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生怕自己听错了,记错了,也不管还在电话彼端喋喋不休的陶野,想也不想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随后,她飞也似的开了电脑登录邮箱,打开了陶野口中所说的那份资料。
在哪呢……
找到了!
“余倾锦……”
何田田嘴巴里喃喃自语,生怕自己就看错了,眼睛都要贴到了屏幕上去了。
就是这个名字!
一笔一划丝毫不差!
可万一如果有重名的呢……职业习惯使然,何田田惯会给自己挖坑。
“余倾锦……元久华……”
她咬着指尖开始仔细琢磨回忆起来。
如果说“余倾锦”这个名字刚好跟顾阅忱外婆重名,那的确算是个巧合。
可如果说……不仅仅名字相同,连老公的名字也一模一样的的话,那可就不是巧合这么简单了。
难道说,那个宝葫芦瓶真的是被外婆和外公拍走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儿就真的是巧到了家了。
想着想着,何田田的唇角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她双手抱臂,窝在了榻榻米上,转身眺望着楼下灿若星河的霓虹。
在她印象中,顾阅忱外婆是一个慈祥且低调的老人,喜简恶奢,走在路上就跟普通小老太太没什么分别。
而在她浅显的认知里,凡是出入拍卖会场的人可并非“富贵”两个字能囊括的,面里面外都是讲究人。
哪怕是老太太,也应该是那中穿金戴翠,发髻高揽,旗袍加身,气质卓越的老太太。
可外婆……有点不太沾边啊~
而且陶野也说了,当时的拍卖会翟茂之也在场,而他又是收藏中的行家,那足以说明当时那场竞拍是群雄逐鹿,而外婆跟外公又是最后的赢家……
啧啧,细品之下,两位老人的身家就有点“感人”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仔细想想,能跟江城第一望族顾家攀亲,那外公外婆家底自然不会太差。
奈何她年纪小,对这些家族体系不感兴趣,也从没过问过。
更为怪的是,一向喜欢跟她聊天的外婆,竟也很少提及外公的事情,就好像顾阅忱从来不愿意跟她提及顾家的一切一样忌讳。
这么一琢磨,还都是有故事,由内容的人。
扯远了。
何田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忽然发现自己脑洞一开,就容易收不回来。
现在重中之重可不是研究顾阅忱外婆家的宗族体系,家庭关系。她要赶紧求证是不是外婆的收了那个葫芦瓶。
何田田现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先不说求不求翟茂之为公司帮忙的事儿了,先把那七千万解决了才是真的。
要不然,她整个人就跟按在油锅里烹炸一样,难受啊!
这才短短半天的功夫,着急上火的攻起了满嘴的口轻溃疡,到嘴里的奶茶都不香了……
次日。
何田田准备去外婆哪里兜兜底,想着确认一下那件宝葫芦瓶的事儿。
可到了院门口,抬手按门铃那会儿,心里又有些怂了。
“怎么开启这话题何时呢?”
何田田抓抓脑袋,发愁。
每次见到外婆,她总是喜欢拉着自己聊个没完没了。要么就是追忆过去种种,要么就是憧憬她跟顾阅忱美好的未来。
追忆过去这倒没什么,就当听她老人家叙旧,讲故事了。
可谈到顾阅忱,她这心里就不得劲。骗外婆这么久她本来就有点扛不住,当着她的面前再生编硬造……那不是人干的事儿!
可七千万呢!
想想那个在数字,何田田就觉得有人拿锥子扎她脑壳。
算了,算了。
别想那么多了。
豁出去了,就当一次狗吧!
咬咬牙,何田田两手点上自己的唇角上推,成功挤出了一个职业虚假甜笑,然后硬着头皮去按门铃。
指尖还没戳上门铃,蓦的,一只手掌探来一下子攥上了她的小手。最后,细腰被结实的手臂环住,下一秒,她整个人身体旋转了,被人抱着闪离了院门。
“啊……唔!”
一切发生的太快,何田田本能的惊叫。
可还没能叫出声音,嘴巴下一子被封住。
顾阅忱?
何田田鼻息间依稀能从那只手上嗅到丝丝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下意识回头,果然就撞上了顾阅忱熟悉的眉眼。
她刚想要说什么,顾阅忱却立即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二话不说将她拉到了自己车里。
“你干嘛呀?”
何田田不明所以,一边挣扎一边抗议:“你拽我干嘛?有事说事,你抓的我可疼了!”
“你再不放手,我咬你……”
何田田本来抻着脖颈,一脸的傲娇,猛然间撞上顾阅忱锋锐的眼神,秒怂:“咬……咬人是不对的。但你动手抓人也不占道理啊~”
顾阅忱也没理他,抬眼瞟向车外,见外婆家的房门丝毫未动,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顾阅忱敛眸,盯着何田田,但攥着她的手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怎么了?”
何田田见他蹙着眉,似有不悦,心里也就跟着犯起了嘀咕。
她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来?虽然咱们是没什么关系了,但我跟外婆之间的感情还是在的,我来看看外婆,有什么问题?”
“倒是你,你怎么来了?”
明明算计好的,一般这个时间顾阅忱要么开会,要么手术,是肯定待在医院里的。就因为这个她才早早的来了,没想到竟然失算了。
顾阅忱依旧沉着脸,盯着她的眉心:“你自己来的?”
“不然呢?”何田田拧眉:“难道是有人拿刀架我脖子,逼我来的?”
你可真有意思。
顾阅忱:“外婆没给你打电话?”
何田田听到这里,方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瞅着他:“什么意思……外婆给我打电话……是要干嘛?”
顾阅忱见她一脸懵懂的样子,沉了沉气息,放开了她的手,然后垂眸喃喃道:“我猜,你应该也做不出那种丧良心的事情来……”
“你刚刚说什么?”
