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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反贼做祭酒,朝廷不公!
    经过了诸多曲折之后,吴珂的祭礼终于开始了。卫卓和李翰各自带着数百太学生,排成了两个整齐的方阵,在公选出的执事们引导下,开始陈设三牲和醴酒。按照周礼陈设完毕之后,李翰作为初献官、卫卓作为亚献官,率领着一十六名执事对着吴珂尸身行四拜礼。

    “一拜!”“二拜!”“三拜!”“四拜!”“礼成??????”负责赞礼的执事生得一条云遮月的嗓子,响亮异常,在数千士子儒生的面前毫不怯场。随着他洪亮悠扬的声音,千余太学生恭恭敬敬地按照《周礼》之中所记载的礼节,不断地俯身行礼,广场之上顿时一片肃穆。

    “盥洗!”“焚香!”数千太学生四拜之后,赞礼官的声音又想起来了。初献官和亚献官、一十六名执事一起在陶盆之中盥洗双手和祭祀所用的用具。盥洗完毕之后,执事们焚香,初献官和亚献官开始掩埋三牲的毛和血液。掩埋完三牲的毛血之后,献官和执事们开始酹酒。

    此时此刻,千余名太学生们拱手而立,目不斜视,定定地看着前方,就好似那里有他们的梦想和前途一般。“噫!今日这些太学生们竟然如此守礼?”围观的百姓们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在他们的眼里,太学生们一向是纵酒高歌,狂放不羁,全然不守国礼的。

    太学祭酒卢植已经被免职,新的祭酒还没有到任,太学生们便放了羊。昨日的一桩大事儿使得他们仍然心有余悸,今日告病的便比素日里多了些。那些照常赶来太学的,大多数都是前来打探消息的,新任祭酒究竟是谁?他老人家会何时到任?将会如何整饬太学?

    有人的地方儿,就有江湖。太学生有一万多人,自然便分成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山头儿。这些山头儿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少之又少,这和他们的出身有关。世家大族,一向是本朝政坛的中坚。关心朝局,是对每一个太学生最起码儿的要求。

    昨日的那一桩儿事儿,朝廷还没有明示如何措置,十几个大小山头的人们心中便有些惶恐。于是乎,今日一早儿,便早早地来到了太学之中,不成想遇到了这样的一出大戏。既然是大戏,那就不妨仔细观瞧一下,然后再定行止。有了这般心思,众人立刻便立脚观看了。

    今日来到太学的太学生,大概有三四千人,除了卫卓和李翰的追随者,大多数人都远远地站在太学的门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与太学相隔不远的京师大学堂中,虽然学生们都在教室之中自习,但是他们都无心读书,而是竖直了耳朵儿,听着趴在墙上的同窗流水儿般传回来的报告。蔡大家的命令只有一条儿,无论如何,不准走出京师大学堂。

    “同学们!外面已经开始祭奠了!我们就不要在这里待着了。”一个急性子的学生大声吼道。“此言大善!蔡侯爷只是不让我们走出校门,上墙上房顶还是可以的嘛。”急性子学生的话音方落,同学们立刻就群起响应了。“同去!同去!”于是,大家伙儿便一起同去了。

    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儿,近千名太学生在广场中央祭奠,数千名太学生和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在墙上和房顶上围观。在他们和广场上的太学生之间,是两千执金吾属下的骑兵步兵,他们在执金吾左丞的带领下严阵以待。两千汉军之外,是十几万洛阳城的小民百姓。所有的人都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官场中央,有些好奇有些疑惑。

    “这些太学生昨日定然是翻遍了《礼经》和周礼,做得竟然丝毫不错!”众人转眼一看,竟然是蔡大家。蔡大家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了,登上了京师大学堂的最高处,手持着一副千里眼,饶有兴致地看着。“老师,太学生们为什么要掩埋祭祀毛血呢?”有人好奇地问道。

    “如果有牲牢之献,就要瘗毛血,瘗者,掩埋也。焚香是迎神於阳,瘗毛血,是用阴物迎神於阴。先人以人死之后魄属阴,归于大地,而魂属阳,则无所不在,故祭祀於阴阳皆有所沟通。如此一来,便阴阳齐备了。”蔡大家还是一向的作风,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老师,为什么他们都着履呢?本朝的惯例,聚会一向是不着履的。”另一个年轻学生继续问道。“行礼必着履,履者礼也,饰足以行礼也。况古有舃,特为木底,以免潮湿害足也。饮酒礼,则曰有俎在,不敢脱屦,盖脱屦为宴乐也。”蔡大家随后解释着,眼睛却盯在了广场中央。“他们开始奏乐了。奏乐,乐属阳,这是迎神於阳。所以乐奏半时,神其来格,乃行四拜礼迎神。四拜如下:鞠躬,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

