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那晚想了很久。如果他离开，江江会面临两种情况。
    一是：雨彤会把重心转移，将他缺失的那份父爱补给孩子。
    二是：雨彤依旧工作，江江只有那可怜的20%母爱。
    许多人都会选择第一种，但是他直觉雨彤会选第二种。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她的工作更重要。她绝对不会手把手教bybb，只会让他快速成长。现在江江在她的教导下，早早结束童年。
    但是他却没办法怪到她身上，毕竟她曾经跟他说过她没有时间照顾孩子。是他的离开导致孩子变成现在这样。
    江江摇头，“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做物理实验好玩呢。”
    叶谨很想补偿儿子，“不如我带你去打球吧？你不是最喜欢打球吗？”
    江江撅着嘴，一脸的不情愿。不过想到父亲好久没回来，他勉为其难陪爸爸打一回吧。
    叶谨瞧着他的表情，顿时一乐，在他脑袋上秃噜一下，“爸爸陪你玩，你还不高兴？臭小子。”
    江江是个较真的性子，听到爸爸这么说，他立刻反驳，“不是爸爸陪我玩，是我陪爸爸玩。我根本不想打球。”
    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叶谨给逗乐了，他有点好笑，“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江江诧异看着爸爸，“这怎么能一样呢？爸爸陪我玩，这说明爸爸爱护我。我陪爸爸玩，这说明我有孝心。这完全是两回事。”
    叶谨哭笑不得，“好！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两人拿着篮球到生活区的蓝球场打了一个小时的球。
    江江热得汗流浃背，休息时，叶谨想给儿子擦汗，江江躲开了，“我自己有毛巾，爸爸你自己擦吧。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妈妈说了，成熟的人是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别人给他拿主意。他不能事事让大人帮忙。
    叶谨心里一窒，明明儿子每天都会跟他视频，但是他觉得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叶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以为儿子在怪自己，“是爸爸不好，这几年都没能在你身边照顾你。”
    江江眨巴下眼睛，“不会啊，我现在挺好的。爸爸只是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叶谨的话咽到肚子里，他有点尴尬，“爸爸的意思是爸爸这几年给你的父爱太少了。”
    江江摇头，“没有啊。我们不是经常视频吗？爸爸爱我，我知道的。”
    叶谨看着儿子清冷冷的眉眼，这一刻他觉得儿子是陌生的。
    虽然儿子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他的性子却随了雨彤，一样的理智，一样的心坚如铁。
    江江见爸爸不说话，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妈妈说，我不能像个乞丐一样总是乞求别人爱我。没有人是为我而活。她有她的事情，你有你的事情，我也有我的事情。但是如果我出事，为了我，她可以做到一切母亲能做到的事情。让我不要怀疑自己是个没人爱的孩子。”
    叶谨喉头发涩，“你妈说的？”
    江江点头，“对啊。我妈说的。”
    说完他看了眼时间，从地上爬起来，“爸，我还得回去看书，没法再陪你打球了，你找别人吧。”
    叶谨点头，目送儿子远去。
    **
    首都最热闹的新街口，还是那家饭馆，叶谨阔别三年多重新踏入这家饭店，一切都没变。还是那样热闹。
    店员看到他，刚要打招呼，叶谨抬了抬手，示意他别出声，自己走进包间。
    陆希禾看到他，立刻笑了，“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天家庭生活才能想起我呢。”
    叶谨见他已经点好了饭菜，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吃过饭了，你自己吃吧。”
