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偶尔就会有这种情况,孟晚霁没放在心上。东西用久了,难免不如初时好用,一般多拧两下就好。但今晚不知道是太心急,还是门锁就是在与她作对,她怎么都拨动都没用。
耳朵恼得开始发烫。
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柔软温热,紧密合缝地包握住了她的手。
孟晚霁心跳一瞬间狂乱如鹿撞。
盛槿书好像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她什么都没说,半贴着她,五指扣着她的五指,向上抬动钥匙。
清甜的香水味夹着一点火锅的味道,撩拨着孟晚霁的神经。孟晚霁僵着不敢乱动,捏着钥匙的指尖发紧。
盛槿书找到角度,轻轻一旋,把防盗门打开了。
孟晚霁呼吸不稳。
盛槿书仿佛有一个靠近的动作。
孟晚霁微松五指。
盛槿书慢慢地松开了手。
孟晚霁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敢回头看她的表情。她定神呼出一口气,把钥匙抽出来,若无其事地推开门进去。
盛槿书看着她纤柔冷淡的背影,落在裙边的五指微攥,渴望疯涨,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不明白这么冷的一个人,那夜怎么会有那样柔情热烈的姿态。
更不明白,也不是非谈这场恋爱不可,自己为什么这样在意。
孟晚霁宛若无觉,弯腰换鞋。
身后一直没有脚步声响起,直到防盗门咔哒一声打破寂静。
孟晚霁侧身,发现盛槿书没进来。
她走了。
孟晚霁定定地看着闭合着的门,后知后觉,盛槿书是生气了吗?
*
这个猜测,隐约在第二天学校公布下周高二年段研学旅行参与教师的分组名单时得到了印证。
各班的班主任作为第一负责人,必须参与,其余的科任老师,自行协商,自愿报名,只要确保一个班能有两个老师带队即可。
盛槿书报名参加了,名单上,盛槿书被安排在五班与孟晚霁一组。
年段长说:有异议的老师,可以私底下来找我协商。
话音落下不久,年段长出办公室,盛槿书就起身跟了出去。
晚上最终发到高二段群的分组名单里,盛槿书的位置,和原本负责六班的历史老师调换了。
孟晚霁的鼠标无意识地选中文档里盛槿书三个字,脑海里浮现这些日子里她对着别人时始终明媚潇洒的笑颜,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她有一瞬的动摇,可她的理智已经不允许她对盛槿书再抱有一丁点的期待。
事实也证明,她确实不该抱有。
周四的中午,她和柴梦、梁柠结伴去食堂吃饭,一出办公楼就看见了走在她们前面稍远的盛槿书、张幼琳,还有那天在KTV里被张幼琳点明了对盛槿书抱有好感的唐奕诚。
梁柠也看到了,忍不住八卦:这两天怎么老看见小唐跟着两个女生去吃饭,他在追哪一个吗?
柴梦埋汰:你这眼力可不太好啊,当然是盛老师了。小张把盛老师失恋了的消息传出后,多少男老师马上摩拳擦掌准备上了呢。也不知道这个小唐怎么收买的小张老师,让她愿意当僚机,每天约盛老师一起吃饭呢。
孟晚霁垂眸,心里没什么波动,只是隐隐觉得,她们好聒噪啊。
一顿中饭,她吃完没有消化。
下午最后一节课,她一个人在办公室改小测,席惟婷在门口敲门。
老师,我能进来吗?
五班应该是在上体育课。
孟晚霁点头。
席惟婷站到她身边问:老师,你能不能帮忙写一张贺卡给倩倩呀。她在收集给余星倩的生日祝福,想给她一个惊喜。
孟晚霁自然没有推脱。
好像从中秋节一起在她和盛槿书的宿舍吃过饭后,这两个小女生的友情就迅速升温,很快就变得形影不离。起初有其他科任老师还和孟晚霁表示过担心,让她稍稍留意,提点一下余星倩,交朋友可以,心思还是要专注在学习上。她们都惜才,担心余星倩到底还是小孩子,没定性,跟着席惟婷瞎玩,成绩容易被带下去。席惟婷的人生是躺着都能赢的,余星倩不一样,她是要靠着成绩才能改变命运的。
孟晚霁被科任老师点过后,也担心过一段时间。没想到没多久月考,余星倩的成绩非但没下滑,席惟婷的成绩反倒跟着涨了不少。
几个老师一下子都放心了。良性交往,孟晚霁也乐见其成。
她写着贺卡,想起来提醒:生日庆祝可以,但是别闹得太晚。
每个学生的生日她都在备忘录里记着,晚自习后会送去一份小蛋糕。余星倩的生日她前两天才收到提醒,第二天是要上课的。
席惟婷很乖巧地应:不会的,那天只准备在宿舍里给她唱首生日歌,吹个蜡烛吃个蛋糕而已啦。周末我们才出去正式庆祝。
孟晚霁叮嘱:要注意安全。
席惟婷调皮地敬礼:遵命!
