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寒暄完毕,马成前导,众人正要缓步进衙,只听得一声凄厉无比的喊声。“青天大人,冤枉呀!”一个年方二八的美貌女子从人群中奔出,一头跪在王晋面前。这女子头梳双鬟,满身缟素,偏又生得俏丽无比,盈盈含泪,那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我见犹怜。
身后的护卫噗地涌上前来,张开大盾护住王晋。王晋吃了一惊,挥手让护卫退下。“此是郡治,他们都是我的属下和百姓,不必如此慌张,还不退下!”说完转向女子,满眼都是真诚。“这位小娘,有何冤屈且请道来。”那女子从怀中摸出一副绢帛,双手呈到王晋眼前,那绢帛上还带着悠悠的体香,素淡清雅,若有若无。
王晋伸手结果绢帛,展开细读,众人的目光都在那女子身上,有人已经在打听这是谁家的小娘,可否婚配。就连那十八护卫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双眼紧盯着女子,没想到一个偏僻小城将然有如此绝色,胜过晋阳多矣!
正在这时,吕凯背后突然涌出七八个人,双手高抬,手上是制式的军驽,二百步内可透重甲。那弩早已上好弦,七八个人食指一动,箭矢立刻向王晋飞去!王晋的心思全在那幅丝帛上,众人的眼珠子也都在那俏丽女子身上,听得机括激发的声音,七八支箭矢已经来到王晋眼前。完了!马成紧紧闭住双眼,九原城首开纪录了,新太守上任第一天就被刺杀!
噗噗噗,眼见得就要射中王晋,王晋背后突然伸出一杆方天画戟,戟头一拨舞成一片雪花,啪啪啪,七八支箭矢被全数嗑飞!三两声惨叫响起,想必是飞矢误伤了路人甲乙丙,众人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一片惊呼声响起,众人作鸟兽散。
吕布一个箭步冲向王晋,高顺带着部下呼啸着冲向刺客,吕凯扭头一看大吃一惊,马成、转目看来。那个女子听得箭矢的声音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身子一瘫软软地向下倒去。王晋听得噗噗的声音,直接反应就是身子一矮躲避箭矢。女子的身子正好向着王晋倒去,王晋下意识地接住了女子。
高顺已经砍到了一个刺客,吕布的侍卫也已和其他的刺客交上了手,吕凯脸色灰败,吕布刚冲到王晋身边。
“小娘,没受伤吧?”王晋扶起女子,满脸的关切。那女子回眸一笑:“无妨,谢谢大人关心。”身子却软软地靠向王晋怀中。王晋的底子是儒生,颇有些爱惜羽毛的意味,本朝一些名流专好品评士子,得一句佳评便可天下扬名,与仕途大有裨益。王晋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不好声色犬马,一见女子向怀中靠来,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大人,就这样怕一个小女子吗?”那女子柔声说道,脸上的泪痕未消,偏又嫣然一笑,那模样让王晋看得大为动容,不禁止住了脚步,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女子贴去。那女子泪眼迷离,梨花带雨,向王晋望去。一瞬间王晋看呆了,那么凄婉那么凄婉那么柔弱,让人恨不得用双手轻轻地将这朵寒风中的小花轻轻捧起好好爱护一番。
这一瞬间,王晋呆住了,众人也呆住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倾国倾城的美女原来真的存在!在这个梦幻一般美好的时刻,当然不会有人注意女子的右手一伸从左袖中抽出一柄蓝汪汪的匕首。
“哦?一个小娘,这般场面竟然一点也不慌张?”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梦醒了!一个凄婉而酣畅的梦醒了!众人心中同时一颤,在女子和王晋之间出现了一个身高一丈的美男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眼锋如刀,似笑非笑。哗!众人愤怒了,几乎就要拥上前去饱以老拳。“是吗?”那女子凄然一笑,一串泪珠滚滚而下,左手伸出捂住樱唇,身躯一矮向后跌去,右手匕首不露痕迹的向美男子腹部刺去。美男子大手一伸,女子的手腕被紧紧攥住,动不得分毫。
“大人,你误了奴家的好事了!”两行清泪再次从女子的脸上滚滚而下,吕布竟然也看呆了。自穿越以来,吕布原有的灵魂融进了他的灵魂,好色、耍酷、弹筝、弓马骑射这些原有的特质也成为了他的特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危机感的压制下,只是偶尔爆发,片刻间就可以压制。此时此刻却是彻底爆发了,眼前的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一刹那,吕布的的大脑空了!眼前只是美人儿,就是立刻去死也在所不惜!
