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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决战(五)
    韩忠、孙夏有些疑惑了,神使前一段话说,洛阳有重兵防守,易守难攻,后一句话又说,一旦时机来到,就要即刻北上攻击洛阳。这不是前后矛盾吗?两人毕竟是统兵数万的渠帅,都是聪敏果决之人,略略一想脑子稍微转了个弯儿,立刻就明白了,重点在于时机,那么时机一到这句话该如何理解呢?

    张曼成被称为神使,是大贤良师张角的得力助手之一,常年跟随张角传教,人情世故自然是极熟的。他立刻就猜出了韩忠、孙夏的心思,当下微微一笑,讲解开来。“洛阳有重兵防守,易守难攻,这个没错。”

    他拿起两个茶碗扣在案几上。“这个大些的是洛阳。小一些的是宛县,宛县距离洛阳不过六百里。我们驻兵在宛县,编练军队、打造武器盔甲,就如同一根鱼刺儿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难受得很!”

    “着哇!”孙夏击掌大笑了。“确实如此!汉朝难受得要命,势必要出兵讨伐。他缩在乌龟壳里,我们一点办法儿也没有,一旦出来就好办了!”啪!张曼成以掌击案。“这就是我说的时机,只要我们击败了这支汉军,洛阳城内空虚,就是我们北上的最佳时机!”

    “我之所以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来是让你们打造一支精锐之师,二来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打造兵器盔甲。我估计,汉朝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说到这里,张曼成的双眼仰望着苍天,似乎想透过破碎虚空看出黄巾军的未来。

    韩忠、孙夏两人连连点头,神使自从攻占宛县之后,在此逗留了两个月,军中颇有怨言。他二人私下里也在议论,都以为这是怯战的表现,大好时机都被白白浪费了。哪里想到神使在做一篇极大的文章,是以山河为棋盘,以洛阳为筹码的一盘绝大好棋!

    “一个月内,我二人必将练出一支精兵,来此和神使相会,北上洛阳!”

    两军阵前,波才的一番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极大地鼓舞了十万黄巾的士气,他们高昂着头,嘴里荒腔走板的唱着被当作军歌的歌谣,徐徐向并州军逼来。宁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不自由,毋宁死!这一刻,十万黄巾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并州军中,望台上的高级将领只剩下了军师将军贾诩一人,决战在即,吕布和高顺早已率军向前了。经历过九原城的风风雨雨和两次北伐一次东征的艰苦岁月,昔日的愤青贾文和早已成熟了,眼界和胸襟都开阔了许多。

    此战必胜,而且是大胜!他和吕布、高顺已经推演了无数次,问题在于,以多大的代价取得胜利。这四万军队都是并州军最精华的部分,实在是经不起巨大的损伤。尽最大的力量保住士卒的生命是最关键的,因此作为精锐中的精锐,每个士卒都武装到了牙齿。

    这一战冒着提前曝露大杀器的风险,一开局就用上了床弩和投石机,目的就是摧毁黄巾的战斗意志,减少伤亡,这就是贾诩力主的雷霆一击!他的建议得到了吕布的大力支持,比起武器,吕布更重视的是战士的生命。

    小山顶上,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都有些心不在焉了,眼睛和心神都放到了战场上。并州军虽然精锐,可是黄巾毕竟有十几万,若是有个万一,大汉危矣!侯成依旧谈笑风生,妙语连珠随口而出,眼睛瞟都不瞟战场,在他眼中,这十万黄巾不过是土鸡瓦狗,不须并州军费多大力气。

    两军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五百步了,并州军终于停下来了,十万黄巾唱着军歌迈着大步向前。“投石车,床弩,准备!”银狐鬼军的军侯发出了悠长的号令。二十架投石车和四十具床弩从并州军的骑阵中缓缓而出,锋利的箭矢瞄准了徐徐而来的黄巾。

    “冲锋!不死不休!”波才右手猛地向下一挥,大吼着发出了命令。并州军的武器先进甲胄精良,黄巾只有用人命去填了!“投石车!发射!床弩!发射!”以此同时,银狐鬼军的军侯们也大喊着发出了命令。

    投石车发出霹雳一般的响声,恰似半空中打了一个炸雷,震得人耳膜剧痛。圆滚滚的投石从空中飞落,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弹跳着飞起来又砸向另一群人。数百支床弩发着尖啸,向黄巾步卒们飞奔而来,巨大的箭矢上闪烁着耀眼的寒光。

