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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司闻曹(三)
    太守出城是一件大事,即使再仓促,也足足忙了两柱香功夫,在中曲五百人的护卫下一行人等向满夷谷急驰而去。

    曹雍随从的三百骑兵来自越骑,是京军五校之一,军侯何敏是虎贲中郎将何进的族人,一向眼高于顶,此人身高只有八尺,身材甚是瘦削,两只手却是极大,后背背着一把阔口巨剑。何敏来到并州才一个月,作为正规部队的中级军官,他眼里是不揉沙子的,在他眼中五原郡的军务简直是一团乱麻。兵痞太多,看不起科班出身的军官,还有那个吕奉先,一个屯长手下养了五六百兵,这不是要造反吗?看来九原城的军纪已经到了非整顿不可的地步了!

    刚出城五十里,就遇到了左曲的斥候――吕布竟然把探马撒出了三十里。这下曹雍感兴趣了。“请教这位伍长,为什么把探马撒出三十里?”那伍长年纪不到二十岁,说话却老气横秋。“回这位大人,俺们屯长说了,探马撒的远一点,打仗时就少死几个人少流点血,士卒的性命比什么都宝贵。说实话,大人们一出城咱就知道了,一直在远远的吊着,如今看大人们是要去满夷谷了,这才出来。”“哦?”这下王晋也感兴趣了,四周是一片草原,顶多有几片灌木丛,哪来的斥候?

    那伍长一伸手,把挂在胸前的一个木制小玩意儿放到嘴里,使劲一吹。几声尖利的声音响起,几片灌木丛中突然冒起了四个人,人和马的身上都披着布满枯草灌木的外套。“原来如此!这隐匿之术很好!”曹雍点点头:“前边带路吧。”

    “四个人隐匿在数十步内,五六百人察觉不到,一旦暴起发难,定是百发百中,此术用于暗杀,自然是极好的。”马晗在一旁为王晋解释。王晋颇为震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我欺也!不经战阵,无以谈兵法。王晋今日受教了!”何敏在一旁听得不爽,忍不住插言反驳。“大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隐匿之术罢了,打仗还得要堂堂正正,正面搏杀才胜得舒服!”“哈哈哈哈!”曹雍放声大笑,仔细看了何敏一眼。“何军侯少年英雄,曹雍记下了。”何敏刚要接口,却发觉曹雍眼中的刀光劈了过来,只得讪讪地闭嘴了。

    三十里路,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吕布率领着侯成、高顺、魏越早就在草原上肃立等候了。众人寒暄客套一番,曹雍就直入正题了。“奉先,我在京中早闻你的大名,如今是相见恨晚,听闻你在此练兵,不知在练什么?可否指教一二?”吕布赶忙叉手:“大人谬攒了!某在此演练以步制骑、骑步混合的战术,是以鲜卑精锐为假想敌的。”“鲜卑狼骑精锐非凡,朝廷苦之久矣!奉先若能有克制之法,曹雍定当奏上朝廷。不知可练成否?”“略有小成。”“既然如此,可否试演一番?越骑何军侯少年英雄,所部战力强横,想来胜过鲜卑精锐多矣,你二人率部演练一番如何?”何敏大喜,开口便道。“何敏愿战!”吕布却是迟疑不决。

    曹雍微微一笑:“奉先怯战否?”“诸位大人,战场上刀枪无眼,奉先怕伤了自家兄弟。”“无妨,就请曹发一个命令,此次演练,各安生死,不找后帐,如何?”曹雍哈哈一笑,刷刷刷写就一份竹简,交给何敏。

    此时王晋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这曹雍果然是睚眦必报不好相与,何敏偏偏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被曹雍狠狠地阴了一记。左曲并州第一精锐的名声可是实打实的!岂是京军老爷兵可比?京军失了脸面必然怀恨在心,可这一仗为了并州边军的脸面却也输不得,转念又一想,何敏平日自负,或许能打个平手?即使败了那也是应该的,并州第一精锐嘛,打不过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王晋长出了一口气,挺直了胸膛。

    何敏所部是一支骑兵,中下层军官全是贵胄子弟,受过系统的教育,在京军五校中待过几年,间或也和鲜卑人见过几仗,也算是老军伍了。听得要和左曲比试一番,众人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此番演练一旦获胜,就证明了野路子确实不如科班的,到那时谁还敢发一丝怨言?

