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住的是后宅的正房院。
早上寅时,外院和二院的丫鬟嬷嬷就起身了,静悄悄的忙活着,烧热水什么的,卯时许,内院的人也都起来了。
老太妃今天醒来的挺晚的,辰时三刻才起身,姜嬷嬷带着丫鬟嬷嬷们早已经候着了,上前服侍老太妃穿戴整齐,扶下来坐在了梳妆台前。
先用梳子将老太妃的头发从头到尾梳通顺了,然后双手轻轻的按摩头皮,从两边往中间按,按摩大约一刻钟,又用梳子再次将头发梳通顺,这才开始往上梳发髻。
每天都是这样,老太妃的头发也就只有姜嬷嬷能打理的了。
“怎么了?”从铜镜中老太妃看见姜嬷嬷嗔怪的横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丫鬟,丫鬟就吓得忙躬身行礼无声的道歉,然后退出去了,便问了一句。
姜嬷嬷笑着道:“没什么大事,两个小丫头多嘴多舌的,一点小事也偷偷议论半天,挤眉弄眼的。”
“什么事?”老太妃闲得无聊,想听听什么小事。
既然问了,姜嬷嬷就得照实了回答,笑着小心的将老太妃的一缕头发抿顺了绾的盘起来,一边笑着道:“昨晚上有点热闹。那个小郎中说是被谁从被窝里给拽起来,去给张姑娘看病,一路上吆吆喝喝的吵醒了不少的人,结果到了张姑娘院门上了,却只有她一个,张姑娘那边的人也不承认张姑娘病了派人去找她,然后巡夜婆子碰上了,又把那小郎中给送回去了。”
老太妃皱眉道:“必然是有人找她的,不然她折腾什么?”
姜嬷嬷就点头:“是有人,巡夜婆子也说看见了,只是到跟前了那个人突然跑掉了。小郎中说是一个嬷嬷。”
老太妃想了想突然扭头看她:“绮月是真的生病了?”
她这么一扭头,姜嬷嬷没法继续梳头了,而且这样显得老太妃很重视这个问题,姜嬷嬷忙躬身认真回话:“张姑娘那边的人就不承认说半夜找人去叫邹郎中,根本没有的事。”顿了顿道:“邹郎中也说,那嬷嬷叫她起来之后东拐西拐穿厅走廊的,都半夜了各房院之间的院门角门都关了,所以叫醒了不少的守门人,闹腾了一路,她也觉着奇怪,只是她又不认得路,只能跟着。”
“那最后看病了没有?”
“自然是没有,连张姑娘的院门都没进去。”姜嬷嬷笑着道:“巡夜婆子是在门口遇上的,直接就给送回去了。”
老太妃皱眉想了半天,重新坐正了冷笑起来:“还能有谁?跑不掉又是曦月作妖,她觉着绮月昨天在这里丢了丑,却又被无声无息的压下去了所以不甘心……真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屁大点小事就算是闹得大了能影响什么?反倒是她,这样没完没了的瞎折腾,把稳稳在手里的正妃之位也给折腾没了!”
她坐好了,姜嬷嬷就上前继续给她梳头,点头道:“可不,赵姑娘也实在是小孩儿心性。”一顿又道:“张姑娘怕是一会儿就要过来了。”
张绮月要在老太妃面前证实她没事,不用看病,也不可能半夜的找郎中,所以姜嬷嬷估计她一会儿就会过来。
也是巧,这句话刚说完,就有丫鬟进来禀报:“启禀老太妃,张姑娘过来问安了。”
倒把姜嬷嬷惹得轻笑。
老太妃脸上有些嘲讽的冷笑,道:“叫她先在厢房候着吧,等我洗漱了陪我用早膳。”
丫鬟答应着躬身退出去传话。
“曦月这是没法治了,”老太妃叹了口气:“本来不想放弃她,现在不放弃也不行了——早晚给我惹出大祸来。”
姜嬷嬷想了想觉着这句话不太好接,就只能陪着叹了口气。
“叫你去说说曦月,你可去了?”老太妃问道。
姜嬷嬷点头:“奴婢去说了,话都挑明了应该不至于听不明白。”
老太妃就冷笑:“越来越放肆,已经慢慢地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这话姜嬷嬷不敢接,装成是拿桌上固定的发梳,弯腰在桌上找了一会儿。
老太妃从镜中看着自己的牡丹髻马上就要成型了,一边沉吟着道:“那个小郎中……这样吧。一会儿叫别人服侍早膳,你去一趟绣房,吩咐她们给小郎中去量量身做几件衣裳,在从库房里找些首饰什么的赏赐给她。另外再给配个小丫鬟。”
姜嬷嬷跟着老太妃很多年了,老太妃要做什么她总能马上领会意思,忙笑着道:“这样一来,府里的人都知道您是已经认了她医女的身份了,别的人总不应该继续小看她甚至为难她。”
老太妃叹气:“这还不都是因为曦月。那丫头做事没分寸,惯得她底下的人一个个也手黑的很,动不动就灭了谁,对那个小郎中不是已经下过几次死手了?那小郎中好歹是王爷带回来的,若是真的出了事,王爷怪罪下来,曦月不但没法在府里待了,怕王爷故意要闹大带上侯府一起……那就麻烦了。”
姜嬷嬷点头:“还是太妃您想的周全。别为了姑娘家家的一点小事,坏了侯爷的大事。”
接着就道:“您放心,奴婢之前问过一嘴,早前几天的裁缝就已经给邹姑娘量过了,已经做着呢,快的话明天就能做好一两件送过去。至于小丫鬟,春怀阁原本是有两个丫鬟的,不如奴婢再叫人去说一声,叮嘱她们两人好好服侍,也就是了。”
“你看着安排吧。”老太妃点头,又想起来了,问道:“王爷早上没来请安?”
姜嬷嬷忙道:“卯时过来了,只是您还没起,便让奴婢跟您说说,他要出府去查百姓中毒的事,不知道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呢,今天就不过来了。”
“百姓中毒还有什么隐情吗?”老太妃问道。
姜嬷嬷摇头:“不知道。不过听外面的人说似乎不那么简单,平白无故的那么多人同时中毒,怕被人把毒药下在井里或者什么地方的,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想了想又道:“何况已经死了几个人。”她小心的看着老太妃轻声道:“您是知道的,王爷对这些事情向来谨慎。”
老太妃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便放开了,脸上再无什么表情。
梳了头起身洗漱了,这才传了张绮月过来正房屋里,陪老太妃一起用早膳。
请安吃饭,吃了饭又在这里陪老太妃说话饮茶整一上午,张绮月并没有在老太妃面前提一个字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但她脸色红润甚至故意做出精神抖擞的样子来,喝茶的时候老太妃问她这几天身体如何,她连连点头说晚上睡得很好,这些年来睡得最踏实的就是这几天了。
老太妃明白她这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