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威尔医生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忽然问道：“你最近，还有在吃药吗？”

    白伊冉愣了一下，才回复道：“有的，不过吃的比较少，就是做一些噩梦的时候，夜间惊醒了，会忍不住吃一颗，但是很奇怪，那些噩梦我总有种很真实的感觉，可惜睁开眼之后，就什么都忘记了，想不起来自己梦见了什么。”

    上次发烧，在薄司擎家里也是，那一次似乎在梦靥里面更加难受，但是还是啥也没记起来。

    威尔医生道：“其实这有部分是催眠的后遗症，也有部分，是你用药的反应。我给你开的药，其实是辅助催眠术，从而让你更好的忘记那段，你想要洗去的记忆，并且不会再记起来。

    但是它的确是有副作用的，因为它在舒缓你的神经的同时，必然也是在从生理的角度上，让你情绪淡化，会导致你看淡一些东西，从而对你的情感，产生一定的压抑作用。

    你会发现，其实你不仅仅在爱情上，没有过度的反应。而且你在其他很多方面也是。就连讨厌和生气的情绪，都不会使你激烈暴走，是不是？”

    白伊冉这才意识过来，的确是。

    就比如之前在白家，知道白家想把自己嫁给一个恶棍，她就被恶心坏了，但是她既没有因为爷爷的行为，伤心欲绝，也没有暴跳如雷。

    再比如。

    自己那么喜欢珠宝设计，但是前几年在拿到世界第一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要不要去领奖都无所谓，甚至会因为不想聚光灯在自己身上，被外界过多关注，也不想被人说她的很多成就，是因为叶家才有的，而一直藏着身份。

    可理论上，她是应该在第一次得奖的时候，就激动得要命，整夜睡不着，欣喜若狂的……

    可是这些情绪，都没有。

    白伊冉这一瞬间，忽然觉得有点紧张，以至于握着手机的手，都忍不住紧了一下，问了一句：“威尔，我这样，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就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这语气里面，多了一丝恐惧。

    她一向敢于与别人不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接受，自己仿佛是个没感情的怪物。

    威尔听出了她的紧张，赶紧道：“你不用太担心，你只是情绪感知比一般人淡，并不是没有感情。比如你会开心，但是不会开心到应该有的程度。你会伤心和生气，但是也不会到极端的程度。只是情绪不激烈，不是没有情绪！而且，在特别要紧的事情上，你还是会调动起你的情绪本能的。”

    白伊冉听到这里，心情稍微平缓了几分。

    是的，她也不是没情绪……

    而特别要紧的事情上，就像上次知道外公心脏不舒服住院，还瞒着自己，她是很担心的，很生气的，那是比较少有的情绪，如果不是确定外公已经没事了，她估计会失控。

    白伊冉道：“那威尔医生，你觉得我现在……”

    说到这里，白伊冉没再说下去。

    威尔医生道：“实话说，因为当年你选择催眠，是想要忘记一段你不想要了的感情。所以药物是让你，所有的情绪都变得淡化。而催眠，的确是在更大程度上，压制了你在爱情上面的感知能力。

    因为洗去记忆，并不是单纯说抹去这么简单，还要通过一些心理暗示，让你放下伤痛。所以你因此而产生了，封闭式的心理变化，对爱情的感知力变弱，是很正常的。

    可是你要相信我，变弱了，不代表是没有了，如果真的遇见能让你特别喜欢的人，你还是会心动的。只不过，我还算是了解你，你应该也不是那种，觉得非得有爱情不可的人，所以你现在打电话问我，还特意担心这些，我觉得不可思议。”

    白伊冉直言道：“因为我身边，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说实话，我很希望自己能够给他爱情，希望自己能够喜欢他，我身边的人也都这么希望，但是目前对他，我似乎没感知到与爱情有关的情绪，我也担心自己做不到。”

    从前她没想过自己要去喜欢少寒。

    那是因为，她一直认为，他们彼此都把对方当好朋友。

    但是现在知道少寒喜欢自己，她就很希望自己能回应这份心意，因为她受了少寒太多的照顾，她甚至……欠了少寒两条命。

    所以只要是少寒想要的，什么她都愿意给，可是感情这个东西，有时候就不由自己控制，她怕自己给不了，难道没那个感觉，却要去骗少寒一辈子吗？所以她真的很想弄清楚。

    威尔医生听到这里，倒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宫先生吗？”

    跟白伊冉做了几年忘年之交，对她的事情，威尔医生比白伊冉自己更加了解，因为白伊冉失去的那段记忆，威尔医生都是知道的，所以对于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宫少寒，威尔也是清楚的。

    白伊冉也没避讳：“对，是他。”

    威尔医生道：“虽然说，我今天对你多次强调，催眠术和药物，会让你感知情绪变淡，可并不代表没有感知。按照这个理论，你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能真的对他没有爱情。

    但是如果你不是很确定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多想一下，人的感情很复杂，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弄明白的。

    有的人甚至在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当场都很难反应过来，直到失去了之后，才后知后觉。所以你现在的没有感知，也不一定是不喜欢，可能就是没反应过来。”

    白伊冉：“我明白了！不过威尔医生，如果我停药，再也不吃了的话，我会逐渐变得正常吗？就是……拥有正常的情感程度，激烈的情绪之类的！”

    威尔医生直言道：“理论上是会的，但是我不是很确定如果你停药，会不会导致你在某一个触发点，受到一些刺激之后，忽然想起来从前的事情，导致当年的催眠术失效，以至于你要重新面对，那些不愿意面对的记忆。

    其实人类有时候是很脆弱的，选择催眠术去忘记，并不是逃避，而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你要好好权衡，你是更想做一个正常的人，还是继续吃药，杜绝想起那些会让自己崩溃的东西，快快乐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