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对付魔法师的专业人士,恐怕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夜莺”顶着毫无动摇的扑克脸走在走廊里,身后跟着一脸乐天笑容的“知更鸟”。
每前进一步,空气中噪音和奇怪气味都在增加,时不时还夹杂着猥琐的笑声。快步穿过几个明显喝醉了的男生,甩开颓废糜烂的人群,两人来到了阳台上。
由于没有带望远镜之类的装备,加上周围都是高度一致的平房,从二楼阳台向四周望去并不能掌握周遭全貌,不过从绿化带灌木和铁栏杆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见有几辆大巴停着——直到十五分钟前,那里都是空空荡荡的,如今却停满了杀气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车辆。
“故意的?”
“八成是吧。特意摆在那里,做出威吓的阵仗,配合玛那浓度下降的速度不断提升压力……敌人的指挥官很会掌控节奏的类型。”
很难想象那些抓人老手会犯下乱停车辆暴露痕迹这种低级错误,既然不是无心之失,那就是故意让人看见,试图造成威吓的效果。
“玛那一点点消失,全副武装的军警越来越多……这种绞索一点点被收紧的感觉确实很糟,换个新手菜鸟一不小心就受不了压力暴露自己或者干脆自暴自弃。那么,我们是要扮演鬼混的臭小鬼混过去吗?”
“……恐怕不行,对方的准备出乎意料的周全。”
“你是说……”
“如果我没记错,用来封锁玛那的,是被称为‘纺轮’的术式,如同名字一样,是将术式影响范围内的处于中立状态的玛那不断集中到附加了‘固定式’的术式核心周围,借此独占玛那。是个至少要六芒级别的魔法师才能使出的术式。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帝国不需要魔法师,也没有魔法师为帝国服务,在帝国能使出高等级术式的只有一种存在。
“‘塞壬’都出动了,这可真是看得起我们。”
“‘塞壬’进入现场进行排查的话,很难保证不会暴露,怎么办?”
沉重的结论和难题摆在面前,“知更鸟”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脸。
“夜莺”手边藏着应急用的天晶,因此还有办法施咒,可这么一来等于立即通报了她的身份和位置,而且以天晶存储的玛那量最多支持释放几个中小规模的术式,对付一定数量的普通士兵还凑合,可对方人数众多就没多大意义,更不要说还有“塞壬”在。
因为产生的影响相当大,所以“纺轮”是个对施术者有相当高要求的特殊术式,说起来是六芒级别才能用,实际上六芒级别只是可以启动而已,要想让术式稳定运作,并且添加固定式让其自行维持效果,至少要七翼级。能够熟练操作运用,起码要七翼上位或准八方级。放眼全世界,此种程度的魔法师寥寥无几,每一个都是堪称国宝级别的存在。帝国却能通过技术手段让“塞壬”再现出这样的高位魔法……尽管还不清楚详细情况,“夜莺”却已经在心里将“塞壬”定位为准八方级的魔法师,考虑到对方的对魔法师特性,其实力应该在八方级中位。
哪怕接受过“那一位”直接的魔法指导,“夜莺”自问对上这样的对手,胜算依然微乎其微。更不用说好不容易才混进来,一旦暴露,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此前的所有准备工作都等于白费。
“声东击西?”
“知更鸟”看了一眼远处的几栋房子,里面甚至玩起了仙女棒烟火,这时候来点爆炸足以掩护她们撤退,事后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从刚才开始,天上就隐隐约约有天晶的反应,恐怕是安排了侦查型mds或‘军团’侦察机。地面上的人员活动没法避开空中之眼的侦察,而且事后核对一下人员数量和名单,很容易锁定嫌疑人。”
“夜莺”摇摇头反对,提出了她的提案。
“故意挑起事端,搞乱现场,让排查难以进行?”
“不行,房间里有摄像头呢,挑起事端者的样貌会被立即记录下来,之后的调查会集中在我们身上。”
“知更鸟”年级不大,却是和帝国各种强力部门多次接触甚至交锋的老江湖,她很清楚这些家伙的思维模式,那些偏执狂一旦纠结起细节来,就是出动帝国海军全部战舰都没法把他们从牛角尖里拉出来。像打架斗殴转移调查重点这种小伎俩根本骗不了那帮狂热的细节追求者。
“真不行的话,我就直接去找他们的老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两个人都能顺利逃走。”
“别做蠢事。你也说了,那群链狗鼻子很灵的。他们不会想不到有人故意暴露,借此掩护其它潜伏者的可能性。莽撞行事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两个人都走不掉。即便顺利脱离了,之后他们核对名单依然会查出线索,结果还是一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哎呀呀,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啊。”
“事到如今抱怨也晚了。当前首要任务是伪装好自己,顺便观察一下对方的兵力配置、武器装备、指挥系统运作状况等等情报,然后见机行事。”
“如果遇上‘塞壬’的话,我是会出手的,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别说蠢话。”
“我是说真的。你是这次作战的王牌,确保你进入会场解除炸弹是整个吕德斯支部的任务,为此大家都早就有成为弃子的觉悟了。今天可能是我,明天可能是别的人,牺牲的顺序早就决定好了。只要最后作战成功,我们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带着枪茧的手伸向天空,张开的手用力抓紧,仿佛要将笼罩在头顶、束缚住整个世界的无形牢笼抓住一般用力攥紧。凝视着头顶湛蓝无垠的苍穹,片刻之后,“知更鸟”笑了笑,凑近“夜莺”的耳畔说到:
“接下来情况会怎么演变,还没一定呢。可能是有惊无险,也可能会很糟糕。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还有——”
语气依然玩世不恭还带着一点调侃,说话的内容也没有超出开玩笑的范围。
然而——
“能不能不要忘记我们。”
那是一句“夜莺”在战场上不知听多少人说出口的话语,只有经历过那个地狱,无数次面对生死和连死亡都会被扭曲的疯狂之后,幸存下来的人才能听懂的话语。
——哪怕是在战死之后转瞬即逝的片刻里,能不能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曾经活着的人。
“夜莺”没有回答。
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