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月也进了屋子,赵母专注起来,是不会搭理任何人的。
房间里的装修也很有风格,最大的屋子里摆着一张和院子一样硕大的长桌,这是赵母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手作用到的各种材料和布料。
这会儿赵母正在缝纫机前忙碌。
陆白月一向是叫赵母斐姐的,因为赵母的年龄不大,还水灵灵的,皮肤白皙,只有眼角稍稍多出几道笑纹而已。就是这几道笑纹,就算早几年,也是看不到的。
赵母的手不是干活人的手,并不粗糙,也没有老茧,所见家里的这两个男人,对赵母真的是爱护有加。
陆白月常常会觉得赵母和赵父是不相配的,一个神仙一样的女人和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组合在一起,竟然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了。
陆白月进了厨房,饺子已经包好了,整齐的摆在竹篾上。
赵明朗洗好手也进了厨房,帮忙烧水,准备下饺子。赵母早就做好了所有的菜,薄荷叶气泡水,玫瑰花蜂蜜小面饼,还有几道时蔬菜,已经炒好了,在温菜板上加热着。
饺子下了锅,赵母也完成了手里的活。
原来赵母正在给陆白月做裙子。她拿着裙子在陆白月的身子上比划着,然后啧啧两声,叹气道,“你怎么又瘦了?这衣服怕是不合身了,不过没关系,过段时间是会变胖的,到时候穿也正合适。”
陆白月摸摸料子,蕾丝用的是上乘货,底料是桑蚕丝的,颜色是干干净净的米白色,真的是很好看。
“斐姐,你真的有当设计师的潜质,要不要出来做事,我投资你开一家工作室,这手艺隐藏在这小山村里,真是有点儿浪费呢。”陆白月是真心实意地夸赞赵母。
赵母只是噗嗤一声笑了,“大小姐真是会开玩笑,我都是做着玩的,小打小闹地上不了台面。可别宣扬了,如果传出去,我可就要逃走了。”
今天的午饭只有他们三个人,就餐地点就在院子里的大长桌上。赵母只会做一种饺子,就是白菜粉条馅的。
陆白月在景山医院的时候,因为心情烦躁,头一天把医生和护士都打了一顿。
虎落平阳被犬欺,医生把束缚在病床上的她扇了一巴掌,然后罚她一天不吃饭。
陆白月生了气,竟然两天都没吃。那个时候还没有特护,也不会特意有人来照顾她的起居。就算是她饿上一个星期,也不会有人来可怜她一下。
那也是夜晚,赵明朗端着铁皮饭盒就潜了进来,就拿手捏着饺子一个一个的喂她吃。
所以,白菜粉条饺子的味道,陆白月这辈子都忘不掉。
每一次陆白月都要吃的狼吞虎咽。这一次,也一样,虽然她很想在赵母面前保持应有的矜持,可惜,做不到。
赵母笑了笑,“又心情不好了吧?”
陆白月一怔,“您怎么知道?”
“我也有这个毛病,心情不好,吃东西就很快,一个接一个的吃,手上好像上了发条,停也停不下来。”
陆白月听闻,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细嚼慢咽起来。赵母依然看着她笑,但笑容却忽然滞缓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你手上这个戒指挺特别的。”赵母低头吃着饭,不经意地问道。
陆白月看了看,胖虎戒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这是我先生给我的婚戒,是很特别,我也很喜欢。”
“你先生是……”
“是潘家的大公子潘嘉年。”
赵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竟然忘了,烤箱里还有吃的呢!真的是年纪大了,忘性大。”
赵明朗放下了碗筷,“妈,我去拿。”
可赵母已经站起来了,“还是我去吧,你毛手毛脚的,万一烫到了怎么办。”
话音未落,赵母就已经回屋去了。
陆白月闭上眼睛,中午的太阳并不炽烈,温暖而又舒服,就像今天这顿饭菜一样,并不华丽与奢侈,却与陆白月的胃口正正好。她喝了一口薄荷气泡水,整个人才真正缓解下来。
“明朗,我手机里有什么东西吗?”