    迎神之后,便是奠帛了,接着是初献和亚献。蔡大家一边观看,一边讲解着。“献爵而不侑食,因为祭奠者只是表示敬意。食物早已陈列,但并不进献食物,因为饮食属於宴乐,而对被祭奠之人只是敬意。你们注意,进出门时,只有捧主神位的器物的执事是从中门出入,其他人皆从东门出入。这是为什么?因为东侧是主人所走的路,弟子不敢自称宾客与先贤抗礼,如果是在现实中,是要随主人身后走东侧的。那么事死如事生,也要走东侧。但执先哲器物者走中门,盖重先哲之物也。吴珂虽然不是先哲,可是既然祭奠他,他便是主人。”

    “乐是礼的一部分,是故,要在奏乐的同时行礼。上古是没有单独奏乐的。礼仪当中皆立,唯读祝需跪听。读祝也不需话筒,且面向东方或神位,读与先哲听,非读与大众听也。盖古之教化多端,自有社学书院传达。祭祀,唯礼之所在,不必作秀也。你们注意,上下台阶要聚足:上下台堦先迈外侧脚,上下一级,两脚并拢,还是外侧迈出。但执事不必。”

    或许是文人积习,蔡大家喜欢诲人不倦,有教无类,面对如此难得的实演周礼,蔡大家岂能放过?他一边用千里眼观察着,一边为身边的学生们指点着一个个细节。“原来如此!今日我等受教良多矣!”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都出身寒族,哪里见过如此严谨的演礼?

    初献和亚献之后,便是饮福受胙了。乐声大起,初献官到位,跪饮福酒,受福胙,俯身行了大礼,起身俯复位。执事捧胙出,太学生们再拜:鞠躬,拜,兴,拜,兴,平身。礼尚往来,弟子一起分享酒蔬,以示追思先贤,其乐融融之意。

    饮福受胙完毕,执事象征性地移动了一下酒爵,以示撤馔。然后奏乐辞神,四拜再起。这便是本朝祭奠的精髓所在,事死如事生,一如现实中迎宾、献酒、共餐、送宾一般。祭祀大典到了此时,便到了尾声,也到了高潮,只差最后一个程序望瘗了。瘗,因亦,是掩埋掩埋、埋葬之意。顾名思义,望瘗便是焚烧自己所做的文章,上达于天,以示见贤思齐之意。

    对于耍笔杆子的太学生们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机缘,如果谁能在此时写就一番花团锦簇的文章,获得在座众人的赞赏,毕竟名扬天下,成为大汉儒林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在太学生们挥毫泼墨,苦思冥想如何写出一篇气壮山河的祝文之际,一骑快马疾驰而至了。

    马上之人是卫陶的族人,和卫卓、卫允一起在太学之中读书。他纵马飞奔而来,疾驰到广场之中,猛地一勒战马,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唏溜溜的嘶鸣,两只前蹄高高抬起。此人双脚夹紧马腹,嘴里却大声吼道:“诸君!朝廷已经任命卫尉韩遂为新任太学祭酒,明日巳正时分,韩遂韩文约便要来太学上任了!”此言一出,立刻便如同一颗炸雷,立刻响彻全场。

    战马的两只前蹄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一片黄尘,马蹄落地之处,顿时便是一片硝烟了。可是此时此刻,太学生们却顾不上这些,他们一齐挥动着拳头,大声怒吼起来了。“他奶奶个熊!一个肆虐西凉的马贼,竟然做了大汉太学的祭酒!这还有天理吗?有吗?”

    韩遂率领数十万西凉叛军,祸乱西凉十余载,多次攻入三辅,烧杀掳掠无所不为,要说最恨韩遂的,当属世家大族。韩遂就抚,朝廷还可以推说是为了尽快稳定凉州,今日竟然派他做了太学的祭酒,真的是奇哉怪也!这不是往世家大族的伤口上又撒了一大把盐吗?

    “马贼做祭酒,朝廷不公!我等不服!”“斯文丧尽!”“国乱出奸臣!”

    刹那之间,广场之上立刻便响起了震天的怒吼声,声音如同惊雷一般轰然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