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拉问楚景言,她的这个梦想回不会成真。
楚景言低着头,原本这样的姿势在养着刘海时可以遮住他的眼神和表情,只是现在没了。
告别那些长发的同时,他或许就已经开始选择了新的生活方式。
那个生活方式里没有山盟海誓,没有儿女情长。
但.......凡是总归是有例外。
楚景言抬起了头,看着高雅拉微笑着说道:“你要知道,梦想这种东西比泡沫还要脆弱,我那个能算梦想吗.......我这辈子都没法跟梦想,希望这种特别好听的字眼扯上关系。”
“因为那东西太奢侈太虚幻了,没什么真实感。”
“但这次我很喜欢。”
楚景言说道:“因为你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谢谢你。”
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楚景言有记忆以来第三次对一个女孩这么认真说话,第一次是在听着还很年幼的郑秀妍在讲诉她那些可笑幼稚的梦想。
楚景言都还很小,郑秀妍自然更加的无知,但两个孩子都很认真。
那时的楚景言在幸福。
第二次......是在那艘偷渡船上,对那个温婉犹如五月槐花一般的女孩说着自己找到郑秀妍和郑秀晶以后的生活。
那时候楚景言在憧憬。
那么现在就是第三次。
高雅拉听出了楚景言话语中的诚恳和懊悔,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忽然问了一个和当下的情形毫无关系的问题。
“楚景言,你会为了一个人而哭吗?”
楚景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去多想这个问题到底代表着什么,他才发现在面对高雅拉的时候总是从心底涌起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挫败感。
现在他终于才醒悟过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楚景言总会无意识的就把眼前的高雅拉当成多年前那艘偷渡船上的清丽女孩,她们两个一点都不相似,至少在外表上。
她们只有一点相同的。
她们都爱楚景言,但楚景言最后都没有保护住她们。
上一次这种时候,楚景言用了整条船的人命给那个女孩陪葬,而这次他不是在无法无天的茫茫大海中,楚景言没了无法无天的资本。
所以他就只能看着高雅拉哭着,伤着,却又无能为力。
“哭过。”楚景言默默的说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哭过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比别人懂得多,反正我一直都觉得哭是件很没面子的事。”
“为什么呢?”高雅拉问道。
“因为会让人觉得你很好欺负。”楚景言摇着头说道,“我从出生开始就在孤儿院长大,我.......始终不喜欢被人欺负。”
“所以只能去欺负人,才能让别人怕我。只要有一次你显得懦弱,他们就会觉得你就是这样的人。”
高雅拉沉默着,接着问道:“爸爸说过类似的话,你是个只要自己过得好就不会去管其他的人,那么唯一一次哭是因为什么?”
楚景言转头望向窗外,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因为有人死了,所以我很难过。”
听着楚景言极其平静的话,高雅拉的拳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高兴阳说楚景言是个性情薄凉不管他人死活的人,事实证明在大部分情况下确实是这样。
但高雅拉终于知道了,楚景言不是那种人。
他会难过的,他也会伤心,他......也是会哭的,高雅拉欣慰的笑了起来,低头拿起笔在那份文件上签上了字。
从这一刻开始高雅拉不再是纯粹的高雅拉了。
她是市值几千亿韩元的公司最大股东和法人代表,她是接过高兴阳手里的权利和财富的第二任掌权人。
她会是这个国家最年轻的公司ceo。
但是她被一个男人彻底断送了自己的梦想。
但是她没有后悔。
因为她有了新的梦想。
高雅拉走了,桌上的那杯香蕉牛奶没有动上一口,走的时候带着微笑,好像完全接受了楚景言对于她未来的安排。
接下来她要去学的事情很多,完全的熟悉一家公司的运作不是件简单的事,想要把黄金地产恢复到高兴阳在时的高度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有楚景言在暗地里辅助,高雅拉也会很辛苦。
高雅拉坐在车内,望着窗外的夜景忽然对正在开车的人说道:“林秘书,你说我能当好这个社长吗?”
开车的年轻人愣了一下之后点头说道:“小姐,你已经是了。”
高雅拉听完年轻人的话之后好像因为害羞一般红了脸,接着她语气平和着说道:“楚景言让你来帮我,那我一定会相信你........林秘书,以后在工作上也请多多指教。”
年轻人沉默的开着车,他确实是楚景言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高雅拉会知道,不过至少能看出,当初楚景言的话没有错。
自己的这位看似娇弱的社长,很聪明。
车子缓缓加速,很快混进了车水马龙。
.........