赵明朗回答道,“装了一个定位器,别的倒是没有。”
陆白月睁开了眼睛,然后心下有些怅然,“潘嘉年问我要了手机,再还回去的时候,就多了这么一个东西。”
“那……你要怎么处置呢?销毁,还是……”
陆白月说道,“就这样吧,我想看看,潘大公子到底想干些什么。”
她心下怎么能不失落呢?原本防备潘嘉年,只是日常的习惯而已,现在竟然发现自己的先生真的是有些小动作的。她陆白月就算是信任赵明朗,都没有完全信任过潘嘉年,对潘嘉年是心有忌惮的。
或许,这就是他们当时达成协议的后果吧。
就算是两人都缄口不提,但那些实实在在的利益还在,她确实兑现了对潘嘉年的承诺,地皮、制药公司,就差股份了。
如果到了连股份都给潘嘉年的那一天,这个从年少时期就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臭小子,会不会就真的与自己分道扬镳了?
赵明朗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翻说道,“他干嘛要装个定位器呢?或许……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吧。之前发生了太多的事,可能是潘嘉年害怕了。我和他去落山找你的时候,他肯定是对你上心的。所以,也不要太过悲观,有我在,会多观察一下他的。”赵明朗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替潘嘉年说话,可能只是不想让陆白月伤心。
但愿吧,陆白月深呼吸了几下,她不敢多想。
潘嘉年身上还有很多的谜底没有解开,他怎么又能想到对付自己呢?
赵母在烤箱前站了很久,直到提示音再次响起,才把失神的她拉回现实。她迅速的把饼干装进了精致的食盒里,但因为有些惊慌失措,被铁盘烫了一下。赵母赶忙把手指放在凉水下面冲了冲,但手指上已经烫了一个大泡了。
赵母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整理了一下不安的情绪,重新回到了饭桌前。
“明朗打电话告诉我你要过来的时候,我就开始烤这些饼干了,他说你时常胃里不舒服,所以做了一些苏打饼,就让明朗随身携带着,胃里不舒服,你就吃一个。也省得饿了掏心挠肺的难受。”
精致的人,做任何事都是精致的。这饼干的卖相也比得上陆兴楼下的面包店了,装饼干的盒子也是漂亮的渐变色,系着粉色的飘带。
“真是谢谢斐姐了,这么周到。”
赵母无所谓地说,“这没什么的,都是当母亲的人,自然知道女人的那些小窘迫。”
“妈,你手怎么了?”赵明朗眼睛要尖很多,一下子就瞧见了赵母手上的大泡。
赵母把手缩了回去,藏到了桌子下面,“不小心被烫到了。”
赵明朗有些嫌弃地说,“还说我毛毛躁躁,你也不小心啊。”
这顿中午饭,就这么愉快的结束了。
临行前,陆白月拉着赵母的手,说了一些悄悄话。
“一直想来和您道个歉,我对不起您和叔叔,明朗跟着我受了这么多罪。并不是说我非要补偿,但斐姐你想一想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陆白月一定竭力做到。”陆白月的眼眶有点儿红,面对赵明朗的父母,她的愧疚不是一点儿半点。
赵母叹了口气,说道,“说这些干什么,虽然知道他受了这么多苦,心里也难受。但怎么能怪你呢,如果当初没有你,明朗现在怕是早就死了。”
陆白月只是摇摇头,“这是我欠赵家的,斐姐,如果您要一些补偿,我反而心里舒坦些。”
赵母笑了笑,自然知道陆白月心里有个疙瘩,她说道,“好好好,那就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再来问你要。”
这顿饭过后,陆白月的心情果然好了起来,已不似之前的阴郁与沉闷。
赵明朗一路上都在给陆白月汇报,汇报自己下一周如何与汪天泽工作。当然这计划就是让汪天泽如何吃瘪的。
陆白月听着听着就噗嗤笑了,赵明朗就是个小孩子啊,那些恶作剧,是够让汪天泽难堪的。
“你太调皮了。”
汪天泽让赵明朗丢掉了一只耳朵,和一根手指。就算是把汪天泽的命玩没了,陆白月都觉得没什么,况且还叠加了那些年汪天泽对自己的折磨,这些开胃小菜,不间断地给汪天泽上一下,让他也明白,很多东西,做了都是要还债的。
“大小姐,刚才人事部打来了电话,说是为陆白华面试到一位很合适的家庭教师,现在在陆兴总部呢。要不要您亲自过下目?”
这可是正经事,陆白月忽然打起了精神,“去,回去看一下。”
陆白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亲自管过人事部的事了。但陆白华读书的事,还是要尽快提上议程,青春岁月是不等人的,她知道这些年陆白华在养老院里呆着,算是荒废了时间,但现在就要赶快步入正轨了。
陆白月又去视察了两个子公司,之后才返回总部,等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同事们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总裁办公室外的沙发上,有一个正襟危坐并有些拘谨的女孩子,背着个书包在那儿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