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的时候,欧若斯已经睡醒了,她感觉到今天家里的气氛不对,她一手抱着小鹿,一边看着沮丧而愤怒的顾念,他坐在沙发上面,眼睛盯着茶几上的那杯茶水,里面微微的反射出灯光。
卫赫羽和顾风同时走了进来,顾念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愤怒,至少,欧若斯还没有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
“顾风!这就是你对我们赶尽杀绝的后果!感觉很好吧?”
顾念走到了顾风面前,这一次,卫赫羽有些要拦着顾念的意思,他看起来已经暴怒之极。
“对不起!”
顾风的话一出口,卫赫羽就愣住了,这可不是顾风这种人能说出的话,他和顾风认识了十余年,说对不起,可是第一次。
“对不起?说对不起有用吗?那套房子还是被你们收走了!那是我和小鹿的家啊!你知不知道今天下午来了一群什么样的人?他们打碎了我们家里所有的东西,那些我们家人的回忆,全部都被打碎了……”
愤怒,沮丧,不甘心……
顾念的那无法控制的情绪,渐渐的平和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被任何人安慰的伤心,母亲留给他的钱还不至于让他们流落街头,可是,那栋房子里有着母亲的痕迹,在那个转角的房间里,曾经还放着母亲东西……
顾念不止一次的背着小鹿,偷偷的打开衣柜,看着那些整整齐齐的挂在里面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职业装,穿在母亲的身上,显得那么干练漂亮,他不敢动那些衣服,只能静静的看着,或者,他会躺在母亲的床上,从那里散发出母亲生前留下的气息。
那股气息随着房间里的母亲的所有物品,将这个房间笼罩着,只有在这个房间里,顾风才会偶尔骗一骗自己,母亲只是去国外开会了,只是工作忙……
“现在那座房子里什么都不剩,我们的东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点回忆的痕迹都不留!现在我们一无所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风的身体踉踉跄跄的倒了下来,他若不是伤心到极致,怎会如此崩溃?欧若斯和小鹿一同上去扶起这纤弱的少年,他还年轻,他还年轻,还不到做男人的年纪,他无法再承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顾念。”
欧若斯扶着顾念的身体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背,欧若斯不擅长安慰别人。
“欧若斯……我该怎么办……”顾念的声音很细弱,只回荡在欧若斯的耳边,他的脸就埋在她的肩部,这个女性的身体会让顾念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母,他太脆弱,太需要一个类似于母亲的人来安慰他。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欧若斯轻声的说着。
而卫赫羽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让这些人一同住进自己的家里是否是正确的选择,但是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还是他觉得很可怜的顾念兄弟二人,他都想要尽可能的去保护他们。
因为楚寒卿是那么善良,又那么热心,他如今所做的是在延续着她的习惯。
可是,当看到顾念深深的抱着欧若斯的时候,他也无法控制着自己的私心,只好把头扭到一边去。
“房子的事对不起,我今天问过我妈,可还是没有阻止得了她……”
“够了,我不要听你在这假慈悲!你之前对我们兄弟二人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顾念说着便回到房间,欧若斯因为担心,所以跟了上去,卫赫羽抬了抬手臂,本来打算叫住她,但最终声音回荡在喉咙中,他没有说话。
顾念没有吃晚饭,他一直在房间里,欧若斯不会安慰人,就只好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我好想她……”
顾念就这样沉默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在口中喃喃的念出了这一句,欧若斯抬起头,看着这个颓然的少年,一张秀气的脸,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垂下来,睫毛上似乎站着泪水,他微微地咬着淡粉色的嘴唇,似乎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软弱,但是,他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着。
“谁?”欧若斯道。
“我妈……我妈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一个人抚养我们兄弟俩……”顾念额头上的碎发垂了下来,挡住了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可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而我连她被谁害死都不知道!她就这么仓促的离开了我们……”
顾念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欧若斯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那个害死他母亲的人就在他眼前,欧若斯心虚的不敢说话,心里除了懊恼和愧疚,再无其他。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顾念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睛泛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说。”
“你知道吗?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你给了我们很多快乐,把我们暂时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解放出来,欧若斯,你又说什么对不起呢?是我们应该谢谢你。”
欧若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一只冰凉的手将她的手握住,她抬起头,看见了顾念那张写满了脆弱与渴求的脸:“顾念……”
“欧若斯,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陪着你,会让你好受些吗?”
