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也忒不地道了!我们向他催要粮草辎重,他只给了一千石粮草,兵器甲胄一件没有。”马超的中军大帐中,马岱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也怪不得韩遂,军中本来就缺乏粮草,昭武大战之前就快要断顿了。如今又收编了五六万西凉军,只缴获了两万石粮草,韩遂的压力更大呀!”马超坐在上首,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一边说话,一边望着下首的庞德。
哼!你兄弟俩又在我的眼前演戏?庞德心中一声冷哼,马超年幼,骤当大任,如此试探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少将军,为今之计,只能迅速东进,抄掠沿途州郡官府府库里的粮食,才能渡过难关。但是,西凉军一向不事生产,坐吃山空,想必也没有多少存粮。”
庞德素性忠直,他知道韩遂的难处,不想在暗地里说他的坏话。可是军中乏粮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了,他不得不替两位小将军未雨绸缪了。“西凉军刚刚从并州买了二十万斛粮食,除去吃用,应该还有一些,但是估计不多了。少将军,干脆我们也派人和并州军接洽,购买粮食吧。”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马超和马岱的双眼立刻就亮起来了。
可是,只是一瞬间,马超的双眼中的光芒立刻就黯淡下去了。“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上加难呀!别的不说,我们用什么来和并州军交易?金银珠宝,军械器械,物资辎重,我们什么都没有,手中有的只是这三万步骑,还都快要断顿了。”
一听这话,马岱立刻就大摇其头了。“不见得,试一试总是可以的,以我之见,派个人去见见吕奉先,看看他开出的条件是什么再说!大不了我们不接受就是了!再者说来,我估计韩遂绝对会派人和并州军接洽的。他比我们富裕,西凉军的老底儿都在他的手上。若是附加条件是并州军不得卖给我们军粮,将何以处之?”
“和韩遂分开也是好的,马家军出身官军,对韩遂军中的那些马贼早就看不顺眼了。两军之间常有冲突,只不过老将军以大局为重,都暗自隐忍了。如今少将军继位,若是再隐忍,我怕军中会出乱子。像今日这般,用老将军的遗体和缴获换回了马家军旧部,我觉得值!”庞德的年纪毕竟大些,看问题的格局很广,他的这番话说得马超、马岱频频点头。
“也好!但是,现在长安城还在西凉军手中,我们总得攻下长安再说。否则,即便并州军答应供给我们粮食,又如何运得过来?”马超终于下了决心。他的军中只剩下了七日的粮食,凉州地广人稀,兼之连年征战,百姓们身上实在是刮不出什么油水儿来了。
“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粮,可是,若是不能迅速东进,就永远解决不了缺粮的问题。以我之见,还是要迅速东进,一则筹粮,二则搜刮府库,征募郡兵。否则,等韩文约缓过手来东进的时候,那可真的是颗粒无收了!”庞德沉声道,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了。
“此言大善!我们缺粮,韩遂也缺粮,我们在前面,打下的地盘儿他全部接收。所以,一粒儿粮食都不能给他留下!不但如此,还要防备着他翻脸。如今的凉州,西凉军局促长安城一隅,剩下的就是我们马家军和韩遂了,我觉得,韩遂和我们翻脸是迟早儿的事儿!”
马岱咕咚咚灌了一碗凉茶,大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马超两眼目视前方,伸出了一根手指,徐徐开口了。“不是三股势力,是四股儿!还有吕奉先的并州军!如今西凉军日暮途穷,我不信吕奉先会老老实实地看着我们三家互相吞并!”
“此言大善!”庞德接过了话茬。“无论如何,我们先要解决军粮的问题,没有粮食,什么都谈不上!所以,和并州军的接触是必然的。少将军,若是吕奉先要求您带着马家军归附于他,您将如何决断?”“这个??????”马岱抬起双眼看向了马超,这事儿他还真不好开口。
“只要能够手刃东卓,即便归附于他又有何不可?”啪!马超以掌击案大声说道。“令明,你的意思我明白,大家都是好兄弟,你不必说得如此婉转。现在马家军最大的本钱就是我手下的这三万军队!为了让他们活下去,我马超向吕奉先低一低头算得了什么?”
