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让她做通房丫头也是沈氏如今对儿子最大的退让了。
儿子是侯府少爷,那丫头就是一个小丫鬟,能选中她做通房丫头也是她运气好,对于那丫头来说,未尝不是享了大福了?
“通房丫头,不还是丫鬟吗?”
沈氏看儿子并不领情,“那你还想怎样?”
“儿子也不要什么通房丫头,只娶一个就够了。”
沈氏看他儿子说的倒挺认真的,不但不气,竟拿着帕子掩面笑着说,“看你现在说的信誓旦旦的,你父亲当年娶你母亲时,那也是发了誓的,可是又怎样呢,不还是娶了后面的苏娉和柳媚芸吗?”
“孩儿是真心的,说到做到。”
“谁不真心?你父亲对他娶的小妾都是真心的,可是换来的却是柳媚芸拿毒药害你,又让苏娉的孩子没了,你父亲现在何尝不后悔呢?”
“所以,孩儿已经想好了,不娶那么多,只娶一个喜欢的。”
沈氏一口否定,“那也不行,就是娶一个,也轮不到那丫头。”
周墨寒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发觉茶水凉了,又推到一边去,心里感觉很烦躁。
母亲怎么就不能理解他的心呢?
他心里装的都是嫣儿,心心念念的也是她,现在让他娶沈若曦,他宁可不成亲。
“墨儿,你平日里是最听母亲的话,为何这件事你如此固执呢?”
“母亲,不是儿子固执,儿子是真心要娶那丫头做妻子的。”
什么通房丫头,他怎么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他面前还抬不起头来呢?
他要的不是与她在一起这么简单,而是想给她一个名分。
周墨寒俊逸的一张脸露出无奈的忧虑来,“孩儿心意已决,只求母亲成全。”
而后,周墨寒竟然给他母亲跪下了。
沈氏看着跪在那的儿子,急忙上前搀扶,“快起来,这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周墨寒才起身,并没有坐下,一身玄青色长衫,玉树临风的站在那沉思。
空气一时间如静止了般宁静,沈氏看儿子好像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并不像是一时兴起,才觉得事情真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该如何说服墨儿,让她接受若曦,不是她几句话就能改变的,还不能把他逼的太急了。
沈氏压下了火,轻声细语道,“母亲这么做也是为了嫣儿好。”
周墨寒抬起亮如星辰的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母亲,“为她好?”
“如果你娶了嫣儿做正妻,那将来有了孩子,孩子母亲是一个下人的身份,那孩子也会抬不起头来的,更何况,今后侯府的家业是要交给你的,而你娶的妻子是要掌管侯府内院的,她一个下人的身份谁会服气她?”
“这只是母亲的一面之词,孩儿娶了嫣儿,嫣儿就是侯府少夫人了,谁敢不听她的。”
“墨儿,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不说别人怎么看咱们周家,单那若曦的父亲都不会轻饶了你。”
“孩儿又没有与沈家定亲,也就没有悔婚这一说了,姨夫又怎会为难与我?”
沈氏摇头道,“这打仗你是战神,怎么遇到这儿女的事情,你就昏了头呢?”
“若曦……她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该给她一个说法吗?”
“母亲,这不是一回事。”周墨寒一时语塞,“孩儿把若曦早都当成了亲妹妹一样,并无娶她之意。”
“你娶了那丫头,万一若曦想不开……”
“母亲说的未必严重了,若曦当不会做出这般没有分寸的事情来。”
“你又能保证吗……”
周墨寒不想与她母亲在争辩了,就躬身道,“母亲,时候不早了,您也歇息吧,孩儿回去了。”
“墨儿……”
小厮挑开帘子,周墨寒出了大厅。
只独留沈氏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大厅里呆坐。
本以为除掉一个柳媚芸,她这心里能感觉舒服些,可是儿子的事情又让她感觉到了无助。
难道听话懂事的墨儿非要为了一个丫头与她抗争到底了?
难道就由着儿子娶这丫鬟?
