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娘见众人信了她的话,顿时得意起来“我儿子当村长那会儿,可不敢这么大的胆子,卖村民的地,这可是犯法的!
往大了说,这是拿公家的东西填自己的腰包。
往小了说,这就是断了你们的活路!
你们不赶在她把地卖出去之前拦住,等买主来了,地卖了,可就晚了!”
“怎么办?闰月对咱们那么好,让咱们也挣了不少钱,就这么去找她,是不是有点不仗义?”有个妇人小心翼翼问侯三儿。
“有什么不仗义的?把你们的地卖了,你们连活路都没有了,还想着仗不仗义?
不光你们,你们的儿孙都得跟着饿死。”李强娘咬牙切齿,说的解恨似的。
侯三儿撸起的袖子也放下了,李强娘说的要是真的,这事儿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
卖地可不像往出租地,租地有年限限制,年限到了地还能回到自己手里。
卖的话,要是真一次性卖了拿钱,那可就连子孙的活路都给断了。
侯三儿以前没儿子,或许不会想这么多,现在有儿子了,他哪能看着儿子长大喝西北风。
要是平时,闰月不会干这么无脑的事儿。
可现在眼瞅着她三婶的病一天比一天厉害,人在急红眼的时候,没准能干出什么事来。
“老李婆子,你确定你听清楚了?”侯三儿又跟李强娘确认了一遍。
“我对天发誓,我要是说半句假话,就让风大闪了我的舌头!”李强娘信誓旦旦。
“走,咱们去问问闰月不就知道了。”
一众人浩浩荡荡跟在侯三儿身后,直接朝大棚走了过去。
远远的就看见闰月坐在大棚地头的树林边上。
她两只胳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整个人蜷成那么一小团。
树上的黄叶飘落到她的头上,背上,脚下,她却全然不觉。
像座雕像似的。
她这样子看的侯三儿心疼,自觉放缓了脚步。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李强娘说的没准是真的。
平时没事儿的时候,闰月难得有清闲的时候,都是在大棚里穿梭个不停。
像今天这样,不光是有事,肯定还是大事儿。
众人鞋底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惊动了闰月。
她抬起头看过去,就看见那些妇女们跟在侯三儿身后,朝她这边走过来。
“三哥,你们有事儿?”闰月精神恹恹的问了一句。
“闰月,你是累了还是病了?不行回去歇着吧。”侯三儿脑子里千回百转,到底没开口就问地的事儿。
“啊,我没事儿,坐一会儿就好了。”闰月看向侯三儿身后的女人们。
这些女人因为侯三儿以前偷她们养的鸡,可是没少和侯三儿打架。
今天怎么还凑一起去了呢?
看着闰月询问的眼神。
一个外号叫大吵吵的妇人憋不住了“闰月,我们听说你要把山和大棚卖了,有没有这事?”
闰月眨巴着眼睛,想着这事儿早晚也瞒不住,便痛快说道“是有这个意思。”
“闰月,这大棚和山要是卖了,我们去哪里干活挣钱?”
“就是啊,山卖了那这花篮也编不成了,我们还能干什么?”
“闰月,这山和扣大棚的地可是我们各家各户租给你的,你没权利卖吧?”
“对,你不能拿我们的东西卖钱啊!”
“我正在想解决的办法……”闰月一开口,声音就被压了下去。
妇女们越说越激动,但凡什么事,煽起来就收不住了,失了控,变成一场混乱的口水战。
妇人们平时因为挣闰月钱,刻意保持的尊敬也端不住了。
闰月只看到一张张奇形怪状的嘴,喷着唾沫星子,在她面前张张合合。
像是一条条缺氧的鱼。
闰月只觉得耳际嗡嗡直响,接下来她大声叫嚷着什么,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这场混战终于把在大棚里干活的男人们也引了出来。
听清事情的始末,那些男人自然是也不同意的。
他们的论断是:闰月卖大棚和山上的出产可以,但是地不能卖,这地还有一年的租期,租期满了他们要收回,自己家扣大棚。
闰月要救她三婶的命也没错,可是拿大伙的地换钱,绝对不可以。
吵嚷中,闰月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错了,可是京城那边的药,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
万一来通知让自己去取,这药钱从哪儿来?
她现在只想弄到钱,够买药就行,而自己能拿出来的,也就这大棚和山了。
侯三儿一直冷着脸保持中立,看着闰月以一敌众。
吵嚷了半个下午,也没弄出个结果来。
村民们干脆各回各家,散了。
闰月看着盘腿坐在一边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抬头望天儿的侯三儿,哑着嗓子问“三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侯三儿“噗”吐掉草茎,“妹子,你真心听我说句话?”
“你说。”
“闰月妹子,你救三婶的心情没错,是对的。
当初你从外边回来,村里哪有人搭理你?
一个个的就像以前躲着我似的躲着你。
这后来看你发财了,又不和他们计较,这才跟你走动。
那时候,就三叔三婶管你,帮你。
你这报恩的心情三哥懂,三哥一直站在你这边,也是感激你拿三哥当人看,给我条活命的路子,让我活的像个人。
可是闰月,你再急着救三婶,也不能拿大伙的地和那座山去换钱。
这两样东西要是动了,咱们所有人的日子就没了根本。
你看咱青牛村,现在连傻子都能娶上媳妇,人家图的是啥?
还不是图咱们村日子好过,能挣到钱?
这山和大棚要是没了,不出两年,大家伙又回到以前的日子了,也不怪他们激动和你吵。”
“三哥,确实是我错了,我,我急糊涂了。”闰月被侯三儿几句话点醒。
她一直想着,就算地和山卖了,买的人也搬不走,用人也得用青牛村的人。
不会耽误村里人赚钱。
她忽略了这地和山的所有权,是村里的,不是自己的私产。
这事儿是她考虑不周了。
可她现在心情不好,也不想解释。
等常经理和古爱华他们来了,实在不行就把大棚的出产,和山上的东西卖了吧。
闰月没想到,她没来得及解释,村民们却炸了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