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牧刘虞的死立刻便震动了天下,刘虞担任幽州牧期间,为政宽仁,爱护百姓,主张以怀柔政策对待异族,因此深得人心。公孙瓒逼迫平舆朝廷使者段训将刘虞斩首,首级送往汝南郡平舆县,立刻使得天下的舆论哗然了。刘和和刘虞的门生故吏们纷纷发出檄文,声讨公孙瓒的罪恶,笼罩在整个事件上的迷雾终于被层层剥开了,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了。
一时之间,公孙瓒立刻便从一年前起兵为韩冀州报仇的汉室忠臣,变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原本罩在他身上的重重光环,顿时刘虞部属们声讨他的檄文剥得干干净净。展现在天下人面前的,是一个自私自利,好大喜功,不恤百姓,日益骄恣的强横诸侯。
在这里面起了关键作用的是一个人,此人名叫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
田畴年少时喜好读书,善于击剑。初平元年,天下大乱,洛阳朝廷和平舆朝廷并立,作为汉室宗亲,幽州牧刘虞选择站在了平舆朝廷一边儿。他叹息说:“贼臣叛乱,朝廷流亡失所,四海倾覆,谁也没有坚定的信念。我身为皇家宗室的遗老,自然不能与众人相同。现在我想请一使臣前去朝廷尽我作为忠臣的礼节,怎样才能得到不负使命的人士呢?”
既然刘幽州有此心,属下们自然是乐得以成其志,大家议论了一番之后,都拱手施礼说道:“田畴虽然年轻,但很多人称他是个奇人。”田畴这时才二十二岁。初平二年,刘虞随即礼貌周全地请来田畴相见,对他十分满意,于是让他担任从事,为他置办车马。
将要出发时,田畴说:“现在道路阻塞断绝,贼寇纵横,我如果自称官员奉命出使,将会被众人指名道姓,多有不便。我愿以个人身份前往,期望能够顺利到达。”刘虞听从了他的意见。田畴于是回到家里,自己挑选了家人和慕名而来愿作随从的勇壮少年共二十多人,骑马一同前往。刘虞深受感动,亲自出来祭祀路神,为田畴送行,送行的场面十分壮观。
上路以后,田畴就前去居庸关,出了边塞,经由渤海郡一路南行,先后经过青州、兖州,沿着小路艰难前行,历尽了千难万险,终于来到了汝南郡的郡治平舆县。在平舆县,田畴终于见到了郑泰,郑泰一听他的遭遇,立刻便嘘唏不已,泪如雨下了。“想不到在遥远的幽州,竟然还有刘幽州和你这样的汉室忠臣!不远数千里,历尽千辛万苦,也要尽自己做臣子的本分!子泰,你且去洗一洗身上的征尘,换上一身衣服儿,我这就带你去见天子!”
等到见了天子之后,天子也十分感动,破例在宫中设宴,款待田畴。随着天子逐渐长大,他的心智也终于成熟了,处理起政事来也更加老辣油滑了,比起那些饱经宦海的政坛不倒翁来,也不遑多让。“子泰,你不远数千里,历尽千难万险前来,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你就留在平舆吧,好好地帮我一帮。我的手下如今太缺人才了,你这样的大才,我岂能放走?”
天子面带微笑,温言抚慰道,在他眼中,田畴就是他最需要的忠臣、能臣加干臣,是绝对不能轻易放走的。“子泰,你的位置朕已经想好了,先从骑都尉做起好了,为朕训练出一支骑兵好了。你是幽州人,又是能臣,肯定会做得很好的,你办事儿,朕是放心的。”
骑都尉自然是官名儿,自武帝始置,属于光禄勋,秩比两千石,掌监羽林骑,无定员。这个缺儿日常随侍天子,位置又尊,权力又大,又有天子垂青,不出三两年定然能够做到九卿。做到九卿,一向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可是面对如此诱惑,田畴却断然拒绝了。
“陛下,如今天子流亡在外,天下尚未安定,理当留下官职以待天下英才。臣本布衣,奉刘幽州之命出使平舆,如今既然已经见到了天子,理应返回幽州,向刘幽州禀报,如此,才是人臣的本分儿!陛下,臣在平舆县休整三日,便立即返回幽州,向刘幽州复命。”
“子泰,你是注重信诺之人!朕尊重你的心意,后天,朕便设宴为你壮行!”
