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男孩子多，头前七个都是男孩子，全都信奉的是不打磨不成器的教育，自能够修炼起，就被严格要求，半点儿懈怠都不能有。

    而柳杉作为柳家下一代的继承人，性格自小就被教养得沉稳老练，冷肃严格，对待六个弟弟，再疼爱，该磨练的时候，也半点儿手软都没有。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沉稳老练，心硬如铁的青年，对上了妹妹柳染的时候，却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把化了，怎么疼爱都嫌不够。

    当年柳老夫人去世的时候，柳染还不足一岁，小小的一团，玉雪可爱，粉嫩软糯，让柳杉这个当大哥的手忙脚乱了好一阵，直到硬生生把自己的钢铁之心，化成了绕指柔，这才肯放过自己。

    这世上有一种小孩儿，你怎么疼她宠她，她都依旧懂事乖巧，让人看着就心疼，柳染就是这样的孩子，明明千娇万宠，却半点儿骄纵的坏习气都没有染上，反而越长越聪明美丽，落落大方。

    几个哥哥向来拿这个妹妹当宝贝，自豪得恨不得满天下的炫耀，又小心翼翼地恨不得把人藏起来，不给任何人觊觎。

    柳杉，尤其是如此。

    明明是妹妹，但因为年龄相差的大，他根本就是把她当做了女儿一般教养宠爱着长大的。

    原本，这么乖巧可人，又聪明漂亮的妹妹，让她嫁人就已经是很难割舍的事情了，偏偏小姑娘却被远在帝都的外地小子给勾跑了。

    这还不算，到了最后，竟是个泪尽而亡的下场。

    这个打击，对柳杉这个妹控来说，大了去了！

    当年柳染忽然病重濒死，柳杉手中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可急匆匆赶到帝都，也不过就跟妹妹见了一眼。

    那最后见到的一面，简直刻骨铭心，仇深似海——自己千娇万宠的妹妹，悲绝委屈地看着自己，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柳家的人都护短，柳杉当场就炸了，尤其是千方百计追查之后，查到了当时的戚正，就跟王娴雅关系不一般之后，就更是气得差点儿当场宰了戚正。

    当年的事情，那些让人悲恸难过的场景，即便是如今再想起来，也依旧让柳杉痛彻心扉，这种情况下，想让他对戚家有好脸色，怎么可能？

    柳老爷子当然知道自家这大儿子的心事，但，戚家再如何可恶，又关戚团团什么事儿呢？

    柳老爷子轻轻叹息一声，问大儿子：“你想要如何呢？无论如何，戚家那小姑娘，都是你亲妹妹的孩子，你伤害她，不觉得亏心吗？”

    柳杉猛然抬头：“那个孩子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柳老爷子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人家应不应该存在，你凭什么决定？就是你妹妹，她若是真不愿意，能临死前还拉着那孩子的手？”

    哪怕是亲儿子，柳老爷子都想踹自己儿子一脚了：“还是你又有什么别的意思？她再如何出身有问题，也是你妹妹的骨血，难不成，你非要杀了那孩子，你才甘心吗？”

    柳杉眼眶通红，眼球里满是血丝：“我没有！”

    他只是太仇恨当年的那段历史，他只是受不了妹妹受到那样的侮辱，被逼至死！

    柳老爷子气得脑门生疼：“那你是想干什么？嗯？既然当年我们柳家选择了放弃那个孩子，让她留在人家戚家，如今，这孩子就跟我们没有关系！”

    他抬手指着柳杉，厉声道：“我不管你到底想干嘛，柳家就从来没有伤害自己血脉的先例！从今天开始，把你所有的人手都给我撤回来，不许再去监视她，听见了没有？“

    柳杉的鼻翼急促地上下煽动：“不可能！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必须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梗着脖子，明明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流泪的模样，却跟年轻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

    “我要知道，我妹妹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人，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我要抓到那个人，将那个人扒皮抽骨！”

    “可这件事情，跟戚团团没有关系！”柳老爷子怒道。

    “怎么会没有关系？爹！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来找了戚团团，她怎么可能忽然就从一个废物，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柳杉眼睛里带着亮光，但这份亮光跟善意无关，更多的，是仇恨和怨气。

    柳老爷子气得直喘：“柳杉！我说了！不要迁怒那个孩子！那是你妹妹的亲生骨肉！”

    柳杉目光微微闪了闪，眼中依旧还有偏执：“爹，我不会伤害她的，我只是想知道，她的身边到底都有谁罢了。爹，你不想知道吗？”

    他忽然呵呵轻笑起来：“爹，你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只凭借一人之力，就能建立起来这么大的势力吗？

    连千机阁这种势力，都能够被她一个小丫头收为己用，甚至是邱泽这种狠角色，竟也甘心听从她的差遣。

    爹，我有预感，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替她谋划！我不会伤害她的，正如爹所说，哪怕她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她也是我妹妹的亲生女儿，所以，我不会伤害她，但，我要知道真相！”

    柳老爷子滞了滞，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真相，他难道不想知道吗？

    可那个戚团团，她是染染的女儿啊！

    哪怕这个孩子的出世并不被人所期许，可那也是染染的孩子，难道他这个亲外公，就只是为了一个真相，就要那个孩子身败名裂吗？

    柳老爷子深深吸气，闭眼再睁眼，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柳杉，你已经疯魔了，知道吗？

    当年同意你妹妹嫁到帝都戚家，并不是你的错，那是你妹妹自觉幸福的选择，她根本不需要为此负责，并且因此而产生心魔。

    柳杉，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因为你的这份心魔，伤害了你妹妹最后留下的这点儿骨血，那么，我会亲自出面，你这儿子我不要了，我只要我的外孙女！”

    柳老爷子说罢，原本还有许多话要嘱咐柳笙的，但看到柳笙从始至终都冰冷的神色，最终脸色颓然地闭了闭眼睛，大步离开了这让他觉得烦闷的屋子。

    这两个倒霉孩子，日后，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