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对敬事房太监叫了“去”, 缓步到了西暖阁之后,让梁九功去承乾宫传他的口谕, 告诉贵妃, 今晚他会去承乾宫。
口谕是皇上说什么,传口谕的奴才,原话说给听谕者。
原话是说:“朕待会儿去承乾宫。”
佟宝珠琢磨了半天, 也没琢磨出来是什么意思。是找她谈事, 说完就走呢?还是要留宿呢?
若是找她说事,这么郑重地派人传口谕, 她也要郑重起来。提前备茶, 备果点, 把西稍间里熏香, 把他坐的位置烘热, 铺上特备的坐垫。
坐垫是块月白色绣祥云纹水绸缎的棉垫。
他之前来承乾宫, 大部分都是突然而至,来不及预备。准备了一年多的坐垫,他还没坐过。要是留宿, 就不用准备这些了。需要把卧室熏香, 把床单被褥换成新的, 还要把洗澡水备足。
容嬷嬷也确定不了康熙是什么意思, 建议娘娘按议事准备。这样能彰显出娘娘的矜持和心思单纯, 万一万岁爷没留宿的意思, 也不至于太尴尬。
她说的很含蓄, 用的不是尴尬这个词。
“尴尬”是佟宝珠想的情景。
人家是站上片刻就走,或是来找你议事,你却满脑子想睡人家, 甚至连怎么睡都准备好了。
人家说完话, 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这自作多情,不是尴尬么。你还是姑娘!
佟宝珠想到皇后这个目标,和自己的计划,最后决定,还是按留宿准备:“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本宫说什么都要把他留下。”
不但把床单被褥换成了粉色,床帐也换成了粉色,熏的是荷花清水香。
清香里带着丝丝微甜。
佟宝珠坐在床沿,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好闻!
除了男人不大满意,别的都十分满意。
不不,男人也满意。
如果让她给康熙打分的话,外表可以打九点九分;性格打八分;事业打十分;身体状况和生活习惯打八分;人品打五分。
平均下来是超过八分。
在现代,综合分数七分以上,是经济适用男;八分是优质男。大部分人能找到一个经济适用男结婚,已经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了。
优质男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她穿越百年,竟然找到了一个优质男,是多么幸运的事啊!可是脑袋就是不听使唤,人品那一栏总是一个大写的零。
好吧,就按零分算,平均下来也有七分了。经济适用男,凑合着通过。
转念又想,自己的审美真是下降了,外表居然给康熙打九点九,要是放到以前,撑死了八分。
还有性格,能得六分就不错了;身体状况和生活习惯这一项,她根本就不了解。
只有事业这十分是实实在在的。放到现代来说,是不用怕破产又没有兄弟争家产的超级大总裁,而且没有父母这两座大山压着。太皇太后偶尔管事,管的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动摇不了他大总裁的权威。
可是用这一项高分,去拉动三项低分,拉不起来啊!
