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的领导刚刚从屋里走出去,李强娘就像一只被掐断脖子的鸡,那哭声“嘠”一下就断了。
几个领导吓了一跳,还以为老太太哭晕了过去,随即屋里就传来老太太哄孙子的声音“虫儿飞,虫儿走,虫儿不咬宝宝手……”
几个人互看一眼,表情复杂。
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屋里的李老太太从窗户观察着那几个人,见他们走了,她赶紧穿鞋下地。
儿子跑了,孙子病了,家里这烂摊子自己一个人也收拾不了。
别的不说,这病孩子就是熬心血的玩意。
刚才那些人还说什么,拿不出钱,儿子就得蹲大狱。
孙子废了,儿子不能再废了,否则她老了指谁去?
在屋里绕了几圈,想起儿子临走说的话“实在不行就把孩子给他娘送去,她总不会不管。”
“虎毒不食子,这娃是她生的,谁生的谁管,凭啥落到我手里!”老太太心里升起一股子不平。
抱上李刚出了门。
她要把这孩子给他娘送去,死活她是不管了。
抱着孩子翻过一道山岭,当李强娘看见陈翠花那座养兔场时,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她啐了一口,骂道“该死的懒婆娘,在俺家过日子时也没见她这么能干!
这离了离了,倒让她走了狗屎运,赚大钱了!”
李老太太抱着怀里的孙子,一点点朝兔场靠近。
走到兔场门口时,就看见陈翠花穿着一身白色的连体衣服走出来。
头上还带着白色的帽子和口罩,整得像搞细x实验的小鬼子。
不过那双露出来的眼睛,李老太太是认得的。
“陈翠花”她叫了一声,心里面五味杂陈。
陈翠花听见这声吼,虽然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仍旧是吓得一个哆嗦。
待她看清前婆婆怀里的孩子时,眼神顿时亮了。
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来了吗?
朝噩梦中的老太婆走近了两步,陈翠花就再也不肯向前。
仿佛她这一走过来,就会被恶魔给缠上似的。
“翠花,这是你儿子?你不想?
你看看你这个当娘的。”李老太太换上副陈翠花从来没看见过的笑脸,语气温柔的说道。
不知为什么,就是笑,也让陈翠花毛骨悚然,觉得她要坑自己。
李老太太当着陈翠花的面,把襁褓里的李刚扒拉出来。
让他面朝陈翠花,流着哈喇子的李刚,小嘴一咧,笑的像个傻子。
陈翠花再也忍不住了,她小跑过去,一把夺过李刚,紧紧搂在怀里。
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也不嫌脏。
“翠花啊,这孩子这几天闹得厉害,怎么也哄不好,我猜他可能是想你了,就抱过来让你看看。
要是可能的话……让他住你这也行。”
陈翠花不说话,木雕似的搂着儿子,怎么也亲不够。
李老太太继续厚颜无耻说道“翠花啊,你说你这兔场建的这么大,肯定赚了不少钱吧?
正好李强那出了点事儿,你看看能不能借他点钱……让他把难关过了?
我可以给你出欠条,也可以给你利息……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滚!你个老不死的,这会儿想起来我姐了,你可别忘了她是怎么从你家出来的!”陈翠花的弟弟正拿着一把铁锹,帮陈翠花清理兔场的粪。
听见李强娘的话,“嗷”一声就蹦了出来,举着沾满粪便的铁锹就往李强娘身上拍。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遇见这不要命的,李老太太跑的比兔子还快。
“站住!把你们家孩子抱走!”陈翠花的弟弟拖着铁锹在后边喊。
可是李强娘哪里能听他的,他越这么喊,她跑的越快。
很快就消失在陈翠花姐弟俩的视线里,没了影踪。
“她咋不被野猪拱死!”陈翠花弟弟骂了一句,看看姐姐怀里的小外甥。
他家也有个出生两个多月的小娃娃,和李刚差不多大。
又是自己姐姐的孩子。
越看越爱看。
“这孩子,长的倒是清秀,皮肤也白,像他那个死爹!”
陈翠花白了弟弟一眼“这是我儿子!”
“对对,像你,像我姐!
那姐你就把他抱家里去,让爹娘也看看,这边我帮你收拾就行了。”
陈翠花一直是一个人住在兔场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
看着兔场,也免得赖在娘家,让嫂子和弟媳说出什么来。
这回不行了,李刚还小,这边蚊子多,只能回父母家。
晚上,陈村长一家人吃过饭,把两个小娃娃放到炕上。
陈翠花弟弟的孩子“嗯嗯啊啊”和大人互动,那小表情生动的,十分招人疼爱。
这边比他还大的李刚,就像个死尸似的,手脚不动,头也不动,眼睛盯着一处直勾勾发呆。
也不哭也不闹。
这么一对比,陈翠花发现了问题。
她心里一惊,拿了个花花绿绿的玩具往儿子手里塞,李刚连拿都不知道拿。
又递给小侄子,那孩子一把抓过去就往嘴里塞。
“娘,爹,这孩子怕是不对劲儿!”陈翠花带着哭腔,叫过家里人。
一番测试以后,所有人的心都沉到冰凉的谷底。
“难怪那个老妖婆能把孩子送过来,原来是个废物,明天我就给她送回去,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陈翠花的弟弟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李老太太算账。
“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他还没满月的时候,手脚踢腾的可有劲儿了,那眼睛看人都追着看,怎么就这样了呢?”陈翠花心里这个悔恨啊,怪自己当初没把孩子带过来。
留在那牲口人家,把儿子都带傻了。
“明天,还是带镇上去看看,或许是换了新环境不适应。”陈村长闷头吸着烟,宽慰闺女。
第二日辗转到县医院,医生一看孩子就乐了“是他?这不是得脑瘫那个病孩子吗?
是他们家人送给你们的,还是扔了被你们拾到的?
回去吧,这孩子治不好……”
“医生,我是孩子的母亲,就没有别的法子吗?”陈翠花心疼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医生又把康复训练的事说了一遍。
怎么回到磨盘岭的,陈翠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一路抱着孩子,想着他以后怎么办?
说白了这孩子就是个傻子,他一辈子怎么活?
别人不管,做母亲的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