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起来似乎已经没完了,左一个右一个,对面站着的根本就不像是她的师兄,连师弟都算不上。
聂齿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捂着脸,不再给她打了。
两腮肿的好似两个发面馒头,馒头上又好似抹了层红油,看起来滑滑的,嫩嫩的,漂亮极了。
只是这馒头不大干净,好像被人摸过,上面布满了血一样的手印。
到底是有多恨,才会下此狠手?
没等聂齿解释,她竟然哭了。
挨打的人没哭,打人的人却哭了,聂齿这次才真的傻了。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不禁在心中反问自己。
“好师妹,我、我真的没想和她那个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聂齿的声音已经变了,变的像个大笨熊,憨直的眼神,让人忍不住发笑。
他的脸被打肿了,连嗓音也变了许多。看着他这个样子,如意既心疼,又难过……
可她还恨,恨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姜红月,恨他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守着自己,恨他为什么要亲吻尸体……
姜红月笑的已喘不过气来,聂齿横了她一眼,道:“你还笑,答应我的,帮我保守秘密的,可你竟然骗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反而令姜红月笑的更开心了。
她已笑的缺氧,然后就躺在地上,还在笑,声音却越来越小。
高如意忽然道:“这回好了,她已经笑晕过去了,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聂齿道:“师妹你误会了,我有那个五蠹封印,什么都做不了的。我是和她开玩笑的,谁叫她弄那个干尸过来吓唬我的,我……”
高如意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恶狠狠的瞪着他道:“你要是没想着那个,干嘛亲吻她弄过来的干尸?”
“我没有……”聂齿还想解释,可只说了这三个字,高如意就已经不见了。
她会土遁,聂齿不会,会也已经不能追,追也已经追不上。
天亮了,太阳的第一缕光线划破了天际,打破了这黑暗的沉闷。
聂齿没办法去追如意,因为他还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必须要现在做才行,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段,有人就会真的死去。
古藤虽然死了,可它的血还没有流尽,有些还在体内残存着。
聂齿提起刀,噗的一刀刺入古藤的体内,果然又有一些绿色的血流出来。
有些秘密可能连古藤自己都不知道,可黑鲨却已发现。
聂齿用手捧着绿色的血液,难道他不怕被寄生吗?
血液中很快长出一株翠绿色的植物,它的藤蔓有些已缠绕在聂齿的手臂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舒适。
它的根并不像阿碧身上的藤蔓那样,已深入骨髓。它只是轻轻的抱着聂齿的掌心,有些痒,却痒的很舒服,痒的很快乐。
聂齿本想着要对别人吹嘘一番,至少也要喋喋不休的说说原因。
可眼下,一个失踪了,一个笑晕了,还有两个在梦里。
聂齿只能对着空气说:“这是个秘密,是个连它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它的血夜晚可害人,白天却可以救命。
“阴者阳之,阳者阴之,一阴一阳,方为本根。杀即是伐,伐也是生。环环相扣,无始无终……”
他后面说的这段,乃是咒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咒语,可他为什么又说出来了呢?因为他心中有善念,善念引导出了古藤的力量,是藤血在指引着他。
“你看那血一滴下,就立刻长出新的生命,这不是毁灭的力量,这是生命的力量,是生命复苏的力量,来吧!阿碧,快醒过来吧!”
聂齿想找个人帮忙,帮他掰开阿碧的嘴,可现在哪里有人肯帮他?
他没有一个帮手,只能将手掌里的血液含进嘴里,又有一株植物从他嘴里长了出来,他衔着它,紧紧的闭住嘴,然后腾出双手,去掰开阿碧的嘴。
她的身体冰冷而又僵硬,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掰坏,他必须小心翼翼的。然后他们嘴对着嘴,聂齿将自己嘴里的血吐入阿碧的口中。
他们就像接吻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聂齿臃肿的脸竟然好了,阿碧身上的植物也已缓缓脱落、枯萎,藤根下面又长出新肉,身体也正在慢慢变软、变暖……
她慢慢的喘着气,脸上又有了往日那红云般的血色。
人醒的时候,都只看见阿碧抱着他,她那婀娜的身体紧贴着聂齿,柔软的胸部正压在聂齿的脸上,压的他简直已透不过气来。
不过她很香,也很温暖。聂齿倚在她的怀里,甜甜的,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丝睡意。
七年前,她就已是聂齿现在这般年纪,她比他整整大了七岁。
他不嫌她老,因为她本就没有到该衰老的年纪。
可聂齿还小,他虽然已有了男子汉的样子,可还没有完全长开。他并不比她高,而且看起来也没她胖、没她壮,他像她的弟弟,可他们心里都不这么想。
高仕咳嗽了一声,他的皇帝梦已经醒了。
聂无双翻了个身,从地上坐起来,大国师也不再是他了。
斩妖除魔的最后,他们也只能被人拯救。
姜红月看着死而复生的阿碧,早已忍不住热泪盈眶,可看着她和聂齿抱在一起,却又不好意思过去,而且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是嫉妒?是厌恶?是爱还是恨?她也说不清楚,总之心里酸溜溜的,但这却绝不是她热泪盈眶的原因。
一声轻轻的叹息,令聂齿终生难忘。
他连忙推开阿碧,呼喊着冲了过去,叫道:“师妹,你回来了,你听我解释……”
马车走在藤条上,就一定会很颠簸。高如意撇开聂齿,就是去寻找马车了,现在车在,人却已不在,聂齿飞奔过去的时候,高如意已经遁走了。
聂齿哭泣着,默默的念道:“完了……”
所有人都知道完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已喊不出来,他已跪在地上,要怎样都行,要他的命也行,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要,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的走了。
聂齿几乎已忘记了呼吸,一个人憋在哪儿,是一种什么心情?
苦,只怕不足以形容。
阿碧现在或许已明白,在聂齿的心中,到底谁最重要。她叹息着,喃喃道:“是啊,我怎么可能打得动他呢?”
叹息代表了她的命运,也藏了数不尽的哀痛。
聂齿当然也不明白,他极力的安慰着自己:“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一切还没完,一切都还没结束……”
可他也总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当初最想要、最渴望的人,明明就不是她,我明明就觉得姜红月才是最美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走了以后我会这么的绝望?这么的难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成了我心里面最重要的那个人?甚至已超越了我的父母,为什么……”
他痛苦的捂着心脏,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相处的重要性。或许在他的心里,早已认定了她才是自己一生的伴侣。
过去的一幕幕,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越不想看,越不去想,那些东西就越真实。
从第一次见面,在书房里接吻,到昨天,到现在……每一个画面都惟妙惟肖。
痛苦、回忆、吐不出的苦水,他大吼着:“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直到他已没了力气。
一切的美好,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已成为了泡影。
所有的梦想,都已化成了轻烟,缕缕飘散……只有那寂寞的空岗在和他对望。
山还是昨日的山,天还是昨日的天,天上只不过多了些奇怪的云,压抑而又低沉。然后天又下起了雨,雨还是往日的雨,冰冷而又无情。
有人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可苍天是否真的无情?无情是否真的就不会老?这些问题从来就没有人可以验证。
一把伞,替他遮住了雨,他多希望这个人是如意,可当他看到那只手的时候,就已绝望。
那是一只长满老茧的手,粗壮而又真实。
聂无双道:“别难过了,有女孩子青睐你也是好事。”
“女孩子”三个字,指的当然是阿碧。
可在聂齿的心里,就算有一万个阿碧、十万个阿碧,也不及一个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