向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的事情,又怎么会任由着他胡来?
儿子一向对她言听计从,如今为了这丫头竟然让她五次三翻的为了这件事情争执,这儿子要是被一个丫头给控制住了,那她今后说什么谁还会听?
想到这,反倒让沈氏更加下了决心,她是万不能让儿子娶这丫头的。
夜色渐浓,趁着四下无人,凤汝嫣出了侯府,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地方,从神识里将那小冥王凡笙召唤了出来。
一道白光一闪,在夜色中发出一道耀眼的光来,忽而白光落地后,变成了一个少年来。
只是那少年睁开眼睛,揉了揉,“仙子姐姐,这么晚,叫我出来干嘛?”
少年打了一个哈欠,满眯着眼睛,好心对眼前的什么都不敢兴趣,只想睡觉。
他整个身体被白光包围着,那白光很亮,在暗夜里闪着,而那白光外围还有一团青色的光,那青色的光慢慢变成了一团黑气,但是却无法穿透白光,只是在白光外面环绕着。
这小子都出来了还在睡。
凤汝嫣不觉摇头,走过去,拍了怕凡笙的肩膀,“一会我要送你回去了。”
凡笙此时才把眼睛睁开了,漫不经心的说道,“去哪?”
“送你回家啊。”
“真的?”凡笙一下子困意全无,“仙子姐姐,我能回家了?”
“当然了,一会我就送你回冥界,而我和你父亲的约定也算是完成了。”
只要完成了和冥王之间的约定,那少爷吃的那颗还魂丹,她就永远都不用害怕会被冥王拿走了。
为了这个约定,凤汝嫣一直担惊受怕,总是害怕凡笙修炼不成,在出什么岔子,她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终于把这个小祖宗了送走了。
凡笙一把拉着凤汝嫣的手,凤汝嫣感觉到了这孩子的手有一丝丝的热,而她用灵气探出在阳气的下脉还有一股阴气,就是他的另一半气。
“仙子姐姐我不冷了。”
凡笙记得自己到了这凡间之后,即便呆在神识里,从他体内自带的阴气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定的影响。
而今天他出了神识,这么久了,也没有感觉到那种锥心刺骨的冷,他异常兴奋,抓着凤汝嫣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你摸摸看,是不是我的脸也是热的?”
凡笙很兴奋,夜色中他笑的是那么开心。
虽然这孩子在冥界已经几百岁了,但是他在凡间也只有五岁。
一举一动还透出那么一丝稚气未脱的可爱来。
凤汝嫣摸着他的小脸,“那是因为凡笙长大了,修炼成了啊。”
月光下,面白如雪的凡笙在月光的映衬下发出刺目的白来。
只是那白也渐渐的多了些血色来,他的脸颊有了一抹红色,他体内强大的阴气在另一半阳气的抑制下,已经被压下了阴脉气,才使他会感觉到那一丝丝热来。
这点温度,虽然不如凡人,但这已经是这孩子最好的修行结果了。
因为入了冥界之后,阳气就如在凡间一样,也是要被阴气阻隔的。
只是这孩子在凤汝嫣神识里修炼成了太极两气,才可以在凡间阴阳两气轮流游走在他体内,而使他身体不受外界的任何影响。
冥王也不会想到,他儿子会有今天吧?
那冰冷的凡笙有了温度,想必他将会是冥界几万万年以来第一个拥有阴阳两气的冥界人了。
“仙子姐姐,那你快点送我回去吧?”
凤汝嫣点头,而后她看着面前的少年,凡笙在凤汝嫣的神识里修炼了四十天,个子也长高了,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头发如墨般散落在肩上,皮肤如那女子般白嫩,一双黑翟石般的眼睛,似懵懂却又透出些精明来,样子也越发的清秀了。
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不会笑,冷血又可怕的冥王的儿子。
不知道这孩子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凡笙双手摇晃着凤汝嫣的胳膊,“仙子姐姐,快些送我回家啊?”