    陆希禾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问他在m国那边的情况。
    虽然陆希禾也经常跟叶谨视频聊天，但是陆希禾工作忙，没那么时间。所以两人视频的次数大概是三个月一回。
    叶谨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陆希禾见他表情不太对，“怎么了？跟江雨彤吵架了？来，跟哥说说，我给你开解开解！”
    叶谨喝了半杯水润完口，才慢条斯理讲自己回来后家里的变化，“现在江江跟雨彤一模一样。我……”
    叶谨说不出那种滋味儿。他对儿子有种补偿心理。想让儿子拥有一个天真无邪的童年。他去趟m国，儿子的童年就结束了。
    陆希禾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你还不敢跟江雨彤抱怨，对吧？”
    叶谨点头。他不能抱怨，也不敢抱怨。毕竟是他缺失父亲的角色，不是雨彤。
    叶谨就愁得不成，“你说我该怎么办？”
    陆希禾却觉得没什么不好，“如果能选择性格，你觉得你更想当自己，还是更远想当江雨彤？”
    叶谨被这问题问懵了，“我是男人，她是女人，这怎么选。”
    陆希禾嗤笑一声，“其实你也想当她吧？因为她这样的性子到哪都能活得很好。而你，不行！”
    叶谨捏着杯子，没有反驳。
    “她别的方面倒是不吃亏，但是在情感上面，我担心将来江江会像她一样艰难。”叶谨是花了很久才把江雨彤的心给暖好的。这过程真的很不容易。
    他不想江江像她一样防备心那么重。江江可以活得自在一些，别那么累。
    陆希禾叹息一声，表弟是一番慈父心肠，担心儿子将来情路不顺。但是这世上谁能一帆风顺呢。
    “可你有没有想过，江江的智商随她。他除了长得像你，有哪点像你？他的脑子随了江雨彤，性格也已经像她。说句夸大的话，他将来的成就不比你媳妇差。要知道你媳妇可是白手起家。而江江呢？他起点甩了她十万八千里。他将来做研究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叶谨急了，以为表哥没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担心他的事业，我担心他的情路。”
    陆希禾觉得表弟有时候也挺贪心，啥东西都想让自己儿子得到，可是这可能吗？他嗤笑一声，“我知道。但是咱们说句不好听的，这世上那么多夫妻有多少对敢说他们拥有爱情？爱情是奢侈品，不是必须品。就连我都不敢奢望爱情。凑和着过呗。爱情、友情、亲情都想要。这种人世上能有几个？江江有你们帮扶，他就把99%的孩子甩到身后。你该知足了。别想那些没用的。你累不累呀。”
    叶谨抿了抿嘴，他和雨彤对江江再好，也不可能陪孩子一辈子。他想自己的儿子有人爱，有错吗？这怎么就贪心了？
    陆希禾继续道，“兴许江江运气好，能遇到一个真心爱他的人呢。你呀，纯粹就是瞎操心。”
    叶谨将剩下的水喝完，“他是我儿子，我不操心他，我操心谁。”
    陆希禾翻了个白眼，“你还不如江江懂事。你瞧江江说的多好啊，他又不是乞丐，为什么要乞求别人的爱。活得多通透啊。你学学他吧。好好管理自己的事业。将来给江江多留些财产，这样他将来做科研时，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叶谨不服气，“我事业好着呢。资产比你只多不少。”
    陆希禾翻了个白眼，“你跟我比什么。你跟江雨彤比啊？儿子被她教成这样，你连对她抱怨一声都不敢。你还跟我横。”
    叶谨涨红着脸，“我不跟她抱怨，跟钱没关系。我是对她愧疚。”
    陆希禾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江雨彤挣得比你多，她的家庭地位就注定比你高。”
    话不投击半句多，叶谨觉得没趣，“满嘴歪理。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家吧？”
    陆希禾见他要走，“哎？你请我吃饭，让我自己付账吗？”
    叶谨被叫住还愣了一会儿，摆摆手，“我跟前台说一声，钱从我账上扣。”
    陆希禾乐了，“这还差不多。”
    叶谨刚打开门，突然觉得不对，笑话他，“你这是穷了？”
    陆希禾眼睛一瞪，“谁说的。我现在有钱着呢。我只不过是没卖股票而已。”
