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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6)
    你得捂肚脐眼上,肚脐是生命之门,捂热乎了就能长寿,懂不懂?

    岑柏言咋咋呼呼的声音突然响起,宣兆笑了笑,把小熊按在怀里,低声说:懂了,真的懂了。

    现在是夜晚十一点,那边应该日出了。

    宣兆缩进被窝,关上床头柜上的星球小夜灯,对身侧的枕头轻声说了声早安。

    在大洋另一端,岑柏言正对着镜子笨拙地系领带,他今天要去领奖。

    上次报名参加了建模大赛,岑柏言在juniroup里一举拿到了一等奖,他是所有获奖者里年纪最小的,同时也是唯一一个中国人。今天是颁奖典礼,同时也是全美高校建筑联协论坛开幕式,岑柏言要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帅!徐明洋赞不绝口,太帅了!

    岑柏言简直神采飞扬,系好领带后拍了拍袖口:走了。

    好好表现!给咱ese长脸啊!徐明洋老父亲般的叮嘱。

    用你说,岑柏言嗤了一声,笑道,必须的啊!

    第88章 他回来吗

    岑柏言在这次比赛中成绩斐然,加上他个高腿长相貌英俊,学校官网上宣传稿一出,很快就在留学圈里传开了,不少男生女生主动来和他结交,邀请他参加聚会。

    岑柏言统统拒绝了,参加完颁奖典礼后西装一脱,照旧研究室、图书馆、宿舍楼三点一线地跑。

    花花世界多亮眼,徐明洋对他这个态度实在恨铁不成钢,你却在这儿虚度光阴!

    岑柏言正在看《建筑设计规范》,头也不抬地说:你出去亮眼吧,我就喜欢虚度。

    .我倒是想去,也得人家搭理我啊。徐明洋讪讪,少顷,他灵机一动,要不我当你经纪人吧?现在社团里老多人都问我要你微信,你让我当你私人助理也行,专门给你安排社交档期,怎么样?下周不就放冬假了,咱俩都不回国反正,一个月时间呢,出去social呗!

    没空,和教授进实验室做项目。岑柏言直截了当地拒绝。

    徐明洋说:那周

    周末也没空,岑柏言都不用听完就知道徐明洋要说什么,打断道,找了个家教。

    你这都拿了一大笔奖金,你还家什么教啊,徐明洋说,再说了,还有奖学金呢。

    哥,我不是开跑车的富二代,岑柏言指了指自己鼻子,穷|逼一个,要自力更生的,懂没?

    徐明洋翻了个白眼:你那个资助人大方死了,每个月给你打那么多钱,还装穷呢!

    岑柏言说:这都是要还的。

    徐明洋往床上一趴:犟,你就犟吧你!

    岑柏言摆摆手,懒得搭理他。不过徐明洋刚说起这事儿,岑柏言才想起来这次比赛的奖金该到时间发了,于是登陆了网上银行一看,果然到账了。

    他按照原先计划好的,给自己留下了一部分钱,打算买个压感级数好点儿的数位板现在国内外大学都不太看重手绘训练,毕竟计算机软件制图出图又快又便捷。偏偏岑柏言这学期选了门课叫Architecture Design,教授威廉是个老牌保守的学究,极其看重学生的手绘能力,第一次课堂小测就把岑柏言批的一无是处,让岑柏言这种基础的就不要报这门课了。

    岑柏言是个挺有反骨的人,教授劝他退课,他就偏要把这块儿硬骨头啃下来。他从最基础的图片临绘开始,库里提巴文化中心、圣保罗大教堂、蒂尔特市三角洲、高迪大厦.这些世界性的知名建筑他统统临绘了一遍又一遍,速写纸不知道用掉了多少沓。

    密集训练也许不是个聪明方法,但确实让岑柏言长进了些,一个月下来,不敢说眼见手到,至少建筑结构的形体组合是达到标准了。第一个月的课堂作业,威廉给他的成绩是B+,评语是只有技巧,欠缺思考;B+对岑柏言来说远没有达到他给自己设定的标准,他抱着速写本再练,到了第二个月,他的课堂作业成绩升到了A;冬季学期开始前,他已经成为了年级里这门课唯一的A+。

    岑柏言本来也觉得手绘这玩意儿挺鸡肋的,被这么一通折磨下来,他不仅觉得自己的造型能力、空间感知能力和空间推敲思维更强了,就连上机用CAD作图都更加得心应手了。

    怪不得古话说以画代言、以形表意,岑柏言现在走哪儿都在包里揣上速写本,看到有特色的建筑就草图记录,倒是喜欢上了拿画笔的感觉。

    所以,这个冬季假期,威廉教授邀请他参与一个空间设计项目,岑柏言欣然应允。老威廉虽然平时是严厉了些,也没少打击岑柏言,但毕竟人学术造诣摆那儿,这么好一个贴身学习的机会,浪费了可惜。