“会。”
欧若斯轻轻的摸了摸少年的脸,那张脸上带着潮湿的泪水,而欧若斯的心里也带着无穷无尽的折磨着她的自责与愧疚,不知不觉间一滴眼泪已经溢出了她的眼眶,她还浑然不绝,但是顾念却怔住。
眼泪从那双盛满了水波的眸子里溢出,在睫毛上稍作停留,并沿着白嫩光滑的脸颊流至下巴,她哭出来的样子让人心碎,又动人心弦,让人心里不住的生出怜爱,顾念过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欧若斯心虚的低下了头,如果说自己的陪伴能让这少年减轻些痛苦的话,她愿意这么做。
“你心疼我对吗?”顾念道。
欧若斯不置可否,顾念便直接将她揽入怀抱之中,或许这个动作对于她们来说太过于亲密,但是顾念的力道太大,欧若斯挣扎不开,便由他这么抱着,从今天起,她决定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赎罪。
晚上,王栋按照卫赫羽的意思,将抓到的两名犯人押到了卫赫羽指定的地点,在这里有段南廷的大刑伺候,高瓦数的照明灯映在两个犯人的脸上,段南廷手中的皮鞭蘸了下凉水在空中用力抽打了一下,一道冰凉的声音,让他们从头到脚打了个寒战。
“你们说不说?”王栋坐在一边,脸色铁青的问道。
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说,于是王栋便将二人隔离开来,他一个一个的审问。
“你们的底细我都查过,就凭你们的阶级层次,是无论如何都接触不到政客家的孩子的,所以,一定有个幕后主使,如果你不说的话,那么我就……”
段南廷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令人恐惧的神色,像是一个夜叉。
经过了一夜的奋战,王栋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拨通了卫赫羽的电话。
“卫总,还是你的方法管用,一个晚上就审出来了,而且这是一个很大的黑道组织,中间还有很多非法的利益勾当,并且有一个很大的企业参与进来,我已经下达了拘捕令,决定深入调查!”
王栋的话语里虽然透着疲惫,但语气听起来却很兴奋:“卫总,幸亏你一定要让我查个清楚,这案子我破了,外加上揪出一个黑道组织什么的,你知道吗?我就要升职了!”
卫赫羽轻声笑了笑:“是么?那恭喜你!”
“哪里,都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你让我一直审问下去,还给了我这么好的问询环境,我怎么会这么顺利的找到那个幕后主使呢?”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这个人可够倔的,要是不查出来主使你也不会善罢甘休,是个好警察!对了,你能告诉我那个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吗?竟然在京城里这么嚣张,我很想见识见识呢!”
卫赫羽一边冷笑着,一边说道,他打电话往客厅走,准备吃早餐,刚好看见了也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顾风,他好像没怎么睡好,眼睛下面沉着脸抹黑漆漆的阴气,闵青钰打趣的说道:“顾风哥,你的脸上都拧着一股黑气,莫不是要倒霉?”
顾风平常就喜欢开玩笑,闵青钰也习惯于开他的玩笑,顾风长叹着气,摆了摆手道:“我已经够倒霉的了,我就不相信我还能比现在更倒霉?”
卫赫羽看着他们几个拌嘴微微笑了笑,电话那边,王栋的声音传来:“卫总,顾氏你是知道的吧?也是个很大的企业,这次幕后的主使正是顾氏的董事长夫人王伟呢!”
听到这里,卫赫羽身体一愣,便直接回了房间:“你说什么?你确定那个人就是王伟吗?”
“千真万确,这两个人我是分开审问的,他们都说是王伟指使的,具体原因他们也不清楚,我已经下达了拘捕令,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上午就会找到王伟……”
“等等,王栋,这件事情能不能先缓一下?”
“怎么了?卫总。”
王栋很奇怪,明明卫赫羽一开始是极力主张她审问犯人的。
“不……没什么……”
卫赫羽犹豫了一下,当他知道这个人就是王伟的时候,出于对朋友的感情,他第一念头就是要把这事情压制下来,但是在一转念,犯罪就要被抓起来接受惩罚,这才是一个正义的人应该做的,而并非包庇,他为人光明磊落,也最讨厌这种事,只是心里却升起了对顾风的愧疚感。
“那好,今天上午我就会询问她,审问的结果我会告诉你。”
说着,王栋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