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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神春花 第78节
    话音未落,下首一人越席而出,正是梁兴:
    “哎哟,这女子,不是长孙家大公子新收的那个妾室么?还给大公子生了个儿子呢!怎么就落到如此境地了?啧啧,真是可怜。曲大人,趁着大家都在,让这女子把话说明白,万一有什么误会,也好让春花老板当场解释清楚。这事要是不弄明白,今后谁还敢跟长孙家做生意啊?”
    这话一出,席间一时有多人应和起哄。曲廉回头,以征询的目光投向吴王。
    吴王的思绪却似乎在别的什么地方,良久才回过神,叹了一声:“让那妇人把话说完吧。若是说得不实,春花你照实反驳便可。”
    曲廉再无别想,只好将高台权做个公堂,道:“那妇人,你就将你的冤情细细讲来吧。”
    烟柔深深一福,不疾不徐地开口了。
    “奴家本是万花楼一个普通花娘,花名云暖。大约两年前,奴家怀了一个外地相好的孽种,那冤家却不认,躲了再没回来。奴家偷偷生下了孩子,养在花楼外头。直到有一日,长孙家的春花老板找到奴家,说要奴家帮她办一件大事,事成之后,奴家再不用过那迎来送往的日子,奴家的儿子也能一生荣华富贵。”
    “奴家听了,自然心动。于是春花老板给奴家赎了身,又让奴家进了长孙家,给大公子做妾。这本是条好路,可是进了长孙家,春花老板却和所有人说,奴家的孩子是和长孙大公子生的!”
    烟花韵事,隐秘身世向来是街头巷议最热衷的谈资。席间商人听了这惊天艳闻,纷纷喝了鸡血一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烟柔言语颇有条理,继续道:
    “长孙大公子在烟花中是有些名望,但奴家从未与他有过来往,大人去万花楼一问便知。奴家怎么可能给大公子生孩子呢?奴家起初不明白,春花老板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就渐渐明白了。”
    “大公子是长孙家唯一的男丁,春花老板一直把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生怕长孙老太爷把家业都给了他。她将这桩丑事栽在大公子头上,大公子在老太爷那里就彻底失了信任。奴家的儿子成了长孙家的继承人,奴家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今后老太爷不在了,那长孙家不就全落入她的掌握了么?”
    “奴家越想越是心惊,便想寻个机会,向老太爷和大公子禀告此事。谁知却被长孙春花察觉了!她让手下亲信把奴家关在老宅之中,严加看管,对外只说奴家得了疫症,不能见人。她不让奴家见衡儿,还每日对奴家鞭打凌虐,只为逼迫奴家屈服,成全她的阴谋。奴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说到此处,烟柔哭得情凄意切,天愁地惨,直教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奴家……受尽了折磨,终于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长孙春花却命人满城搜寻,只为了杀人灭口。奴家思念衡儿,不敢走远,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仰起满是泪珠的脸:“王爷、大人!奴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烟花女子,死不足惜。但长孙春花这样为富不仁,做尽了恶事的人,怎么还能好好地走在这世上,还功成名就,长命富贵?”
    她说话间,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
    “奴家只盼,以奴家之血,求一个公道!”
    众人一愣。原本沉默静听的春花率先醒悟,霍然立起:“快拦住她!”
    衙役们这才惊觉,却已来不及了。
    烟柔决绝而迅速地将那刀刃割破了自己脖颈,鲜血如箭爆射,倾洒在高台之下。
    异变陡生,一时间,高台上下惊惶无处,竟是寂无人声。
    第一个奔过去的衙役探了探血泊中女子的鼻息,摇了摇头。
    曲廉目瞪口呆,静默良久,缓缓转脸,心有余悸地望着春花:
    “……春花老板,你……可有说词?”
    作者有话说:
    嗯,狼跳预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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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鹡鸰在原
    春风和气, 游人如织,正是闲逛的好时节。吹走了寒意的商市街,又回到了车水马龙的景况。
    长孙石渠一手抱着长孙衡, 一手拿着一个风车, 两个拨浪鼓,三根糖葫芦, 满头大汗地嚷:
    “仙姿,你倒是帮我拿两样!”
    仙姿负着手,跟在身后, 冷冷地笑:
    “少爷, 自己买的东西自己拿。”
    石渠委屈大叫:“又不是我要买的!”
    “小少爷指哪您买哪儿,拦都拦不住。爹可不是这么当的。”
    话音刚落,奶娃娃长孙衡又在爹爹怀里立起身子, 短粗的手指头指向一旁推车上花花绿绿的面人儿。
    “爹!买!”
    石渠苦着脸:“爹爹实在拿不下了,咱们下回再买, 好不好?”
    小娃娃早已掌握了拿捏这软柿子爹爹的独门技能, 扁嘴憋了一会儿, “哇”地哭了起来。
    “爹、爹、……买……呜哇!”
    石渠的心脏仿佛扔进热水锅的豆腐泡, 顷刻间软塌服帖:“买买买……唉,仙姿你好歹帮我掏下银子!”
    仙姿翻了个白眼。
    商市街上少有不认识长孙家这纨绔少爷的。每有熟人凑上来,便走心或不走心地夸一句:
    “哎呀,这是长孙家的小少爷,长得真好看!”
