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四海的话让我一下子就精神起来,那颗青铜头颅,果然有门道。
“我有点急事,你们三个先吃,如果我忙完了,及时赶回来,要是忙不完,明天我请客。”我打了个招呼,站起来就想走。
“你这么搞,就是脱离群众。”老王拦着我不放。
“排了一个多小时才排上,一口不吃就要走,你是不是傻。”宁小猫也拽着我的胳膊:“好歹吃两口啊。”
盛情难却,我只好坐下来,陪着他们吃了一会儿。只不过心里有事,吃也吃不安生,张莫莫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做主让我先走了。
我风驰电掣的赶回原四海的家,到家以后,原四海正跟程盛在喝茶。
“程师傅。”我这顿饭都吃的心急火燎的,到了之后一分钟都等不住,开口就问:“那东西是怎么回事?”
“别急,喝口茶,程师傅也刚刚闲下来。”原四海给我倒了杯茶,坐下喝了两口之后,我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糙了,东西就在这儿,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跑不了,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我们三个人坐下来喝茶,我的心也平静了些。随口聊了聊,我想知道这颗青铜头颅的详细情况,就跟程盛询问。
“程师傅,这个东西,能看出来大概年代和出处吗?”
“这个东西,挺怪的。”程盛六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体挺健康,人也很和善,可能是觉得这样说着说不清楚,就放下茶杯带我来到工作间。
青铜头颅经过程盛的修整,表面能清除的污垢以及铜锈,全都清除掉了。大眼一看,我就觉得青铜头颅比我刚带来的时候小了不少。它原来是有篮球那么大的,经过修整,现在跟一颗正常人的头颅大小差不多。
这颗头像五官俱全,只不过少了一只耳朵,我不是相关的专家,也无法从这上面看出什么道道来。
“这个东西的年代,不好判断。”程盛戴上老花镜,说道:“老周家的货,我见过不少,相比而言,这东西铸造的比较粗陋,不太正常。”
先秦时代的青铜三朝里,夏朝就不说了,主流历史界不承认。从商朝开始,青铜就是国家管控的珍贵物资,负责铸造青铜器的作坊,都是官方的,没有民间的冶炼作坊铸造青铜。
青铜器主要是礼器和祭器,这都是丝毫不容马虎的,所以冶炼场所有严格的要求,也就催生了青铜冶炼的发展。我带来的这颗青铜头颅,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铸造的,虽然什么都不缺,但谈不上精美。
程盛说,这颗青铜头颅铸造的时候,冶炼技术比较落后,矿石杂质比较多,合金比例也不标准。
“那就是说,这东西是很早以前的东西?比商周还要早?”
“也不能这么说。”程盛摇了摇头,说:“铸造的粗陋,跟冶炼技术以及矿石质量有关,我自己认为,可能是地区差异。”
商周两朝,都是封邦建国制,有些地方,可能冶炼技术发达,有些地方相对则落后,现在如果没有具体的物证来表明这颗青铜头颅铸造自何时,那么仅凭经验是不能做最后判断的。
“刚才四海在电话里跟我说,这个东西有一点蹊跷,是哪儿有问题?”我一看纠结青铜头颅的年代可能不行,就转入了正题。
“是这里。”程盛在青铜头颅额头上方比划了一圈,说:“这里有一条缝。”
“一条缝?”
“对,是一条缝。”
程盛说,这颗青铜头颅跟别的青铜器不太一样,很多青铜器在铸造的时候,因为器具本身比较大,所以没有那么大的模具,需要分批浇筑,最后熔炼成整体。这颗青铜头颅,体积不大,本来应该用一次性浇筑法铸造出来的,但是偏偏分成了两次铸造。
也就是说,这颗青铜头颅不是一个整体,分为两个部分。古代的冶金技术,讲究实用,因为没那么多时间和资源搞那些花花肠子,能一次解决的事儿,不会脱ku子放屁,分成两步来。既然这个东西分成了两部分,那就说明,肯定有分成两部分的理由和必要。
如果按照程盛的经验,这颗青铜头颅的里面,可能会有文章。这东西铸造的时候,冶金技术就不发达,还非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拿脚后跟想想,也有问题。
“那以您的意思?”我指了指青铜头颅上面的那条缝:“内有乾坤?”