缓过神来的凤汝嫣看着凡笙,而后调出灵气,捏诀一指眨眼睛,他们就落在了冥界的地界了。
那高大的冥峒之门,掩映在一股浓重的阴气当中,散发出阴冷森寒的冰冷。
果然是冥界,阴森恐怖,寒气逼人。
凤汝嫣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凤汝嫣虽然身上带着护阳符,只是这符是无极大师当初用他的阳血写的符,时隔两月,那符竟然也被这阴气侵入了。
所以,凤汝嫣将凡笙送回后,她就要离开了。
她咬着牙齿看着站在那什么反应也没有的凡笙,那孩子一脸好奇,恨不得插翅膀飞进去。
眼里都是渴盼,真是回到家的感觉了。
那孩子已经都迫不及待了。
凡笙身体后面的白光在减弱,那团阴气变成一团黑色的飘着的气笼罩着凡笙的身体,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冷,“仙子姐姐,我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这是你家,你随时可以进去。”
话音刚落,被阴气包围的两扇大门缓缓打开了。
小青蛇飞了出来在凤汝嫣头顶盘旋,凤汝嫣知道,冥王锥离也来了。
而后一个人披着黑色斗蓬出来了,凤汝嫣朝着那男人叫了一声,“儿子已经送回来了,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吧?”
男人清冷如冰的声音传来,“放心,今后那男人不单不会死,还会升入仙界当仙呢?”
“当仙?”
他一个凡人能当仙?
“当然,吃了还魂丹,没有仙根也长出仙根来了。”
只要约定有效就行,即便她回了天界,也不用担心了,至于冥王说的周墨寒得道成仙,这些凤汝嫣暂时还管不了那么多。
冰冷的冥界,黑气弥漫在周围,她抱紧了双手,这里太冷了,感觉要被冻住了一样。
她嘴唇都打颤了,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凡笙,凡笙却跑过来走,“仙子姐姐,我还能在见到你吗?”
好歹自己也在她的神识里呆了四十天,在凡间那就是五年,凡笙看着凤汝嫣要走了,不禁心里还隐隐的有一丝不舍呢。
凤汝嫣看着笑的灿烂的凡笙,“能不能见,你问你父亲……我要回去了,这里好冷啊。”
凤汝嫣捏了一个诀,眨眼间就离开了冥界。
凡笙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男人,他的周身散发着整个冥界里最冷的阴气,冥界的上空都笼罩在一团团阴气当中。
凡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摸了一下手上的玉石镯子,这镯子他出生就戴在手上了。
凡笙在神识里,只要感觉到冷了,害怕了,就会摸摸这镯子。
而这镯子也会发出一种他看不见的光,但是他却能感受到,就像是得到了安慰一样,他的心里会感觉到片刻的宁静和温暖。
“笙儿。”
凡笙顺着声音看过去,他父亲穿着一件黑色斗篷,一张脸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他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也就无法猜出他此刻的表情。
冥王锥离在看到儿子的时候,那双深如寒潭的双眼流出了一滴泪,他已经一万多年没有流过泪了。
上次流泪还是凡笙他娘死的那天,也是生下凡笙的那天。
凡笙的娘倒在他的怀里后身体渐渐冰冷,她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冰冷的胸膛,她的身体慢慢失去温度。
她将腕上的镯子摘下来后,看了他一眼,轻启的唇瓣微微张了张,最后却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一滴眼泪还挂在她的眼角,她看向他的眷恋与不舍的神情,即便过了几万年,他都无法忘记,还时常在他梦里出现。
他知道凡人死了就没有了心跳,他颤抖着双手第一次摸她的心,透过粉色的裙衫,冰冷的双手最终探到了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跳。
而后他吐了一口又一口血,趴在凡笙他娘的身上,长跪不起。
冥界的人是没有眼泪的,也不会流泪。
锥离第一次知道有眼泪这东西。
而且哭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知道了爱,也流过泪,更尝到了无尽的相思的滋味。
她给他留下了他的骨血,锥离一把抱住儿子,将这孩子紧紧的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