    石渠便骄傲得像斗胜的公鸡一般:“那是!我的儿子,自然长得跟我一样好看!”
    又逛了一段,石渠的体力终于耗尽。仰面看见“四海斋”的招牌, 忙不迭地抱着孩子进去了。
    跑堂的见长孙家的纨绔又来蹭吃蹭喝, 怕他是来打探新菜品的, 连忙禀告了大掌柜。
    陈葛一进包厢,怀里就被塞了个孩子。
    “陈兄,替我抱一会儿。”
    石渠又渴又饿,拎起茶壶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
    陈葛一脸懵地瞪着怀里流口水的娃娃,刚吃过糖葫芦的小嘴和沾满红糖的小手黏糊糊地往他身上蹭。
    “……”
    小娃娃亮晶晶的眼睛也回望他,一点儿也不怕生。
    陈葛慢条斯理地道:“这是……你儿子?长得还挺好看。”
    “那是……”石渠正要惯例自夸,又听陈葛道:
    “长得怎么一点儿都不像你。倒是还有几分像我。”
    石渠气滞:“陈兄还是这么不会说吉祥话。”
    小娃娃盯着陈葛,忽然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陈葛愕然了一瞬,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石渠有点发愣。别说,这俩还真有点像。
    正说笑时,外间突然吵嚷起来,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向这边而来。
    原本静坐喝茶的仙姿蓦地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把长孙衡从陈葛怀中抱回来。
    石渠叫唤起来:“哎哎,路上让你替我抱一会儿,你偏不肯。这会儿怎么又主动去抱了?”
    仙姿眸子微眯:“闭嘴。”
    陈葛也察觉了异样,推开包间小门,正迎上一队带刀的捕快。
    “谁是长孙石渠?”
    陈葛一愣,倒也不欲多管闲事,向后一指。
    领头的捕头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那孩子,是长孙衡?”
    石渠:“是啊,怎么的了?”
    衙役一挥手:“跟我们去趟府衙。知府大人要滴血验亲。”
    “哈?”石渠茫然,“为啥?”
    捕头粗声道:“今日元鸟会,这孩子的娘状告长孙春花谋财害命,狸猫换太子。这孩子,很可能不是你的。”
    石渠仿佛被当头敲了一闷棍:“你说烟柔?烟柔不是病了吗?她……亲口说过这孩子是我的啊?春花也是这么说啊。”
    “孩子的娘已经死了,死前说了真话。长孙大少爷怕是被自己妹子给坑了。”捕头的话语带着些雄性动物谈及后嗣时特有的嘲讽。
    石渠还要再说什么,捕头不耐烦了:“少说废话。把他加上,那丫鬟,抱上孩子跟我们回衙门……诶!”
    他的话音被仙姿突如其来的动作截断。
    仙姿抱着衡儿,飞身跃出了窗榭,身形快如疾电,一室大男人竟无一个来得及反应。
    捕头醒悟过来,大喝一声:“快追!”
    然而窗外,哪里还能看见仙姿的身影?
    石渠只觉一阵风儿从身边拂过,隐约听见仙姿掠出时口中的碎碎念:
    “滴血验亲,可不能去。”
    良久,陈葛幸灾乐祸地叹了口气:“哎呀,原来这孩子,真不是你的啊。”
    元鸟宴上的惊天秘闻一日之间传遍了全城,从富丽堂皇的江上画舫到古树巷口老槐树下古树婆婆的豆腐脑儿摊,讨论的都是富商长孙家的家丑。
    “然后呢?”豆腐脑儿摊的客人围成一堆,听其中一人煞有介事地大肆议论。
    “偏就这么巧,万花楼的老鸨刚好带了几个姑娘出局,当时就在元鸟宴上。老鸨亲口证明,那小妾做花娘时从未和长孙大少爷有过来往。”
    “曲大人传长孙大少爷和小娃娃上堂滴血验亲,长孙家那个女护卫见势不妙,当场就抱着娃娃跑了。”
    “啊?那女护卫不是春花老板的心腹么?”
    “是啊。这不是明摆着心虚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别说曲大人,就是吴王也不敢偏袒她啊。只好把她暂时收押入监,此刻正在府衙大牢蹲着呢。”
    “啧啧,富人家里这点狗屁倒灶的事儿,真是不消停啊。”
    古树婆婆拎着勺子,往桌上一敲,板着脸道:
    “你们这些人,舌头也太长了!那深宅大院的事,是外人能看得透的么?我看春花老板就很好,知道我老婆子挣钱不易,常常介绍客人过来,每回都多给钱,绝不是那作奸犯科的人。”
    众食客爆笑:“婆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长孙家的老太爷和大少爷也是两个傻子。都闹到这份儿上了,还跑到府衙去求情,说什么……家业本来就是要留给春花老板的,那孩子铁定就是大少爷的,跟他长得一模一样。”那消息最灵通的食客咂咂嘴,“也是,长孙家要是没有了春花老板,还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众人又感叹了一阵子,这才慢慢散了,留下古树婆婆一个人,一边捶着腰,一边开始收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