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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章:人生在世,争的无非是名利二字
    经过增筑以后,大汉的京师洛阳城已经成为天下第一的雄城了,巍峨壮丽,包罗万象。作为大汉帝国的的象征,洛阳城从未让人失望过。不论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还是跋山涉水,不远千里万里前来游历的儒生士子,咋见之下,总是会为洛阳城的巍峨壮丽儿倾倒不已。

    本朝的儒生士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们的感情是热烈奔放的,充满了冒险精神和对自由、博学的渴求。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淡如春风,心中却万马奔腾,死死地按捺住震惊和惊诧,努力使自己显得正常一些。毕竟,大汉的子民们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他们总是把自己的感情埋藏在内心深处,小民百姓如此,儒生士子们也是如此,内敛而含蓄。

    比起大汉的子民们,那些跋涉万里,在路途之中经历了数个寒暑的胡人们就显得奔放多了。“啊!万能的神!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神!我虔诚地向您祷告,发自内心地感谢你!是您,全能的神,让我一生之中能见到如此雄伟壮丽的雄城!这,难道就是天国吗?”

    看到二十四座高耸入云的瞭望塔,巍峨壮丽的宫殿建筑,能够容纳数万人的广场,随处可见的花园和水池的时候儿,那些刚刚办完入城手续,穿戴一新,满脸期待的胡人们都会立刻跪在地上,向自己的神灵祷告。比起洛阳城,大秦和安息诸国的王都简直就是窝棚儿。

    可是,再雄伟壮丽的雄城之中,都会有一些破败的贫民区,就像太阳照耀之下仍然还有阴影一样。洛阳城的布局,是以南宫、北宫为中心的。北宫的东北是奉养太后的永安宫,还有太仓、武库之类的仓储之地。北宫的西北是濯龙园,原来是一座皇家园林,在大司马的提议下,已经向小民百姓们开放了。濯龙园里增建了许多亭台楼阁、湖泊园囿,自然也多了一些商铺儿,吃喝玩乐,丰俭由人。每日里来此游玩的百姓们川流不息,将园子挤得满满的。

    南宫的东面儿是三公的府邸,在三公的府邸周围是官员们的府邸,在中东门和上东门之间,步广里和永和里一带,是世家大族、富商巨贾的聚集地,这一片高楼大厦遍地皆是。有好事之人总结出了一条规律:洛阳城中,两宫居中,东富西贱,北属皇家,南归百姓。

    东富西贱,这一个“贱”字其实是有所指的,指的是金市以南,从雍门到广阳门之间的这一片区域。这一片区域历来是长安城的贫民区,居住的都是卖苦力的苦哈哈儿,以拉脚为生的车夫,沿街叫卖的小贩儿,浆洗缝补的妇人,地痞流氓,扒手青皮都居住在这里。

    洛阳城增筑以后,这一片贫民区被彻底拆掉了,向西迁移了数里。四通八达的街道之间,盖起了一片片的大杂院儿,由严嫣名下的严家老店向外出租,租金极廉,一张床每日只收两枚并州五铢钱。地痞流氓、青皮无赖们少了九成儿,不是被关起来了,就是洗心革面了。

    和手中握有刀把子的朝廷和官府相比,地痞流氓、青皮无们是典型的弱势群体。他们生存的土壤就在于黑白之间,官府里的官吏们睁眼儿闭眼儿的刹那之间。如今的朝廷对官员的操守要求极其苛刻,没有什么人敢为他们提供庇护。曾经的黑帮自然都纷纷转入地下了。

    现在的贫民区,道路齐整房屋整齐,卫生搞的极好,以往垃圾遍地污水横流,顶风臭出三十里的情况早已消失不见了。每个租户都被口头告知,要遵纪守法,讲卫生,不得招摇撞骗,违法乱纪,否则,不用官府动手,自然就会有人修理你。这个警告的效果自然好极了。

    现在的贫民区早已大变样儿了,只是居住的还是原来的坐地户儿,贫穷毕竟是骨子里的。

    未末时分,两个身影安步当车,缓缓地走进了这一片贫民区,这俩人头上都带着大帽子,帽檐儿压得极低,正是中年儒生和刀疤脸。“他奶奶个熊!你他娘的带着我绕了快一个时辰了!绕来绕去快把老子绕晕了!若不是没人带路,老子早他娘的发飙了!老子走不动了!到底儿还要绕多久?”刀疤脸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气呼呼地吼道。虽然已经是初冬时分,可是天气温暖异常,仍然是桃红柳绿,就好似初春一般。说来也怪,去年天气便是如此。