    岑柏言已经看中了一款手绘板,就等着这笔奖金发下来。这部分钱匀出去后,还剩下小两千人民币,岑柏言垂眸想了想,把这些钱全部转到了另一个账户里严明母亲的户头。

    这傻孩子当初因为岑情跳楼示爱,险些摔成了植物人。岑柏言托陈威帮他打听严明的情况,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严明一直在接受治疗,上个月转到了一家私立康复机构,接受康复训练,有很大几率能够重新站起来,回归正常生活。

    陈威特地跑了一趟,去探望了严明和他妈妈,严明母亲说她在城里照顾孩子,又要治病又要生活,这一年多前前后后不知道要花多少钱,都是一个叫东家的人帮的忙。东家帮他们找医院,又让他们进最好的复健机构,前段时间严明清醒了,东家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在大企业里发下午茶水果的工作,一月五千八,好歹是有了收入来源。

    东家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严明母亲抹着眼泪说,就是这东家一直不肯露面,我也没能当面感谢他。

    陈威如实把这些细节转述给了岑柏言,又小心翼翼地问:这东家,会不会是他啊?

    不知道。

    岑柏言当时没有正面回答陈威,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东家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陈威百感交集:我以为他那种人冷漠透了,连骨头缝都是冰冰凉的,没想到也会帮别人一把。

    骨头缝里都是冰冰凉的。

    这一点岑柏言比谁都清楚。

    陈威忍不住担心:我还是觉得他没那么好心,他这种万物皆可利用的性格,保不准就是故意养着那对母子,将来放出来咬你爸咬万千山一口!

    岑柏言淡淡道:他做不出这种事。

    他有什么做不出的?陈威在越洋视频那头大喊,他连你都能利用!你怎么知道他做不出这种事?

    岑柏言沉默以对。

    钱汇过去以后,岑柏言莫名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向后靠着椅背,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陈威问他的那个问题又跳了出来。

    宣兆不会放过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人和事,他怎么笃定宣兆做不出那种事?

    宣兆和万千山岑静香的舆论战打得如火如荼,他完全可以利用严明的事情大做文章,却把他们母子照看的周周全全,一点风声都不漏。陈威说严明现在的康复机构是全新阳最好最先进的,这一年多下来,严明那边前前后后花的钱怎么也得有小百万了;他连身份都不透露,显然是不想要严明母子对他感恩戴德。

    钱花出去了,连个好名声都没落得,东家这门生意做的可太亏了。

    这事儿办的太不宣兆,岑柏言不明白,却也明白。

    其实宣兆不是什么坏人,他对龚叔好、对巧巧好,对素不相识的严明母子好,他就是对岑柏言一个坏罢了。

    他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他,所以只对我坏罢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甫一出现,岑柏言心口一痛,紧接着他十指插进发间,用力抓了抓。

    别傻|逼了岑柏言,明儿进实验室的材料还没准备,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岑柏言摇了摇头,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翻开了那本《建筑设计规范》。

    于此同时,宣兆正在看学校官网那篇报道,岑柏言有一张单人照片,西装笔挺,捧着奖杯,笑得意气风发。

    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草坪和蓝天,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背后展开。

    宣兆看了很久很久,忽然间有几分恍惚,他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岑柏言了。

    岑柏言离开他、离开这里之后,似乎变得更好了。

    这个认知让宣兆鼻头酸涩,他搓了把脸,保存了那张图片,同时打印了出来。

    马上就进年关了,今年冬天不下雪,也没有去年那么冷。

    他回来吗?

    第89章 岑柏言在吗

    一月中旬,万氏内部进行了一次大规模裁员,拖欠薪传闻层出不穷;旗下投资的一个工程由于监管不当出现重大事故,施工过程中脚架坍塌,造成三人重伤。

    大厦将倾,非一木能支。万氏内部稍有远见才能的员工都选择主动离开,有不少主动向宣兆示好。

    万千山简直急疯了,上次宣兆大闹沉香厅后,商会正对他的境外资产做调查,他的移民手续只好暂停。万氏现在闹成这样,他已经把能找的人脉关系都找上了,但没人敢碰这块烫手山芋;岑静香剑走偏锋,这段时间频频去东南亚某个宗教国家,回来后在家里布置了一个阴森的祭坛,作法诅咒宣谕和宣兆;家里因为宣兆就要破产了,岑情恨不能宣兆立刻暴|毙,她的零用钱大大缩水,只好更紧地攀住卓非凡一方面卓非凡家境好,不缺钱,另一方面宣兆用岑柏言来报复他们岑家,她就用这种手段去搞龚巧,间接报复宣兆。

    这个冬天彻底变天了,作为炙手可热的商场新贵,宣兆身价直线上涨,宣氏上下员工个个欢天喜地。

    相比之下,宣兆这个被外界称为最大赢家的人却显得尤为淡然。他最近不常去公司,更多时候是在实验室准备毕业论文,晚上步行回大学城的小屋,抱着暖宝宝安静地站一会儿,吃完药就睡觉。