    马晗却在一旁默默不语,黄崇凑过来捅一捅他。“老马,你觉得谁能赢?”马晗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曹侍郎真意何在?”“无非是称一称左曲的斤两,落一落京军的面子,显示一下他的眼光。”“那你觉得他的眼光如何?”这下黄崇明白了,此等时刻正是曹雍立威之时,怎么会让五原郡占了上风?那么???结果自然是板上钉钉了。“老马,玩这些弯弯绕还是你行,咱老黄性子粗脑子笨,赶不上趟儿。”马晗难得的幽了一默。“拉倒把,脑子笨能当上一郡长史?说好的你是大智若愚,说不好你是扮猪吃老虎。”哈哈哈,两人一起大笑。能干到州郡三驾马车的都是明白人,眼珠子和脑瓜子毒着呢。

    这时随从早已在山丘上摆好了小几和席子,曹雍招呼着王晋等人坐下,把手一挥。“侯成,把得自西域的葡萄酒拿几坛来!记得配上洛阳流行的琉璃杯,我知道那物事儿就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怎么爷说话你不听吗?”侯成心中一颤,这司闻曹端的是神通广大,京师葡萄酒的出处查的一清二楚。“曹爷,葡萄酒有,西域胡商刚孝敬的,只是这琉璃杯却是没有,只有一副水晶杯。”“也罢,就水晶杯吧,这声曹爷叫得我很舒服。”

    顷刻间,侯成招呼人搭起了一个巨大的凉棚,四角放上一个大坛子,坛子里是新汲的井水,丝丝地冒着凉气,众人立刻感到一片清凉。几个亲兵从一辆马车内端出几个食盒,打开一看,是四荤四素八个下酒小菜,配着水晶杯和猩红的葡萄酒煞是诱人。曹雍举杯一饮而尽,大大地打了一个酒嗝。“葡萄美酒夜光杯,今日曹雍叨扰了。诸位大人请了!”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曹雍放下杯子,眼风扫过。“诸位大人,这胜负该如何分辨呢?”这个???几位大人无语了。还是马晗脑子快:“奉先,你军中是如何分辨的?”“启禀大人,我军中演练用的是木制兵器,上有灰包,前胸有两个灰点计为战死,一个灰点计为重伤。”黄崇很是好奇:“那背后有灰点呢?”“两次战死。”哦,众位大人明白了,这是禁止逃跑的意思。

    曹雍点点头:“那就这样分辨好了,双方各出五百人,以生还者人数定胜负,中曲攻左曲守。攻守方可自主决定如何进攻和防守守,只要事先报上来就算有效,半个时辰后开始,演练时间为一个时辰。三位大人,我们一起做法曹如何?”三人自是点头同意。曹雍唤了几个随从上来吩咐了几句,这百余骑士立刻分为三拨去了,交战双方各一拨,两军中间一拨。

    演练终于开始了。京军的五十名斥候撒开了向左曲的营地扑来,左曲的营中却没有动静。这些斥候拨马而回也无人追击,再三试探后,他们明白了,对方营中没有马匹。带队的都伯一声吆喝,众人放开了马速疾驰而来。

    一里开外就是左曲的营地, 只见几十辆大车首尾相连排成两排,弓箭手左手持弓右手放在腰间,已经严阵以待了。“再近点,劲弩的射程不过四百步。”带队的都伯命令道:“看,那边有一片灌木丛,到哪里仔细观察,绘图后赶紧返回。”

    那片灌木丛有百步见方,一眼可见没什么埋伏,竟然有几只鸟儿在地上啄食。五十多人涌到灌木从,翻身下马,警戒的警戒,绘图的绘图。都伯摘下水囊,大大地灌了几口水,正要说些什么,灌木丛周围突然尘土飞扬。半空中一阵扬沙,沙尘暴!众人连忙紧紧闭上双眼,再度睁开眼时,周围有几十个弓弩手正弯弓搭箭瞄准他们。一个结实的年轻人笑嘻嘻地望着他们说道:“京军的兄弟们辛苦了!你们已经被俘虏了,放下武器一个个走过来,到后面休息饮水去吧。”“这怎么可能?”都伯一脸惊讶。

    侯成来到鸟儿飞走的地方,用马鞭一指。都伯定睛一看,是一小把谷子,隐藏在枯草从中。“这个你没有派人仔细检查吧。”侯成有带着都伯来到灌木丛外围,赫然是一条条深一尺宽一尺半窄沟,上面盖着两寸厚的木板,木板上覆盖了一寸后的薄土,土层上面细心地装饰了枯草。“你们这么做?谁能想得到?”都伯不服气地说道。“可是管用,是不?”侯成漫不经心地回答。

    一炷香后,何敏的大部队出现了,三百多骑兵分成三块,黑压压的逼了上来,左右各有一屯,中间是京军的主力。斥候小队的下落不明让何敏有一些担心,但是不久他就释然了,不过一个小队而已,他赔得起!自己从洛阳带来的十几个军官的战术素养他是信得过的,野路子能打得过科班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