孔渠大人呢?

    周继道有点为难了:那位大人他可是入魔了啊。

    他倒不是歧视入魔的修士,主要是入魔的人容易被雷劈啊。周继道自己都刚从快死的状态里出来没五千年呢,哪儿敢上赶着找雷劈啊。

    唉周继道叹道,要是我嗓门够大就好了,我听说有擅长操纵声音的人,能从咱们山门一直喊到后院,而且缠绵几日绕梁不绝。

    下辈子吧,现在现练也来不及了。

    是啊。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身边的草丛中窸窣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两人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虎视眈眈地看着草丛深处,仿佛草丛里能钻出个什么灭世魔物来似的。

    凌云殿岭深山高,生态极好,又加之又圣人府邸在此,天地灵气汇聚,平时的精怪就不少,还有一些魔族中人跑到这里来隐居,打都打不绝。所幸他们有所忌惮,正道的畏惧方晏初的圣人之名,魔族呢忌惮以天地灵物之身入魔的孔渠。

    魔族倒也不都是心狠手辣之物,有的就是投胎的时候比较倒霉,没选好种族。用这部分魔族的话来说就是天地灵物啊,那是他们这辈子追也追不到的根脚,结果人家愣是从天地灵物那个高度上咔嚓一下子入魔了,这得多深的怨念才能做到。

    碰上这种狠人,不抓紧时间躲着点,找死呢?

    旁的倒也罢了,周继道就是怕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杀红眼收不住手,到时候他们二人死了白死啊。

    只见草丛窸窣着动了两下,过了一会儿,在两株低矮的灌木间,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头上顶着一圈锦簇的花环钻了出来。少年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飞扬的神色映衬着三色花环,如同花丛中折出的一把华丽的刀。他腰间挂着一把镶着宝蓝石头的剑,宝蓝色的石头映照着林中树叶缝隙间的光,穿透氤氲在林间的雾气。

    掌门师兄。季千山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叶子,恭恭敬敬地向周继道行了个礼。

    周继道赶紧往旁边一让:哎呦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小祖宗,您快回去吧,这日头可不低了。正午时分典礼就要开始了,您赶快回去换身衣服吧。

    师父呢?

    师叔在前厅待客,兰若寺的智清大师来了。周继道遥指凌云殿大殿的位置,他毕竟是仙人手段,这一指竟突破了山林雾障,凌云峰上草木纷纷为这一指让路,高松如云的树木移动枝条,一时之间居然空出了一指粗细的缝隙,让季千山看见了凌云殿大殿殿顶上的屋脊兽。

    哦。季千山听闻来人不禁停住了脚步,咬了一下嘴唇道,既然师父有贵客要见,那我就不去打扰了。你们先走吧,稍候我就回去参加典礼。

    周继道知道季千山虽然性子骄纵了点,但骨子里是个言出必行的好孩子,他放心地点点头:您可一定记着正午前回来啊。

    晓得了。季千山把周继道送走才伸手摘下花环,拂了一把自己肩头的位置,如同揭开一道帘幕,他肩膀上陡然出现了一只莺鸟。季千山弹了弹那莺鸟的脚踝部分,可以说话了。

    莺鸟啼鸣,冒出来的居然是个娇嫩的女孩声音:既然那大和尚在,那我就不多说了,您在天道眼皮子底下,万万保重安全。

    这件事你不用管,师父自然会保我的。

    那莺鸟黄口乱动,从羽毛上都看得出焦急之色:方晏初是天道圣人,他现在偏帮与你,不代表以后也会帮你。万一,他要是被天道

    不会。明明是智清大师点你为灵,你怎么这么惧怕他?

    我莺鸟突然不说话了,啄了啄自己的脚尖才继续说道,我这哪里是怕他?

    明明莺鸟已经不愿意再说下去,季千山看不出来似的继续问下去:哦?那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莺鸟绕着一旁的树飞了两圈,焦急地扑闪了一下翅膀,哎呀!活该你找不着对象!你跟你师父过一辈子吧!

    说完莺鸟便一飞冲天,左闪右闪闪过高耸的树,绕了两圈便不见踪影了。

    季千山不知所谓,把花环戴回到自己头上,心想:我就跟师父过一辈子,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像黄口小鸟一样把自己的心意憋在心里,到死也不敢跟兰若寺的那和尚透露一星半点算什么喜欢?

    临近中午,季千山终于换好礼服,绕过凌云殿的大院子,往前厅去了。前厅早就坐满了宾客,有的季千山认识,像智清大师、孔渠、参天君等,都是方晏初的至交好友;有的他不认识,但依稀能从他们的样貌中揣度一二,那个穿着华丽的七十多老头一定是麒麟子了;另外的人仙气飘飘,聚群而坐,约莫是蓬莱的人。

    千山过来。方晏初看见他来了,坐在主位上伸手招他过去,坐在我身边。

    正午时刻,天光正亮。今天是方晏初特地空出来的一天,他跟天道申请过,这一天凌云峰范围内不落天雷。

    他拉着季千山的手,以一个不高也不低的声音宣布:天地作证,季千山即刻起便是我的弟子,我这一生也就只收这么一个徒弟。

    此后圣人封门,不再为天道传道。

    第四十章

    (四十)

    其实算下来方晏初一辈子也没为天道干几件事,光占着一个天道圣人的位置不干圣人的事,也怪不得天道看他不顺眼。

    但是如果单单只是方晏初他自己不从天道也就算了,他手下还有一个凌云殿。凌云殿作为天下修道人人人敬仰的圣地,影响不容小觑,更何况方晏初对凌云殿的影响绝对不至于一个太上长老这么简单。

    凌云殿本是玄天君挑头创建的,当初为的就是网罗天下修道人,共享修道资源,以便所有人成道。后来玄天君被天道算计得惨不忍睹,天道自然也是想顺手灭了凌云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