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发现面前的人不是猴子大觉,立刻就警觉了。唰的后退了一步,但是圣井里的空间只有这么大,退也退不到哪儿去。
不仅我警觉了,对面那个猴子一般的人也流露出了敌意,他猛的一挥手里的铲子,看样子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我唯一的优势,就是手里有一把手电,手电的强光照射在对方的脸上,让他的视线受阻。通过更加仔细的观察,我敢肯定,这个人绝对也是被恶魔虫咬过的,他变成这样,是恶魔虫噬咬的后遗症。
他绝对不是猴子大觉,然而,在和他对峙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他身上好像有一股跟猴子大觉很相似的气息。
那种气息,可能也是一种气场,这样的气场,是来自骨子里的,来自内心最深处的,伪装不来。
因为我见过猴子大觉,而且接触的还算比较多,所以这种气息我很熟悉。我清楚,这样的气息来自于一个人长时间身居高位,发号施令,统领一方。
我靠着身后的井壁,微微皱起了眉头,猴子大觉当时跟我讲的一些事情,现在还有非常深刻的印象。我不是无缘无故的瞎猜,因为猴子大觉告诉过我,象雄古国刚刚出现衰败的迹象时,班达家族的人就开始着手去探索大千世界的秘密。别的人,我不是很了解,可至少我知道,猴子大觉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大千世界,而彻底消失的。
猴子大觉的父亲,走进了那道非常特殊的大门里。进去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来,在这样的前提下,猴子大觉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为象雄的大觉。
猴子大觉一心想要探索那道特殊的大门,一来是为了寻找象雄的出路,二来,也有查找他父亲下落的原因。
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对面的猴子已经开始躁动,估计是突然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以这种方式遭遇了一个陌生人,让他的情绪产生了不安。他不知道我的来历,不知道我的意图,可能在他看来,先下手是唯一的办法。
我没有对付他的把握,尽管他的腰身佝偻,连腰都直不起来,而且又瘦又小,可是,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他不是个易于之辈。
唰!!!
在我感觉到危险的同时,对方果然出其不意的攻击了。他手里那把铲子,顿时变成了夺命的利器,带着一股强劲的破空声,迎头横扫过来。在圣井这片狭窄的方寸之地,躲闪非常困难,我没有退路,匆忙中猛的一缩头,铲子重重的砸在身后的井壁上,冒出了一串火花。
“等等!!!”我赶紧猫着腰挪动了一步,跟对方尽可能的拉开距离,同时大喊道:“听的懂唐话吗!?你是不是班达家族的人!”
这两句话一喊出来,对方果然有了反应,迅速的收回铲子,挡在自己胸前,同时紧紧的注视着我。
看样子,他能听懂我说的话,别的暂且不提,单单是班达家族这四个人,已经足以吊起他的胃口。
他也靠着井壁,眼中的敌意变成一种无声的质疑。我一看他暂时停止了进攻,立刻开始跟他解释。
我说起了班达家族,说起穹隆银堡,而且,我还说起了猴子大觉。对方的眼睛在此刻好像变成了一个万花筒,随着我的讲述,他的目光不断的变幻着。尤其是在听到猴子大觉的消息时,他一下子呆住了。
我的猜测,也在这一刻被印证。因为说到猴子大觉时,这个人的眼神里,都是深深的牵挂,担忧,思念。这是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孩子的情感,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这种情感,没有谁可以伪装出这种目光和表情。
“你见过他?”对方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就好像一口在地下埋了一千年的破旧的铜钟,光彩全部在时间中磨去了,留下的只是晦涩和斑斑锈迹。
“见过!”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神全部都被猴子大觉给吸引了,我继续解释道:“他告诉过我,他的父亲,消失在一道大门里面,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努力,想要找到自己的父亲!”