    手下的职业经理人兴致勃勃地向他汇报万氏的动向,这十八年来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天,他以为自己会有大仇得报后的欣喜若狂、酣畅淋漓,然而事实上并没有。这些消息就像一个投入湖面的石头,只能在水面上激起小小的涟漪。

    宣兆甚至觉得可悲,钱、财富、地位、虚荣,就因为这些,万千山和岑静香毁掉了宣家三代人。

    他们再落魄、再困窘,外公逝去的生命回不来,妈妈消耗的时间回不来,七岁之前那个天真快活、无忧无虑的他自己同样也回不来。

    只有当晚上回到小屋一个人待着,宣兆才能够感受到真实的快乐。

    冬天还是会腿疼,疼厉害的时候,宣兆会很想知道岑柏言的消息,他知道那边的天气、温度,甚至知道岑柏言学校附近的交通路况如何,但他不知道岑柏言怎么样。

    不知道岑柏言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知道岑柏言每餐饭吃了什么,不知道岑柏言睡得好不好,不知道岑柏言有没有.有没有哪怕一秒想起他。

    作为那个匿名资助人,学校每个月给他发一封邮件,附上岑柏言的成绩单。每份成绩单宣兆都会打印出来小心保存,他和岑柏言之间的链接变得如此微弱,像一盏一吹就灭的油灯,宣兆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一星半点的火光,外面风大雨大,却半点都侵扰不到它。

    不少媒体都在八卦宣兆和岑柏言的关系,宣兆如数挡下,有回一个商报记者采访时问他知不知道岑柏言现在身在何处,两人是否还有联系,宣兆轻轻瞥了眼他的胸牌,让他换个问题。那位记者没看懂宣兆的眼神,紧接着调侃了一句:宣总要是不说实话,我们只好亲自去问岑公子啦!

    次日,那家商报就接到了宣氏的律师函,法务部加急整理出了这家报纸此前针对宣氏的失实言论,控诉其造谣诽谤。那次之后,媒体圈就都学乖了,对宣兆本人怎么添油加醋都可以,但岑家那位大公子是半点儿都不能碰,碰了就要吃大苦头。

    一月底,学校又发来了岑柏言的成绩单,这次还附上了一封岑柏言的手写信。

    信里,岑柏言感谢了这段时间的帮助,并表示这些钱他一定会如数归还。从下个月开始,他便不再接受资助了,他上半学期成绩优异,申请到了下学期住宿费全免;同时,他参与了校内一个效果设计的相关项目,实验室有拨款经费,足够支撑他的日常生活。他希望这笔钱能够给到更加需要的人。

    宣兆把这封信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用目光细细描摹落款的岑柏言三个字,而后舌尖泛起一丝丝甜,又有一丝丝苦。

    甜的是岑柏言依旧一如既往的优秀、正直、明亮,是宣兆想成为却这辈子都无法成为的那种人;苦的是他和岑柏言之间的联系只剩下这一点点联系,现在就连这一点都要断裂。

    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挽回我的柏言。

    宣兆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这么问自己,当他又钻进这个牛角尖,剧烈的头痛如期来袭,他缩进被窝,抱着那个灰熊暖宝宝,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二月上旬,宣兆收到消息,万千山的情人顺利生出了一个儿子,取名叫万天顺。

    少爷,龚叔担忧地问他,要采取什么行动吗?

    这孩子毕竟也算宣兆的弟弟,龚叔担心万千山日后走投无路了会拿这孩子来威胁宣兆。宣兆表面上看起来冷血强硬,但龚叔知道,他心底里有块地方比谁都要软。

    什么行动?宣兆一目十行地批完文件,眼也不抬地说,他生他的,关我们什么事。

    如果说十岁之前的小宣兆还对万千山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在炼狱般折磨的复健中也偶尔会卑微地想爸爸为什么不来看看我,那么十岁之后,万千山三个字在他心里就什么也不是了,更遑论万千山的儿子。

    万千山又对宣兆展开了新一轮的舆论攻势,他五十多岁的人了,刻意把自己弄得双鬓斑白、颧骨高凸,在人前出现时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被亲生儿子抛弃的老父亲。大众总是容易对父亲这个角色的人产生怜悯,法务部和公关部询问是否需要做特殊应对,宣兆只是淡淡说不用。

    他始终岿然不动,按预定步伐该收购收购,该挖人挖人,根本不把万千山那些可笑的挣扎放在眼里。

    直到春节前一周,岑静香为了逼岑柏言回国,竟然对媒体放出了岑柏言在美国的学校和住址,泪眼婆娑地说她儿子被宣兆蛊惑,和家里决裂,希望他早日回到家人身边,不要再被蒙蔽双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