孟晚霁眼底浮起浅笑。
正要另起一行书写,盛槿书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一手拿着伞,一手提着一小袋子零食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席惟婷眼尖,一看到就热情招呼:盛盛你来得刚好,帮我写个贺卡呗。
盛槿书和学生关系亲近,有些学生和她说话就有些没大没小。
她视线在一坐一站的两人身上扫过,没有停留,泰然自若地往自己办公桌走: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席惟婷立刻忏悔,拿着另一张空白的贺卡到盛槿书的身边,双手奉上,毕恭毕敬:求求美丽漂亮心地善良的小盛老师帮小人写一张贺卡好不好?
盛槿书挑眉,笑了一声,伸手接过了。
孟晚霁专心写自己的。
写完了,她起身去接水,忽然听见席惟婷笑嘻嘻地问:我们盛盛这费列罗哪里来的呀?我同桌说,三班的小唐老师在追你,是不是真的呀?
盛槿书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用笔头敲了一下席惟婷的额头:你们背单词的时候要有研究八卦时这么热情就好了。
席惟婷哎哟一声,讨好:单词要是有八卦这么有趣我们一定会的。
盛槿书轻声地笑。
孟晚霁把泡腾片扔进保温杯里,看着反复爆炸的气泡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 爆炸的是泡腾片吗(doge脸)
第30章
新一周的周一,盛槿书在五班督早自习。
立冬一过,宁城的昼夜温差加大,早上起床渐渐变成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
盛槿书提早三十分钟到班,站在走廊一边等学生一边和隔壁班的老师闲聊,明显发现这些小孩子最近更爱睡懒觉了。
七点二十分早自习的预备铃响起,楼道里才迎来一波来迟的高峰期。五班的学生龚静怡踩着铃声最后一秒进教室,盛槿书看她一头蓬乱的马尾就猜到她应该是起晚了。
她没计较,伸了个懒腰,跟进去开始早自习。
龚静怡坐在第一排,盛槿书隐约听见她和同桌抱怨好饿啊,同桌回她:等会儿下课去买个面包呗。
龚静怡犯懒,嫌太远,盛槿书在心里叹气。
静怡,你跟我去办公室领一下英语周报。早自习结束,她点龚静怡的名。
龚静怡愣了愣,虽然奇怪她为什么不让课代表邬聆去,但也没多问,起身跟上。
是不是睡过头了?盛槿书路上与她闲聊。
龚静怡不好意思:忘记定闹钟了。
盛槿书关心:吃早饭了吗?
龚静怡回:没来及。
盛槿书抬手,很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听见你的胃在呜呜呜了。
龚静怡受宠若惊,被她的亲和壮大了胆子,反驳:偶尔一次不吃没关系的。
盛槿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三分钟后,在五班准备上第一节 课的孟晚霁就看见龚静怡拿着一沓英语周报和两颗蛋黄酥回来了。她心底了然,盛槿书又给没吃早餐的学生送温暖了。
上课前,龚静怡在课桌下小心翼翼地偷吃,孟晚霁当做没看到。
学校是不允许学生带早餐进课堂的,但学生有惰性,你不让他在教室里吃早餐,很多学生可能就要饿一早上。所以很多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多数老师都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规矩要立,但是学生身体也要顾。
第二节 课下课,她在六班上完课回办公室,路上突然遇见龚静怡的同桌王茹一路小跑地冲向办公室,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也加快了脚步。
还没跨进办公室,她就听见王茹问盛槿书:盛老师,你刚刚给静怡的蛋黄酥是什么馅的呀?
盛槿书诧异:应该是红豆或榛子味的吧?她打开零食箱,确认:榛子味的,怎么了?
王茹苦着张脸说:静怡不知道怎么了,从第一节 课下课就说肚子有点疼,现在不仅肚子疼,身上还起了好多疹子。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闲聊声不约而同地停下,盛槿书站起身子往外走,孟晚霁心咯噔一声,把书本和保温杯随手一放,也立刻转身赶往五班。
学生安全问题是学校的重中之重,谁都担不起责任。
她顾不上两人冷战的状态,问快走在身前一步的盛槿书:厂家和保质期有问题吗?
盛槿书肯定:没问题,给之前我还特意看过一遍的。
那是不是过敏了?