    “好我的疤爷呀!我们做的是诛九族的大事儿,自然要谨慎小心一些!天知道后面有没有尾巴?再者说来,洛阳城如此繁华,若不是我给你讲了多少遍,你能记得住这些地方儿?我们吃也吃了,乐也乐了,估摸着即便是有尾巴,也早就被甩开了。我这就带你去见家主。”

    中年儒生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儿,带着刀疤脸走进一家面食铺子,熟门熟路地从后门离开了。然后又拐了三五个弯儿,停在了一处大杂院儿门前。大杂院中住着十来户人家,显得拥挤异常,汗腥味儿、臭脚丫子味儿、尿盆子的味儿、孩子的奶香味儿立刻就扑鼻而来了。

    刀疤脸捏住鼻子,屏住呼吸,跟着中年儒生进了正房。这是一间五开间的正房,左右各有两间,东首的厢房之内,卫家的家主卫陶正盘腿儿坐在榻上,就着丰盛的席面儿有滋有味地喝着凛冽的赵酒。他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儿,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酒气,荡气回肠。

    “见过卫爷!”刀疤脸连忙上前拱手施礼道。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早已莫名惊诧了,卫家的家主卫陶,富可敌国的卫陶,正盘着腿儿坐在贫民区的大杂院儿中有滋有味地喝着赵酒!这倒也罢了,毕竟风声甚紧,安全第一嘛。可是卫陶脸上的样子竟然如此陶醉如此惬意呢?

    “疤爷,请坐,先来上二两赵酒,我们边吃边谈。这个时令儿,最适合喝这种凛冽的赵酒,这一坛赵酒是大司马吕布亲手酿造的,当年我可是花了十万钱才买到的。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喝它最好。”说着话儿,卫陶伸手提起酒壶,满斟了一盏酒,双手捧给了刀疤脸。

    刀疤脸道了一声谢,双手接过这一盏酒,一仰头一饮而尽了。这一盏赵酒,初入口时绵软异常,清冽无比,苦涩之中带着一丝微甜,恰似饱经沧桑之后的人生一般。待到一入喉中,顿时便化作了一团烈火,顺着食道滚滚而下,恣意汪洋,如同百川归海一般直下丹田。在丹田之内化作一团暖意,顺着四肢百骸向全身涌去,刀疤脸的脸上身上立刻便见汗了。

    “好酒!此酒便如人生一般,初入口时,苦若生命,再入喉时,热情如火,等到到了肚里,便是一团暖意,四肢百骸无一不舒服。这三个阶段,正如一个人一般,吃尽了万般苦楚,大风大浪、大江大河都过了,这才明白什么是最珍贵的。”刀疤脸提起筷子箸下如雨,目标便是那一盘细嫩的鹿肉。初冬时节,须要及时进补,细嫩的鹿肉正逢其时,当大快朵颐尔。

    “噫!想不到外表粗豪的疤爷竟然能说出如此精辟的一番话!当浮一大白!”卫陶满脸惊诧地说道,他举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了。“疤爷,想当年,我卫陶穷困潦倒之时,便在这大杂院儿中生活了数年。世人只知我卫陶富甲天下,却不知道我卫陶也曾穷困如斯呀。”

    “哈哈哈哈哈!卫爷说得好!只要认准了,便他娘的做将下去,大不了还是穷困如斯罢了!只要肩膀上吃饭的家伙儿还在,假以时日,便还能翻身。人生在世,不过区区数十载,争来争去,争得不过是名利二字。可是你我早已身在局中,即便是想要脱身,却也是休想了。”

    刀疤脸又饮了一盏酒,双手扯了半只烧鹅,吃得满脸流油。“痛快!疤爷说得痛快!人生在世数十年,会当击水三千里!如不是每日里居安思危,日日与人争斗,我卫陶哪里来的如此富可敌国?今日不与吕奉先争,明日也要与袁本初和袁公路争,既然是争,就要争他个你死我活!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除此之外,再无无他途!”卫陶又仰头满饮了一盏酒。

    此时此刻,卫陶已经有些微醺了,赵酒凛冽,酒意上涌之时,头上便汗气蒸腾了。在大汗淋漓之际,眼前的美酒佳肴便仿佛化作了一张硕大的棋盘,棋盘无比广大,就好似大汉的万里河山一般。棋盘上黑白分明,恍若千军万马一般,在卫陶的指挥下冲锋陷阵,鏖战不休。

    “噫!人生豪迈,会当击水三千里!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卫陶击节拍案,朗声说道。“然也!”刀疤脸以箸击碗,摇头晃脑,朗声做歌了。“山入荒原兮平野尽,月涌大江兮不复还!吾将东归兮路途遥遥,奈何奈何兮不得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