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怔,急忙闭眼,梁萧一瞧她神色,微低头打量自己,“啊”的一声惊慌,急忙搜索自己的衣衫,突然心中一凛:“咦,怪哉,我衣服呢,哪去了?”此刻容不得他多念,随手抄起床上的被褥,裹在身上。
那少女闻说,睁了眼,她向梁萧凝视片刻,突然之间,纵身扑入他的怀中,哭道:“哥,我……你在这里睡了七天,我只怕你不能醒来。你……你果然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安好无恙。”她这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但话中允满了喜悦安慰之情,梁萧一听便知她对自己不胜关怀,却也视作理所当然,只是心中奇怪,问道:“这是甚么地方,我怎地睡了七天?”
少女慢慢抬起头来,见哥哥包得跟个大粽子一般,赤脚站于地上,马上卷起衣袖,掩口轻笑,片会启樱唇,露银齿,笑吟吟娇声说道:“哥哥问我,怎将说来?”原来这少女是梁雪。她在外堂闻听哥哥高言叫喊,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就二话不说闯将进来,想瞧瞧发生了甚么事儿。
谁知一进门,便见哥哥光着身子,怒斥自己。她不但不深感委屈,反而无比欢悦,心喜:“哥哥总算是醒了。”急扑进他怀里哭泣。此时见妹妹傻笑,低沉思,问道:“喂,你笑甚么呢?我告诉你可别胡思乱想哦。快说,这里是甚么地方?”
梁雪道:“哥,你不记得了么?这里是聚贤庄啦。那天你打倒了很多人,同时自己也倒下了不醒人事,急得我……我大哭了一场。”梁萧点头称奇,怪道:“咦妈个稀,那他们怎地不杀了我咧?”梁雪连道:“有啊,有啊。当时不少人冲上来,欲将你大卸八块,幸有进哥哥和段公子替你招架,还有薛神医说,你是他的小师叔。那些人瞧他面子,才不杀你。”
梁萧皱眉道:“原来如此!噫,那进弟他们人呢?”梁雪尚未作答,梁萧便听的脚步声响近,心中一动:“五个人,其中俩个是高手,那三个嘛一般般。”不知怎地,他这次醒来之后,内力似乎又高了许多,或许因吸收各大高手内力之故,是以从脚步声听出别人武功深浅。
不多时,自房门口进来五人,首头的是薛神医,其次是段誉、刘进,后面俩人梁萧依稀记得是聚贤庄的游氏双雄游骥和游驹。梁萧心下寻思:“难怪了,俩高手应该是进弟和段誉。”转念又想:“这三个老儿来势汹汹,不知有甚诡计,我且先提防。”
五人见梁萧裹着被褥与梁雪相依,虽感奇怪,却也不好开言。薛神医老于世故,轻咳几声,梁雪听见了,忽然想到自己是伏在哥哥的怀中,脸上一红,退开两步,再想起适才自己的情不自禁。更是满脸飞晕,突然间反身疾奔,转出了门去。
梁萧急叫:“喂,死丫头你干嘛去,告诉哥,我衣服在哪?”梁雪不理只顾飞奔。
薛神医作揖道:“小师叔,您的衣服让慕华给扔了。”梁萧暴跳起来,喝道:“甚么?你说甚么,有胆再给我说一遍?”薛神医道:“小师叔休怒,容慕华细细禀明?”梁萧气道:“你还有甚么好说的。”薛神医道:“只因你那身衣服和乔峰那厮的一模一样,就……”
梁萧打断道:“就怎样,烧了是吧。你说你啊,我都不知怎生说你才好,人老了,心也跟着糊涂,你怎到现在还认定我大哥是凶手呢?”薛神医为梁萧语言犀利所迫,颤舌道:“我……”刘进微笑插嘴道:“萧哥,这事不怪薛先生。英雄宴一战,乔大哥错手杀了很多人,那些人的家属亲人见了乔大哥的衣服难免憎恨,因此才……”
梁萧冷声道“哼哼,那是他们活该,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向大哥围攻喊打喊杀,他若不还手,难道便胡里胡涂的让他们砍成十七廿八块吗?天下没这个道理。”刘进道:“这话说得也是。”他本是不善言辞,况且此刻是站萧哥面前,梁萧的语言锋利,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一时心慈为薛神医辩驳,过得一时,也就撇在一旁了,说道:“萧哥,你伤全好了吗?”梁萧笑道:“应该是吧。听雪儿讲,是你和段公子拼死护的我,那小兄在此多谢了。”