“这个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用认真,主意还是得你自己拿。”程盛呵呵一笑:“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老周家的货,要是真弄砸了,我可吃罪不起。”
程盛的意思我明白,因为这样的东西完全是靠经验去判断的,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他不会把话说死。免得出了问题以后,我会找他的麻烦。
原四海跟我使了个眼色,俩个人就跑到外面的客厅去嘀咕。他没有问我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只是问我要怎么处理这件货,如果打算卖掉,那还是不动为好。原四海是生意人,凡事都要从商品价值利益去考虑。
不过,他心里大概也明白,我前两天让他去找的那件货,就是青铜人像的身躯,他知道我应该是想把整尊人像给拼齐。
“我都穷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指望这个发财,这东西肯定不会卖,我只是想弄明白而已。”
“要是这样的话,可以跟程师傅说一下,让他没有心理负担。”
我跟原四海嘀咕完了,就跑到工作间和程盛交底。我和他说,这个东西弄坏了也不要紧,只要能把真正的情况搞清楚。
“大气。”程盛对我翘了翘大拇指:“一般人没这个气魄,不过老弟,我还是得叮嘱你一声儿,要是这么搞,真的就把这件货给毁了,它现在少了只耳朵,那无关紧要的,折价也折不下去太多。”
“没关系,我心里有数,您就直接开干吧。”
如果想要把这颗青铜头颅打开,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锯子从额头上那条缝隙锯下去。
我没有异议,程盛三番五次的找我确认以后,才开始动手。
他干活很细致,把青铜头颅先固定好,然后下锯。我和原四海在旁边看,可能程盛心里还是忐忑,毕竟这东西是青铜器,所以干的特别慢。锯子把青铜头颅额头上的缝锯开了一段,和程盛判断的完全相同,这颗青铜头颅是中空的。
当时的铸造技术可能无法直接铸造出一个完全密封的中空体,所以采取了分铸然后合并的办法。这颗青铜头颅不能说天衣无缝,但中间肯定是中空的。
不过,锯子锯出的缝隙只比锯片宽那么一丁点,根本就看不清楚青铜头颅里面的构造,也看不到是不是有东西。只能把头颅的上半部分全部锯掉才行。
我们是从晚上九点多钟开始干的,一直到半夜两点,才算快要收尾,眼瞅着只差最后一点就可以锯掉青铜头颅的上半部分,我忍不住朝程盛身边靠近了一点,想要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工作间的灯突然灭了,灯灭只是一瞬间,前后可能一秒钟都不到。灯灭的那么突然,谁都没有防备,原四海住的这个小区还算不错,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突然断电的情况。
灯灭灯亮间隔的时间太短,快让人反应不过来,直到灯重新亮起了有半分钟,原四海自己砸了咂嘴,说:“刚才,窗子外面是不是有人喊了一声?”
原四海要是不说,可能我也没印象,但他提起来,我倒真觉得,在刚才灯灭的一刹那,似乎窗子外面就是有人喊了一声。喊声距离应该很远,原四海家是住在八楼的,而且工作间的窗户都关严了,楼下的声音传上来,也非常的轻微和缥缈。
“我......”程盛停下了动作,透过老花镜看了看我们两个,像是有话想说。
“您怎么了?”
“没什么,接着来吧。”
“有话您说啊。”我看着程盛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感觉挺难受。
“也没啥,就是刚才你们说楼下有人喊了一声,我是觉得,那声音很轻很轻,但是离我们很近。”程盛在工作间的左右看了一眼:“好像就在这屋子里。”
程盛的话让我脊背一阵发寒,屋子里总共就我们三个人,要是声音是从屋子里传来的,那就真的见鬼了。
“程师傅,没事,您多半是听错了。”原四海也感觉程盛好像有点心慌,赶紧在旁边搭腔:“绝对是听错了。”
“那估计就是,就咱们三个人,没别人了。”程盛觉得这个活儿干的时间也够长了,所以拿着锯子准备继续动手。
只差最后一点,这颗青铜头颅的上半部分就要锯开了,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青铜头颅上。
这时候,工作间得灯又灭了,这一次,灯灭了大概有七八秒钟时间。七八秒的时间,我还是能反应过来的。
就因为能反应过来,所以我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