庞德轻轻摇了摇头:“孟起,不是低一低头,而是低一辈子头!你可要想好了!”这句话一说完,三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是呀,只要吕奉先想要凉州,出兵剿灭凉州的这三股势力,是十拿九稳的事儿!那么,马家军的选择就很有限了。或者联合韩遂,和并州军决一死战,或者归降吕奉先,保住这三万马家军的性命,何去何从,都在马超的一念之间!
“明日举兵向东,抄掠府库,直抵长安城下!”马超终于作出了决断。
距离苍松县城一百八十里的令居县城周围,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激战,交战双方是李肃的两千铁骑和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率领的六万西凉军。令居县属于金城郡,在一年之内,经历了数次战火,不是叛军杀过来,就是西凉军杀过去。
几番拉锯之后,令居县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百姓逃亡一空,到处是断壁残垣。昔日的城墙,早已变得百孔,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也早已破烂不堪,只有几根木头胡乱地支撑在那里,远远看去,竟然还不如一座破庙。说实话,不但令居城如此模样,凉州境内的县城,大多数都是如此模样,只有几座郡城看上去才略微像点儿样子。
令居城的北门外,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四人策马而立,看着手下的骑兵狂飙般涌入令居县城,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微笑。“还是李老大料得准!韩遂收编了六万西凉军,可是他们领了军械铠甲之后,都偷了马匹,三三两两地跑回来了。有了这六万多人马,我们足以和韩遂决一死战了!”张济满脸笑容,伸出大拇指夸赞道。
“就是!就是!如今董老大和左将军董旻都死了,牛辅又是个废物,日后西凉军的大旗,还得李老大来扛呀!李老大英明神武,智计无双,定能一举击败韩遂,重新一统凉州!”郭汜在心中暗自腹诽,他奶奶个熊,说你胖你就喘上了?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马屁精!樊稠在心中骂道,脸上却是面色如常。“这些西秦杂胡和湟中义从深受董太师的恩惠,即便真心归降了韩遂,也永远是外人,倒不如回归旧主的好!此乃天赐良机,李老大何不东入长安?有天子在手中,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哪里哪里!我李傕无德无才,能有今日,还不都是兄弟们捧场!”李傕满脸堆笑,向三人连连拱手。“董太师不幸,身死异乡,作为他老人家的老部下,我等定要抓住王允老匹夫和李肃那个叛徒,将他们千刀万剐,以慰董太师在天之灵!”
一听这话,三个人都收起了笑容,大家都是董太师的老部下,为老主公报仇是份内的事儿!李校尉能够如此说,足以见得他不忘旧主,不是忘恩负义之徒。“那是那是!”“这是该当的!”“分内之事!是我等该做的!”郭汜、樊稠、张济三人连忙说道。
“杀了这两人之后,我等兄弟就昼夜兼程,沿途结纳英雄豪杰,收集溃卒,星夜兼程赶赴长安,然后在坚城之下与韩遂决战!诸公的泼天富贵,都包在我李傕身上!人生不过数十年,若不能恣意汪洋,痛快一生,岂不是虚度了?”李傕哈哈大笑了。
“哈哈哈哈!老大说得对!”郭汜、樊稠、张济纵声大笑了。
令居城中,数千西凉军正在猛攻县衙,这座还算完整的建筑物已经成了李肃和王允最后的据点儿了。王司徒胸口儿中了一箭,血流如注,眼见是不活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眼神涣散,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看样子随时都会魂归天国。
喊杀声越来越近了,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县衙大堂门前,在那里,李肃仅剩的几个亲兵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但是,他们的抵抗是徒劳的,西凉军悍不畏死,人多势众,不过一刻钟功夫儿,他们就被砍翻在地,身首异处了。
“王允和李肃就在里面!”“冲进去,将他们千刀万剐!”几个西凉军官大声呼喝着。“诺!”西凉军们轰然一声应诺,挥舞着刀枪冲了进来。嗖嗖嗖!李肃手中的强弩发射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西凉军被射了个透心凉!刹那之间,西凉军的弓弩手们就还击了。
十几支箭矢呼啸而来,将李肃射成了筛子,李肃大吼一声,手中的强弩落在了地上。他的身躯轰然倒地,压在了垂死的王司徒身上!王司徒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头颅扭过一边,他终于气绝身亡了!李肃的嘴巴一张,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顺着地板流下去。
王司徒从不离手的七星宝刀滑出了刀鞘,鲜血流过了雪亮的刀身,静静地留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