    黄巾军中,惨叫声立刻响起,惨绝人寰,此起彼伏。数千人刹那间就被击倒、击飞、击碎,漫天都是飞舞的残肢断臂,一蓬蓬鲜血在刹那间迸发。黄巾步卒们以各种各样的姿态迎接着死亡,然后软软倒下,和大地亲密接触。

    黄军大阵中就像被巨大的镰刀割过一般,出现了数百道缺口。重伤垂死的人们张开双臂向后倒去,双眼无神地望向天空,这一刻他们的灵魂已经升到了梦想中的天国。肉体却还停留在俗世的污浊中,这,也许是他们期盼已久的,作为战士壮烈战死。比起尘世的卑微,梦想中的天堂更令人神往。

    轻伤的人们下意识地捂住伤口,缓缓倒下来,口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号。疼痛就像决了堤坝的洪水,从伤口处汹涌而来,一直钻到心脏里,在那里打着卷儿,乱冲乱闯。巨箭和投石的威力极大,远非常人所能忍受,成百上千的黄巾在刹那间疼得晕了过去。然后,被呼啸而来的黄巾步卒踩在脚下,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投石车不断地发出霹雳一般的声音,将圆滚滚的投石抛向汹涌而来的人群。床弩也毫不示弱,呼啸着飞向黄巾步卒。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冲在前面的黄巾步卒们不断地倒下,后面的还像潮水一般呼啸而来。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这首歌还在唱着,只不过时断时续,就像汪洋中的一条船,在凄惨的叫声中载浮载沉,飘向完全不可知的黑暗之中,遥远而寂寥。

    波才早已看得目眦欲裂,眼冒凶光,可是,他无能为力,只有看着十万黄巾以命搏命,以血肉之躯硬拼武装到牙齿的并州军。他两臂斜斜伸向天空,就像渴求母亲拥抱的孩童一般。嘴中冒出一连串铿锵有力的经文。

    他在祈祷,向至高无上的主神中黄太一祈祷,至高无上的主神,请张开您那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慈悲慧眼吧!仔细看看这个上下颠倒的世界!看看您的虔诚信徒正在遭受的屠杀吧!请您用您那无上神威和神通快点儿结束这场屠杀吧!我,黄巾大方渠帅波才,愿意以我的生命,我的鲜血献祭给你!

    也许是中黄太一实在看不下去了,也许是波才的祈祷起了作用,那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突然没了,那呼啸而来的巨大箭矢也没了。波才张开双眼,惊讶地向对面望去,并州军的投石车和床弩长在缓缓后撤。

    “那些怪物撤退了!”“汉军没有箭矢了!”“冲呀!冲上去将他们碎尸万段!”愤怒的黄巾步卒们怒吼着,从鲜血和碎尸中站起来,握紧手中的武器,抹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迈开大步继续冲锋。

    “陷阵营上!三千新郑士卒在后仰射!踏白军左右掩护!”吕布冷冷地下了命令。虽然遍地都是尸体,遍地都是伤号,但是剩下的数万黄巾还在决死冲锋。黄巾竟然如此顽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既然黄巾愿意以卵击石,就让他们尝尝并州军的厉害!

    “陷阵营!准备!”高顺骑在马上,大吼着下了命令,为了便于指挥,他和左右的两百多亲兵都没有下马。哗!六千陷阵营把护手甲从两只手腕上翻着回去,然后整齐划一地落下了面具。“变阵!四列横队!”高顺的命令又到了。

    “杀!”“杀!”“杀!”转瞬之间,陷阵营就排成了四列横队,口中一起大喊。双手持刀,手中陌刀向前斜指,这是准备进攻的标志。“踏白军,弓弩准备!”魏越也大吼着下了命令。目前黄巾还看不出一点儿崩溃的迹象,这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好事儿就是自己终于可以上场了,坏事儿就是还得多费些功夫。

    呼啸而来的黄巾步卒与陷阵营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百步了,他们黝黑的面孔已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在巨大的兴奋和紧张之下,他们的双手都紧紧握住兵器,因为用力过度,手指变得煞白。他们的嘴巴大张着,用尽全力发出怒吼。

    “弓弩手!射箭!”嗖嗖嗖!嗖嗖嗖!一万支箭矢射进黄巾步卒中间,顿时有数千人被射倒。在这样的距离之内,汉军普遍采用铁制箭头,特点是杀伤力巨大,容易掌握平衡。这也是原来的工匠营――现在的工曹――的重大发明之一。

    决战,就此进入到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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