    叶谨将信将疑，直看得陆希禾发毛，他才撵苍蝇一般的挥手赶人，“快走吧。江雨彤马上就要下班了。你还不赶紧回家迎接女王？”
    叶谨终于放过了他，转身出了包间。跟前台交待一声，开车回了家。
    叶谨到家的时候，江雨彤已经提前回来了，得知他没在家，还有些纳闷。
    不过她也没有打电话给他，洗漱完毕后就躺在床上继续看书。
    叶谨推开主卧的门，有点心虚。
    江雨彤放下书，好奇问他，“你今天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叶谨轻咳一声，“我找表哥了。”
    江雨彤‘哦’了一声，也没再追问。叶谨洗漱完毕，躺到床上，跟她说起一件事，“我之前坐牢遇到的两个人，欧文和斯科特，就是一个音乐家，一个物理家，我想把他们赎回来。对了，还有一个陈峰，都是高级人才。你应该需要的。”
    江雨彤手撑着下巴，打量他，“你认真的？”
    叶谨点头，真得不能再真了。
    江雨彤不太理解，“怎么赎回来？那个音乐家不是要坐四十年牢吗？等他出来，估计说话在都不利索了吧？还有那个物理学家还有两年就出来了。明年你给他交保证金就是了。”
    叶谨摇头，“交保证金没用啊，又不能出国。两人年纪都不小了，那监狱是吃人的地方，我担心他们身体熬不住。”
    江雨彤叹了口气，熬不住也没用啊。谁叫他们自己犯法呢？约翰欠她的人情已经还完了，她不可能再找约翰帮忙。
    叶谨告诉她一件事，震惊得江雨彤整个人说不出话来，“m国总统有特赦令，我们可以花笔钱把人赎回来。我跟律师打听了，一个人要两百万。”
    江雨彤虽然对m国许多形为都不理解，但还是被惊到了，真是活久见。她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假的？这种事不会被查到吗？”
    叶谨在牢里早就打探清楚了，“肯定不能接受贿赂。可以让事情合法嘛。比如捐款给总统的慈善基金。”
    慈善是从来不查账的。所以也成为富豪们最强避税手段之一。
    江雨彤雷得外焦里嫩。她在m国前世今生留学六年都不知道怎么贿赂，他只坐了三年多的牢就弄清楚门道了。真是匪夷所思。
    叶谨见她不信，笑道，“你还记得特浪普在离任前批准赦免73人，并宣布另外70人减刑。那个牢里有个政府官员，我听他说减刑是一百万，赦免是两百万。再给中间人一些好处费。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真的可行，江雨彤自然没什么意见。这些都是高级人才关在牢里实在浪费，“行啊，你找人把他们捞出来吧。”
    叶谨见她答应，笑道，“等把他们弄出来，你的实验室就又添了两个超级人才。”
    江雨彤听他说过陈峰的履历，“这位倒是能加入。但是欧文不行，他研究的是发电机。而且他脾气古怪，跟成员小组合不来，可能要单独给他成立一组。”
    叶谨想到欧文在狱中脾气收敛不少，“兴许他现在已经改了，你先给他招些帮手，如果他实在不合群，再把人辞退。”
    江雨彤想了想，辞退员工成本太高了，到时候她找q大物理学院的研究生和博士生过来兼职，先组个小组试试。
    这件事两人就算达成共识，叶谨想起刚刚他和表哥聊的话题，总觉得表哥话里有话，“我表哥婚姻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江雨彤愣了一下，摇头，“没听说啊。”
    叶谨百思不得其解，“我就是觉得他怪怪的。说什么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
    江雨彤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意味深长道，“之前我做空九州商城，你表哥的收入比他媳妇少，一家之主的地位不保了呗。”
    叶谨不可思议看着她，“真的假的？我表哥可是ceo，他还是九州宝和两家投资公司的股东。表嫂好像只是个网红吧？”
    江雨彤笑起来，“你别瞧不起网红，人家直播赚的比你表哥高多了。”
    如果论身家和资产，王泠朵确实比不过陆希禾，但是陆希禾的股票轻易不变现，他靠工资、年终奖和三家公司分红，一年下来能有十来亿。
    王泠朵是顶级网红，她刚开始是靠着陆希禾的夫人积攒大批粉丝，后来成立个人工作室，只做直播，每天都有两千万粉丝看她直播，一年收入有二十多个亿。
    叶谨总算弄明白表哥为什么说那句话了，感情他现在的家庭地位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