何田田反手揪上了他的衣袖:“谁丧良心?”
顾阅忱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何田田不乐意了:“好事儿不背人,背人没好事!你说不说?”
面对她这样的连环逼问,顾阅忱眉尾不由得动了动。
以前问什么,她都是温声软语,顺便还两手托腮卖个萌什么的。
现在都敢指鼻子怼脸上了……胆子越来越肥了。
可怪就怪在,他竟然对这样无理的何田田多了些自己都搞不懂的迁就。
抬手拂落了她怼到鼻尖的手指,顾阅忱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
何田田听完,差点原地蹦起来把车敞篷给掀翻了个儿:“你说……你说外婆已经知道我们俩离婚的事儿了?”
顾阅忱眉心紧蹙,点了点头。
何田田:“谁告诉外婆的?”
顾阅忱没说话,只是盯着她。
何田田被他盯的毛了:“你总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等等……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哎,天地良心啊!你要这么着,我就真得好好跟你论道论道了……”
“我知道不是你!”顾阅忱收了目光,闷声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说的……何田田听了心里竟然冒出了一丢丢小欣慰。
她绞着手指,也放缓了语气:“那你干嘛盯着我?”
顾阅忱:“我就是想不明白,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急着想要咱们撇清关系。”
何田田:“……”
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顾阅忱继续道:“老太太是听了消息,就给我打了电话。这个时候……应该正伤心呢。你去,就是自投罗网。”
何田田闷声不语,还真是这么回事。
所以,他刚刚阻止她按门铃是担心她独自面对外婆?
正暗自琢磨着,耳边忽然又传来顾阅忱的一句话:“你走吧,先避避风头。”
好嘞,我先闪为妙,免得溅我一身血。
何田田下意识伸手要去开门,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她这次来是带着别的目的,七千万呢!
暂且不说这个,外婆那个年纪的人了,为了他们小辈的事情伤心费神……怎么听着怎么都于心不忍。
今天不在这儿就算了,人都到门前了转身就走了……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就依着现在这光景来看,帮顾阅忱就是帮自己,如果外婆那边搞不定,葫芦瓶那事儿就没下文。
葫芦瓶那事儿没下文……那怪老头那边就没法交代。
他那边没法交代,她就得吃官司,吃官司肩上就得扛上七千万……这车不能下。
何田田缩了手,转头看向顾阅忱时已经堆上了假笑:“顾医生,瞧你这话说的,把我当什么人啊~”
顾阅忱:“……”
何田田眨巴眨巴眼睛:“咱们认识那么久了,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临阵脱逃的人?”
“咱们俩之间的恩恩爱爱虽然是假的,可我跟外婆的祖孙情谊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掺。外婆现在正伤心,正是缺人安慰的时候,我怎么能避而不见,说走就走?”
她双手抱臂,一副浩气凛然的样子:“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我要见外婆。”
顾阅忱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番说词,不免愣了一下。
他看着她,正色道:“你要知道,你跟我进去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
何田田暗自在心里嘀咕,可我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顾阅忱又道:“你不是说……离婚之后,就不想再掺和我的事情了吗?”
何田田:“凡事如果都是一刀两断,干干净净。那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爱恨纠葛?”
顾阅忱偏脸看着她,瞳孔隐隐晃动。
所以她的意思是,他们之间仍有羁绊?
不过很快,何田田接下来的话就让他这点小心思幻灭掉了。
她说:“我这是为了外婆,又不是为了你。”
顾阅忱淡淡的笑笑,苦涩和欣慰参半。
苦就苦在她果然已经变得不在意他了。
可欣慰的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善良,还会惦记着外婆。
她跟外婆之间的那份牵绊还在,那跟他之间的连系就断不了。
这就够了。
……
顾阅忱跟何田田一前一后进了客厅,外婆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里垂泪。
孙妈在一旁温言相劝,看着老太太伤心难过,忍不住也偷偷的摸了把眼泪。
“外婆……”
这画面顾阅忱瞧了也心酸,低低的喊了外婆一声。
老太太没听到顾阅忱声音还好,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喉咙一梗,怒从心头起,抄了桌上的茶杯扭头就朝着顾阅忱摔了过去:“你这个不肖子,还来干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茶杯应声而随,热茶溅的四处都是。
何田田猫在顾阅忱身后,还是被烫到直跳脚,她下意识攥上了顾阅忱手,关切的低头查看:“你脚有没有事?烫到了吧……”
“田田?”孙妈看到何田田,不免一愣。
外婆闻声抬头,瞟见立在顾阅忱身边的何田田,阴云罩顶般的脸色微微一回暖:“田田……你也来了?”
“嗯……”
她弱弱的点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何田田从没见过外婆这么严厉的一面,被刚刚那一幕结结实实吓到了,现在大气都不敢喘。
“孙,扶我起来~”外婆抬手,孙妈赶紧上前把她老人家从沙发上搀了起来。
老太太颤颤巍巍就到了两人面前。
她没好气的白了顾阅忱一眼,转而看向何田田时脸上挂上了一丝勉强笑意。
外婆拉过何田田的小手攥在手里,轻轻的拍了拍手背:“小心肝儿,刚刚吓着了吧?”
一声熟悉的“小心肝”暖到了何田田的骨子里,鼻尖一酸,差点哭了。
她含着泪点了点小脑袋,柔声道:“外婆……你先别着急上火好不好?咱们身体要紧。剩下的事儿,你听我们慢慢说……”
“好~”
外婆泪眼婆娑的点头:“我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咱们田田一个人的。外婆不生气,慢慢说。”
“不过啊,我这回先跟他说。孙啊,你带田田去隔壁书房坐坐,聊聊。我先问问这兔崽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外婆侧头看向顾阅忱,眼神立马“凶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