那女子回眸一笑,顺势挣脱吕布的大手,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左手打出点点寒星,一个飞跃瞬间消失在远处。没了女子的魅惑,吕布立刻回过神来,他向后转身一把拽住王晋腾空而起落到十几步外。噗噗噗,三炳飞刀落到王晋的护卫身上,三个护卫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下,眼见是不活了。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刺杀已经结束。侯成带着部下竖起盾墙将王晋紧紧护在其中,八个刺客已经被砍翻了两个,剩下的两个左支右绌,要不是高顺要活口也早被砍翻了。眼见得刺杀失败,两个刺客相互看了一眼,调转环首刀,在颈上一抹,一蓬鲜血喷出,身子直立片刻,轰然倒下。
盾阵中,吕布摸了一把额头的涔涔汗水,扶起王晋仔细检查了一番。“使君命大福大,未曾伤得分毫。”王晋早已汗透重衣,说话都不利索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儿。他用手拍拍吕布的手,指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庄重地点点头,那意思是,你的大恩我记得!
广场上的百姓早已一哄而散,留下一地的鞋子和杂物。皂隶闷在反应过来,在上司的呼喝下占领个个要道。两位县令小步疾走来到王晋面前,从头到脚看了半天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新任太守上任第一天遭遇刺杀,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儿,没事就好!即使是没事,追究下来他俩也脱不了干系,为何没有出城迎接?出警入跸是怎么做的?这些黑锅肯定是要有人背的,谁来背呢?两人对视一下,眼光瞄准了同一个人。
“冤枉呀!我真的不知道呀!”随着一声长号,一个人轰然倒地,原来是吕凯,他已经哭得涕泪交流。不放王晋进城的是他,刺客是他的属下,这个黑锅他不背谁背?
王晋缓缓向官衙走去,路过吕凯身边,看都没看他一眼。
吕凯在家中走来走去,像择人而噬的饿狼一般。他被软禁在家中已经七日了,左曲军侯的官职已被暂停。之所以没有被灌入大牢是吕家四处活动的结果,结局早已确定了,免职都是轻的。新太守两次遇袭事件――这是五原郡官场的称呼――总要有人背黑锅,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郡丞马晗和长史黄崇早已赶回,并州从事王允也已经来到五原郡,他是并州刺史的特使,专程前来审理此案。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吕凯,是他下令封锁四门不让王晋进城,不放斥候出城,要不是临时归来的吕布,新任太守王晋早就被杀了。第一次刺杀还可以推脱责任,敌情不明,城中军队只有四百,持重为上谨慎从事,倒也说得过去,族中的官员就是这么说的,众人也表示谅解,吕凯的行为只能算失职。
“第二次刺杀,八个刺客是吕凯的属下,跟随他已经五年,那个女子也是吕凯放进城的,时间是当日上午巳时,有吕凯的花押文书为证。一个时辰后王使君就到了城下。把新任太守关在城外,放一个刺客进城,诸君如何解释?要说吕凯和刺客没有一点干系,你们信吗?他至少是知情!”王允一番话说出,说情的人就哑口无言了。是呀,要说吕凯没有卷进去,谁都不信。
吕家的族长动用了一切关系活动,毕竟一个军侯对吕家这种郡县豪强太重要了。传回的消息都不好,此次事件太过恶劣已经犯了官场大忌,皇帝陛下已经批了两个字:彻查!你家的这个军侯是彻底完了,莫要牵扯到你吕家才好!
族内已经给他传来消息,关键时刻莫要连累家族。吕凯已经感觉到一张大网已经在慢慢收紧,吕家已经彻底放弃了他。或许吕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可是他没有禀报家族就擅自行动是事实,吕家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之所以上下活动,所求的不过是洗清家族的嫌疑,顺便给他一点安慰罢了。
吕凯为人倨傲,同僚之间关系一向不好,得到机会大家当然同气协声痛打落水狗以报一箭之仇。从威风八面的军侯到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节老鼠,吕凯心中万分悔恨,但是他还希望有一线生机,哪怕做个平头百姓,多年的宦囊所积足够做个富家翁了。
正在他坐卧不安之际,房顶上传来一丝声响,一个人影轻巧地落地。吕凯一见大喜,原来是迟之兄,鹅毛羽扇已经不见,迟之兄一身皂隶打扮。吕凯大喜,连忙迎上去悄声问道。“迟之兄,你可把你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