后来,听闻刘虞与公孙瓒相互攻伐,田畴得到报告后,快马加鞭返回,还没到达,刘虞已被公孙瓒杀害。田畴回来后,到刘虞坟墓前拜谒祭扫,又发出章表,按照礼仪祭奠了一番之后,哭泣着离去了。公孙瓒知道了大怒,立即下令,悬赏通缉,不久,就捕获了田畴。
公孙瓒高坐堂上,看着堂下的田畴,双目中喷出一股怒火,伸出食指,大声斥责道 “你为什么独自到刘虞的墓前去哭,却不来给我送报告章表?”田畴回答说:“当今汉室衰败,人人怀有异心,只有刘幽州没有失掉忠信的节操。报告表章中所说的,对将军没有什么好话,恐怕不是您所乐意知道的,所以没有送上。况且将军正在兴办大事以满足自己的欲求,既已杀死了没有罪的主君,又与坚守忠义的臣子为仇,果真做了这件事,那么燕赵之士将都只会投东海而死,哪还有人忍心跟从将军您呢?”一听这话儿,公孙瓒立刻就傻眼了。
“来人,给他松绑!赦他无罪!”公孙瓒因为田畴理直气壮的回答,给他松绑,不敢加害。他把田畴拘留在军营中,禁止田畴的朋友与他往来。有人劝说公孙瓒说:“田畴是个义士,您不能礼貌待他,反而把他关了起来,恐怕会失去众人的心。”“此言大善!”公孙瓒也不是听不进好话的人,无奈之下,他只好释放了田畴,并且按照礼仪送走了他。
田畴得以北归之后,率领所有宗族里的和从别处前来依附的共几百人,扫地盟誓说:“您的仇不报,我就不再立于人世!”随即进入徐无山中,营造了一块地处深远险峻又很平敞的空地居住,亲自耕种粮食用来供养父母。百姓都来归附,数日间便聚拢了五千多户。
田畴对父辈老者们说:“诸位不认为我田畴不贤,从远处来投靠,人多就形成了城镇,但还没有统一,恐怕不是长久安定的作法,希望推举择定贤能或年纪大的人做首领。”大家都说“好”,一起推举了田畴。“您的德望已经被证明了,我们愿意听从您的命令。”
田畴说:“现在我们来到这里,不是只图眼前的安定而已,而是要图谋大事,报仇雪耻。刘幽州的大仇一日未报,我们便一日不能安枕!我私下担心还没有实现我们的大志,而那些轻佻浮薄的人自己先互相侵扰欺侮,苟且快乐一时,却没有深谋远虑。田畴我有一条不成熟的计划,希望和诸位一同施行,可以吗?”众人都说:“可以,请您直言好了。”
田畴就为大家制定了有关杀伤、盗窃、诉讼的法律,规定犯法重的人治死罪,其次的也要抵罪,共有二十多条。又制定了婚丧嫁娶的礼仪,兴办学校讲授知识的规划,向众人颁布。众人都熟习了,到了路不拾遗的程度。北方边境地区百姓纷纷聚拢,服从他的威信,乌丸、鲜卑也都各自派遣使者来送贡物,田畴都接纳、抚慰了他们,使他们不再进行侵扰。
袁绍几次派遣使者前来招请,又立即授予将军印,以便安抚田畴统治下的百姓,田畴都拒绝了,没有接受。可是这一天,来了一个人,指名道姓要见田畴,田畴出来一见,竟然是刘和!“今早便听见喜鹊叫,没想到是您来了!快快请进,看来我筹划已久的大事儿终于有了着落儿!您此番前来,定然是为了给刘幽州报仇吧!”田畴一把抓住刘和,将他让进门去。
“子泰,我此次前来,为的便是此事。老父冤死,为人子者,理当砍下公孙瓒的首级,为老父报仇!”刘和满脸肃然地说道。“此言甚善!虽然刘幽州是被公孙瓒所杀,可是平舆朝廷的使者段训也脱不了干系。再者说来,平舆只有小猫三两只,是决定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如何复仇,事后又如何善后,不知刘兄有何打算?”田畴双手放在膝上,缓缓问道。
“子泰,我已经接受了大司马的征辟,做了幽州治中,此次前来,是辟除你为幽州别驾。天策将军的大军,已经彻底征服了高丽,如今正源源不断地向辽西郡的郡治肥如开进,准备与公孙瓒在土垠决战。届时,幽州都督魏越从上谷、涿郡向东攻击,大公子向西攻击,你的部队从北向南攻击,三路大军齐出,定然要公孙瓒的好看!”刘和满脸兴奋地说道。
“如今洛阳、平舆两个朝廷并立,平舆既然不可恃,那便选择洛阳好了!只要能为刘幽州报仇,我田畴即便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田畴一拍案几,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戮力同心,和天策将军一起,砍下公孙瓒的首级,我我父亲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