楚景言坐在原位上没有马上离开,就是坐在那,什么都没有做。
他盯着自己的那双手仔细的看着,手指修长很白净,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的污垢。
楚景言忽然想起当年他用这双手掐死了这世上第一个爱上他的女人。
然后又用这双手葬送了整艘船的人。
很多人是不用死的,只是那时的楚景言恨死了那艘船,恨死了那艘船上的人,或许如果不是他们的胆怯懦弱,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那个女孩不用死,他楚景言也不用活成这样。
女孩死的那天,楚景言坐在船顶哭了一晚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所以他才会告诉小肥婆大西洋夜晚的星空很美。
只是那代价大到让楚景言差点就崩溃了。
还好只是差一点。
谁都不知道那个很美的夜晚,手上持刀浑身血污的少年是怎么度过的,楚景言还记得他从那些残破的身体里面掏出尽量多的钱和值钱的东西,点燃了船,然后跳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游了很久,又吃了很多苦来到了首尔。
那时他已经身无分文。
他付出了这么多,失去了这么多,承受了那么多苦难只是因为当初那个最单纯的念头。
想要重新见到郑秀妍和郑秀晶,如今见到了,那就没人再能把她们从他手里分开。
楚景言不喜欢为自己的无耻行径找任何借口,但是他就是要让自己过得好,让郑秀妍和郑秀晶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没关系。
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店内多了很多人,都是学生,不少女孩儿偷偷或者大胆的打量着楚景言,当发现楚景言回过神来时,全都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
站了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楚景言走出了咖啡屋。
早就候在外面的顾白迎了上来,楚景言看了看他身后发动着的车,摇了摇头说道:“你自己回去吧,我一个人逛逛。”
深知自己这位社长大人古怪性格的顾白没有多说什么,鞠躬之后便驱车离开。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点燃了一根烟,呵出口冷气之后对身边的同伴说道:“陈朔........到底还是把他逼得太狠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出问题。”
男人身边的同伴抓了抓头发,摇头说道:“只能怪这小子投错了胎。”
两人不再说话,望着楚景言渐行渐远的身影,挥了挥手之后,四周散着的人会意之后立刻跟了上去,中年男人狠狠吸了口烟之后幽幽说道:“等事情完了,我们也退休吧。”
“这小子自然有他该有的福气,不用我们再看着了。”
“跟了陈朔二十多年,也该歇歇了。”
..........
楚景言走在街上,他开始往人最多的地方挤,想要享受一下人多热闹而特有的烟火气息。
他买了很多的熟食,嘴里塞得满满的,手里还有许多。
大口大口的吃着,贪婪的看着,过了很久之后才缓了回来。
于是那个脆弱多虑还十分矫情的楚景言再次去休息了,那位狂妄的无法无天的楚老大就又回来了。
楚景言望着走上来来往往的人,看了看身后紧紧跟着自己的人,笑着摇了摇头:“要说怀旧这种情绪啊,还真是不太适合我。”
“怎么想怎么觉得要是不能大富大贵可就太委屈自己以前吃的苦了。”
“所以这些事情吧,怪在我头上我也就认了。”
楚景言把一块鱼糕塞进嘴里,嘴角还留下了几滴油汤,忽然看见自己对面的不远处,一个女孩穿着厚厚的衣服,同样的怀里抱着一大堆食物,手上拿着鸡块正不停的往嘴里塞。
两人都看见了彼此,神情都有些僵硬和意外,同时停住了脚步。
人群来来往往,却没能盖住两人此时的窘态。
女孩脸上还残留着因为美食而幸福满足的表情,楚景言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配上他极其俊俏的脸,倒显得孩子气十足。
楚景言缓缓放下竹签,把嘴里的食物咽进了肚子之后眨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朴智妍说道:“恐龙小姐,这才多久没见,你又胖了。”
恐龙小姐是上次在ccm天台上烤肉派对时楚景言给朴智妍起的外号,没想到经过崔民熙的嘴,倒是传遍了整家公司,这让我们的恐龙小姐郁闷了很久。
朴智妍默默的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巴之后说道:“景言先生,我这是因为衣服穿得太厚才让你有这种错觉的。”
“那你的双下巴是怎么回事?”楚景言毫不客气的说道。
“过年都是有贴冬膘的习俗的,景言先生难道不知道吗?”朴智妍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在看一个白痴。
楚景言干笑道:“你家过年过到三月份。”
朴智妍急了:“景言先生,这么长时间才偶尔在大街上见一面你不请我吃饭也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打击一个即将出道成为韩国最最顶级偶像的可爱女孩那颗温柔善良的心呢?”
楚景言嘴角咧了一下,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知道了朴智妍和郑秀晶的差距。
郑秀晶是在自己面前二货,在别人面前乖宝宝。
朴智妍是在所有人面前二货,至于乖宝宝.......呃,或许她天然没有这个属性吧。
看着楚景言瞧着自己古怪的笑容,朴智妍有些心虚的后退了几步:“好吧我承认我是偷跑出来的,因为晚饭没吃饱,这是可以被原谅的事情,但你可千万别告诉民熙哥,他现在在休假呢,我可不想等他一回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揪出来臭骂一顿。”
“景言先生你长这么好看,心地也一定特别善良对不对?”
楚景言依然在笑。
朴智妍忍不下去了,问道:“景言先生,你要杀要剐说句话呀。”
楚景言敛去了笑容,看着朴智妍认真说道:“恐龙小姐,我肚子很饿,如果想让我不告密的话,请我吃饭吧。”
“哈?”朴智妍回过神来之后怒气冲冲的说道,“景言先生,你太无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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