这个人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可是,我的讲述,或者说解释有情有理,更重要的是,猴子大觉当年消失在那道大门里的事情,是一个绝密,甚至连象雄王都不知道。如果能说出这个秘密的人,就说明至少和猴子大觉有很深的交往。
这个人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铲子,他的眼睛已经在岁月中彻底的干涸了,仿佛是一眼失去了水源的泉眼。然而,在听到我的讲述时,他很激动,他的眼睛隐然泛起了泪光。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猴子大觉从始至终都没有找到他,可是,当他知道猴子大觉一直都在寻找他的时候,他很宽慰,他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全都是值得的。
我的讲述应该是获取了对方一部分的信任,最起码他不会再抡着铲子跟我拼命。
在我的不断追问下,他说了一些事情,我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这个人来自象雄的班达家族,曾经担任过象雄的大觉,他的名字叫班达古汪。猴子大觉,就是他唯一的儿子。
“你消失在那道大门里了?”我继续问道:“那道大门,我和你的儿子走进去过,我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可是没有机会靠近。”
“不要靠近它!”班达古汪听到那个巨大的光球时,一下子就动容了,他的表情甚至变得有点狰狞:“不要靠近!”
“为……为什么?”
“那不是人可以触碰的东西!一旦触碰,结果,是谁也想不到的!”班达古汪警告道:“不要触碰它!”
我不知道班达古汪在那道大门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从他的话里就能听得出来,最起码,他对那个巨大的光球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光球具有危险性,所以才会郑重其事的警告。
我拿了一点水,给班达古汪喝,其实我也是想试探试探他,如果他接受我给的水和食物,那么就说明他对我的信任已经达到了相应的程度,我可以继续问一些问题。
很庆幸,可能就是因为猴子大觉的缘故,班达古汪对我表现出了信任。他慢慢的接过我给的水,然后喝了两口。
“你知道怎么回归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询问,班达古汪倒先开了口。他问的话没头没尾,可是我能听懂。
他明显是在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回到猴子大觉所在的象雄时代。
同时,班达古汪的话已经透露出了些许的别意,很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跨越时空了。可能在他当年进入那道大门之后,就被放逐到了别的时空里。作为一个人,尤其是身上有担当的人来说,别的任何时空,都不是他想要的。
即便自己的家园将要变成废墟,即便自己的亲人将要离散,可班达古汪还是想要回去,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时空中。
我和班达古汪的交谈渐渐深入了,涉及到了一些实质性的问题。果然,在不断的深入交谈中,班达古汪说,他从进入那道大门以后就迷失了,尽管班达家族拥有一部石叶书,记录着大千世界的石叶书,但他不可能把大事件里的所有细节都搞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大门空间,只不过没有非常精准的坐标,他就无法找到可以回归象雄时空的那道大门。
班达古汪尝试了很多次,也失败了很多次。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只是凭着一股不屈的信念在坚持。
“应该可以回去。”我想了很长时间,阿普宗申当时跟我讲述的时候,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班达古汪的事,我现在也分辨不出来,班达古汪回归到原来的时空里,是不是一种历史的必然趋势。
我只是觉得,他应该回去,应该回到属于他自己的时空中。
班达古汪有些激动,他寻找很久,就是为了寻找一条回家的路。我现在对他说的话,其实是给了他一个希望。
我和班达古汪费尽全力,先从圣井通往地面的曲折通道钻了出去。回到地面之后,我把通道的入口掩饰了起来,接着又带班达古汪徒步回到了原来出发的地点。阿普宗申的遗体还在原处,班达古汪当年消失的时候,阿普宗申可能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班达古汪不认识他,但是,他认识阿普宗申头上的那顶头盔。
我把阿普宗申的尸体推到了原来的坑里,暂时也掩埋了起来。圣井不会移动,我只要记住圣井遗址的具体位置,随时都可以到这儿找到它。
紧跟着,我带着班达古汪出发了。班达古汪在连续的寻找中,肯定跨越过不同的时空,对于汽车这种对他而言绝对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也没有表露出异样。
我又一次从大鹏银城的遗址赶到了旦猛盆地,进入那片深渊,又来到了小木屋附近,本来我没有看到石老头的身影,可是等到又靠近了几步的时候,石老头就像是鬼一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油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
在石老头出现的一瞬间,我一下子感应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浓浓的敌意,还有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