段誉连连摇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刘进笑道:“是啊,我二人却是受之不起,救你的是薛神医,你该谢他。”薛神医脸上皱纹促动,躬身道:“能为小师叔效劳,是师侄的荣幸,不敢要师叔称谢。小师叔的安康关系师门兴衰荣辱,慕华不敢怠慢。”他低头之际,瞧见了散作一处的银针,心惊:“难道小师叔将它全拔了下来。”
梁萧道:“哼,你少给我戴高帽,说的那般中听,我可没有说要谢你的意思。”心想:“倘若那梦境是真的,那救我的便不是你了。”故此才这般理直气壮。
游氏双雄自进门后,一直一言不发,此刻听得梁萧如此对薛神医说话,二人心中不禁气愤填膺,虽听薛神医说了,这小子是他的同门师叔,但二人多少有些生疑,不是对薛神医之言不信,而是恐薛神医为了救这小子,故此出的下策,深知医者父母心,难保不外乎如此。此番瞧来,小子盛气凌人模样,倒十足像他的长辈。二人向来与薛神医交好,更甚佩服他的医德,闻他受气,二人如何不愤怒。
那游骥抢出一步,愤然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怎可对薛神医如此讲话。”梁萧嘿笑道:“我怎生说话,用不得你来教,再者,他乃我师侄也,我如何训斥,干旁人何来?”游骥喝道:“你这小屁孩,还弄巧舌。我与薛老相交甚久,不曾闻他说,尚有一师叔来,便有,也不似你这般年岁,岂非笑掉大牙耳。”
听他这么一说,那薛神医登时暗暗生疑,但本门绝技从不外传,瞧梁萧如今修为,若非本门前辈亲授,他绝无此神通,深得逍遥武功路数精髓。心虽生疑,十分却信了七分,管他是否骗人,只教杀了丁春秋便是好事。想到此处,只觉此人万万得罪不得,将来见了师尊,一切真相自可了明,当下抱拳说道:“游骥兄休恼,梁君乃吾师叔不假,万望二位瞧我薄面,勿要动气才好。”
游骥冷哼了一声,向梁萧说道:“今天瞧薛老面子,且饶你一回,但下不为例。”游驹附和一句:“若非见你是薛神医的师叔,真想好好打你一顿,替你爹妈教训你。”梁萧闻了,恨得牙痒痒,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俩厮,好没家教,英雄宴上,不是我救了你,恐早见了阎君。不来感激我,反而处处与我刁难,是何道理?”
游骥喝道:“小屁孩,不知死活,上次是我二人大意,方遭了你道儿,那时念师父誓言,才自刎谢罪。今天你如若三十合敌得过我,与你命去,敌不过,嘿嘿,只把你剁了粉碎,方与英雄宴上枉死的英灵填命。”
梁萧笑道:“不须三十合,三合足矣。你这厮,既要打,且拿件衣衫来换换,待爷爷穿好,赏你个全尸。”游骥骂道:“你这厮当真嚣张,不给你些许颜色瞧瞧,外人还道我聚贤庄是开染坊的。”他双掌一击,即有女婢奉上衣衫、衣裤、衣靴。
那薛神医慌了,急道:“三位,三位,有话好言,有话好言。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为了我一人动怒呢,这不折杀了我么?小师叔。”上前扯住那番被褥,恳求道:“小师叔,莫要抹杀慕华的一片忠心,请住手好吗?”梁萧本非无情之人,他也有慈悲之心,见这样一个老人家在他面前苦苦相求,他如何不动容,况且这个神医对他还不错,若非他的银针妙手,自己恐也早死了。他死不原认,推托于仙境之人救恩,是不想欠情于人。
此番此情之下,他还不能妥协么,即淡然一笑,道:“好,今番瞧你面子,我不予他计较便是。”拽过衣物,一股脑赶众人出去,试穿起来。
五人被逐出房门后,那游骥兀自喋喋不休将梁萧来臭骂,越骂越气,心道:“此乃我产业,此庄是我家,这小子凭甚么把我轰出门,真是气煞老夫也。好,等会你一出来,无论怎地,我都与你见个高低,否则誓不罢休。”言念于此,即叫:“喂,兀那小子,衣服换好了没,快快滚出来受死,别磨磨蹭蹭的,累大伙时间。”其余四众一听,无不傻眼。薛神医好不容易将梁萧劝服,不想这个游大庄主脾气也不好惹,硬生生要挑起战火,不死不休。
游驹寻思:“今儿个不知哥哥咋的,凭地易怒。好像事情全因薛神医这个‘小师叔’之故。”想着不禁两难,一边是亲兄弟,一边是友人之叔,开罪哪方或是偏袒哪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