何况还有个扑穿地点的人品。
“渣男”两个鲜红的大字,在她脑海里拉着长鸣闪动,潜意识里提醒她,莫要靠近,离他越远越好。
佟宝珠常给患者讲“病魔理论”,大致意思是说,所有的疾病,都是魔鬼,而你的意识是最有力的武器。
你不要怕它,你要相信自己能战胜它,你的意志就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别人是身体里隐藏着魔鬼,她是心里住着一只魔鬼。那只魔鬼总是提醒她,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的,什么样的男人是坏的。
康熙这个后宫中唯一的男人是个大渣男。
不但渣,还肮脏。
佟宝珠多次用她坚强的意志去对抗心里的那只魔鬼,可是稍稍一松懈,她挖空心思构建起的防御系统便会土崩瓦解。
就如现在这样,想好的他是一名金光闪闪的优质男;转眼又恢复成了一只品貌不扬的大渣男。
康·绝世好男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男人·熙从乾清宫出发前,仔细地洗了身体,洗了头发,换了刚熏过香的衣服。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他对伺候洗漱的太监说的是:“朕有点冷,泡个热水浴。”
皇上说冷就是冷,梁九功赶紧请罪,并吩咐人,从明日起,炭火再加旺一些。
男女双方都准备的十分充足,心思也是朝着一处使。
见面拜礼过后,佟宝珠笑盈盈道:“今儿有点冷,皇上要是没旁的事,早些上床歇息吧。臣妾已经把床铺收拾好了。”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要留宿。
他要是说今晚不留宿,她就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嘤嘤地乞求。
臣妾什么都准备好了,臣妾都想好了要跟皇上说什么暖心话。皇上说什么也要留下。就是雨露均沾,轮也该轮到臣妾了。何况臣妾是贵妃,每日辛苦管理后宫,皇上要奖赏臣妾。
臣妾不稀罕别的奖赏,臣妾就稀罕皇上,皇上能对臣妾笑一笑,就是最大的奖赏。如果能留宿,就是超大奖赏。
不管啦,臣妾就要奖赏啦,臣妾不会放皇上走的啦。
从以往两个人见面时的情形分析,康熙又不讨厌她。就是撒娇卖萌,软磨硬泡,今晚也得把他泡到手。
张爱玲说过,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那什么。兴许今晚过后,她心里的魔鬼自动消失了。同时她和这个后宫的主宰者,也建立起了亲密的关系。
佟宝珠做的准备非常足,但都没机会使出来。
康熙还担心贵妃又有什么理由,让他去别处呢。他想好的话是,他就没打算留宿,但贵妃这么说,朕今晚偏要留下来。朕就喜欢跟人唱反调。
听到佟宝珠让上床的话,他赶紧说:“好,朕正困。”又解释,“方才朕困的撑不住,在那边沐浴醒了神。朕不用再洗,先去睡了。贵妃也早些歇息。”
佟宝珠乖巧地笑道:“臣妾也沐浴过了。”想了想,神情里又加了些羞涩,“臣妾侍候皇上宽衣。”说话的时候,向康熙靠近,手放到了他的腰间。
不可能在这里宽衣的。
她这是表达她迫不及待的心思,以及想同他亲昵亲昵。做正事之前,先酝酿感情,接下来就可以行云流水般地进入主题。
东稍间里的两名宫女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外。
康熙顺势把贵妃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低笑道:“听说在白塔寺前,贵妃吓得花容失色,是吗?”
佟宝珠屏着气闷闷地“嗯”了一声。
康熙把她搂紧了一些,亲了亲她了脸颊,凑在她耳边,语带双关道:“贵妃不要怕,朕提前安排好的,不会有事。”
随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的说话,温热的气息扑着她的耳朵,佟宝珠疑心,他的口水沾到自己耳朵上了,瞬间觉得整个耳朵都是黏乎乎。
她知道这是自己心里的魔鬼在作祟,可就是战胜不了。
只好轻推着康熙道:“臣妾帮皇上宽衣。”
“不用,我自己来。”还想安慰她一番再上床呢。算了,还是先上床,什么话不能在床上说。坦诚相见,彼此之间没有阻隔的时候,说话更亲切。
两人携手进了卧室。其间,佟宝珠还不时的歪头去看他。红扑扑的脸蛋,娇羞的神情。康熙直后悔,以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没宿承乾宫。
贵妃掌着后宫之权,金银珠宝她不稀罕。对她最大的恩赏,就是他自己。他应该大方一些,多宠爱她几回。
至于这样那样的原因,都是可以用别的办法解决掉的。
卧室内只在梳妆台前安置了一支蜡烛。蜡烛周围,特意罩了粉色的窗纸,整个房间呈昏暗的粉色。
这种颜色,让置身其中的人,感受到温馨、放松、舒缓,还有……爱情。
康熙没感受到这些,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搂着人狠狠地翻滚。等翻滚过后,再说暖心话,还有温言软语地安慰她今日的受惊。
他得到的消息是她没惊。他说她受惊,她就是受惊,就是需要他的安慰。
佟宝珠解下外衣的时候,康熙已经躺在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