孟晚霁问龚静怡同桌:静怡有说她吃什么会过敏吗?
王茹回:我不知道呀,她就让我过来问问盛老师是什么馅的。
盛槿书忽然耐不住地小跑起来,高跟鞋的哒哒声像敲打在孟晚霁的心上。
孟晚霁第一次看到盛槿书这样慌乱无措。
她跟着小跑起来,追在盛槿书后面进教室。
教室里,龚静怡正捂着肚子蔫蔫地趴在桌子上,确实很难受的模样,露在校服外的手背上隆起着大片的红疹。
盛槿书眉头蹙得很紧:你榛子过敏吗?
龚静怡唔一声,反问:刚刚的蛋黄酥里面是有榛子吗?
包装上只有品牌和生产日期,她不知道什么口味,觉得好吃就都吃进去了。
盛槿书点头。
龚静怡心里有底了:老师,那我可能过敏了。我不能吃坚果的。
她有点气短,问孟晚霁:老师,我们班的医药箱里有抗过敏药吗?我吃片药就好了。
以前过敏都是这样的。
孟晚霁不放心,伸手扶她:去医务室看看。
盛槿书也是这个想法。
她和孟晚霁一人一边,扶起龚静怡往教室外走。
龚静怡身上确实难受,便也没再挣扎,只说了一句老师我自己能走,老老实实地跟着她们下楼。
孟晚霁打电话向有电动车的老师借了辆车,让盛槿书载着龚静怡过去。
盛槿书下意识地想问那你呢?,随即反应到这件事的责任在自己,孟晚霁没有义务要跟着她去的。
她把话咽进了喉咙里,接过车钥匙,客客气气地说:谢谢。
孟晚霁点了下头,没说什么,转了个方向,从小路快走去医务室。
她不会开电动车,一辆电动车也载不了三个人。
冬日里,她走出一身薄汗,抵达医务室时,龚静怡已经吃过药,在挂水了。
盛槿书没在医务室里,孟晚霁回了黄宏升打来的询问电话,出门看见她站在走道尽头的窗户前发呆。
隐隐约约,她好像长吁了一口气。
孟晚霁攥了攥指头,克制再三,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盛槿书听见脚步声,转回了头。
久违的平静对视。
孟晚霁问她:医生怎么说的?其实刚刚在医务室里,她已经问过医生了。
盛槿书神色平常,看不出情绪地回:医生说应该过敏了,吃完药红疹能退下去就没事。
孟晚霁点头:那就好。
盛槿书没再说话,相顾无言,孟晚霁说:那我先回去了,静怡这边好了,你给我发条信息。
盛槿书应:好。
孟晚霁转身。
她在心底反复犹豫是否要对盛槿书说一句只是一个意外,不要放在心上,可抬起头就看见大楼门被推开,唐奕诚跑了进来。
算了,没有必要。孟晚霁想。
*
中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盛槿书给她发来信息:静怡的红疹退了,没事了。
孟晚霁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这件事可以就此了结了,可没想到当天夜里一点多,舍管给她打电话,说龚静怡肚子疼,睡不着,整个人都在发抖。
孟晚霁心砰砰直跳,顿时睡意全消。她立刻坐起身子,一边回话一边换衣服,扣子都来不及全扣上就抓着外套打开了门。
望见盛槿书房门的一瞬间,她有想过是不是应该把盛槿书叫起来,可下一瞬间她脑海里又起早上楼道里她慌乱的脚步和窗前后怕的身影。
放轻手脚,径直路过盛槿书的房门,换上鞋,她独自出去了。
午夜的校园一片沉寂,除了呼啸的冷风,天地间回荡的只有她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孟晚霁按捺住走夜路的恐惧,用最快的速度去到了学生宿舍。
宿舍里龚静怡蜷缩在下铺,捂着右下腹,疼得直哭。好在人还是清醒的,孟晚霁问她什么她答什么。
孟晚霁稍稍放心,让舍管帮忙扶着,背龚静怡下楼,而后借了校内应急的车,送龚静怡去最近的医院。
为以防万一,路上她联系了龚静怡的家长。
龚静怡的父亲态度不太好,但电话里到底没多说什么,只说会尽快赶到。
他说很快,确实很快,孟晚霁刚到医院,挂上急诊,他们也到了。
三个人一起挤在急诊室里听医生问诊。
医生让龚静怡自述病情。
龚静怡说肚子疼,指示了范围,形容了疼痛的感觉,最后想起来补充:早上有吃了一个含坚果的蛋黄酥,过敏了,吃完也有肚子疼,还起荨麻疹了,不知道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