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依然在人鱼学院里被迫学习着如何与人类沟通，如何做些小手工作为兴趣，学习唱歌和欣赏音乐。人鱼的乐趣少得可怜，而这些东西多半都是以前的郁昭所没有兴趣的。

    这其中郁昭尤其以音乐品味最是糟糕，唱起歌来就更是足以称得上灾难。于是人们又发现了郁昭身上缺少的另一项人鱼原本应该都会的技能。

    好在值得庆幸的是，郁昭在每天被悦悦扑进水里的过程中，终于学会了游泳。

    大概喜水真的是人鱼的天性，学会游泳之后郁昭竟然也没有那么厌恶再待在水里了，他在岸上的时候必须要借助轮椅行动，甚至经常还需要被虞荒临抱来抱去，但在水里却不同，他能够自由的掌控身体的所有部分，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当然在这段时间里虽然他没有上天罚系统，但他也没有忘记去调查自己想知道的那些事情，虞荒临家里的军部网络为他带来了不少的便利，他利用管家机器人中自己写入的漏洞潜入军部网络，查到了许多外界看不到的东西。

    而这其中最让郁昭在意的还是沈辰。

    他从前在军部能够信任的人，现在都已经离职的离职，被调走的被调走，而至今还留在帝星保留着实力的，大概只有沈辰。

    但是关于沈辰的消息他所能够查到的却很少

    ，他只知道对方应该是被派去负责部队在天罚系统中的训练，但具体在哪里却不是那么容易查到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他知道了还有个虞荒临每天在天罚平台上盯着自己，他只要上线，必然很快就会被那个人发现。

    虽然或许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自己的身份，但是在他看来现在的确不是贸然去与其碰面的时候。

    郁昭是这样想的，但接下来的事情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天郁昭在人鱼学院被迫和两条人鱼相处整天，郁昭表面笑容灿烂，实则和景曜互相冷嘲热讽，仗着人鱼之间的对话人类无法听懂，所以每天都在用尽各种办法互怼，俨然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而教员丝毫没有看懂，还以为这两个人是感情极好，闺蜜情深。

    郁昭却根本没什么兴趣陪人鱼玩，他装装样子，只是给教员看看以免这个多管闲事的教员向虞荒临啰嗦，害得自己又被管教罢了。

    没错，这个教员他非但在人与学院里致力于调解人鱼们的关系，教他们各种各样没有半点用处的技能，他还会在课余间隙把他在人鱼学院里的状况实时发送到虞荒临那里去。

    其中甚至包括他午餐究竟吃了多少，和人鱼们共处了多久，又在水里泡了多长时间。

    这位教员孜孜不倦地记录着他的举动，并且只要有任何不同，比如说他今天多吃了颗水果，他都会万分欣喜地露出老妈子的眼神并且鼓励他今天的一小步就是明天的一大步，总有一天他能够自己吃光整个果盘。

    对此郁昭只当对方有病，此后再也不肯多碰一颗水果。

    顺带说起来，郁昭觉得自己进的并不是什么成年人鱼的学院，更像是某种幼儿班那样的存在，在这里每次课上他只要成功做到了教员示范的事情，他都将会得到三名教员以及十来名辅助教员的热情欢呼鼓掌喝彩，仿佛他不是从一堆苹果里面准确的找出了橘子，而是从帝国亿万民众中找出了敌方间谍。

    郁昭就算是在五岁之前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浮夸的教育方式。

    而郁昭身上唯一和幼儿班学生相似的地方就是，他每天都盼着虞荒临能够尽快来接他离开，让他尽快离开学院回到家里去。

    但今天

    虞荒临来得却比往常要晚了许多。

    郁昭坐在轮椅上在教学宿舍的门外等待着，教员放心不下也陪在他的身边，天边的太阳渐渐沉下，眼看着到了夜晚，宿舍里亮起暖灯，景曜和悦悦两条人鱼本来就住在宿舍里，所以他们依然自在的在水里游着，只是不时会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郁昭这边，疑惑他今天为什么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夜晚渐深，虞荒临还是没有赶来。

    郁昭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察觉到身边的教员正在低头不停试图通过终端联络虞荒临。

    虞荒临平常从来不会迟到，大概是在军部养成的习惯，他只要是做出过承诺，不论如何他都会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赶来，就像是之前的半个多月那样，虞荒临从来没有迟到过。

    但现在虞荒临迟到这么长的时间，必然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

    郁昭沉默地思考着究竟什么样紧急的事情才会让虞荒临连和教员沟通的时间都没有就彻底失踪，而教员则在旁边苦下了脸，在无数次尝试联络虞荒临失败后颓然扶着郁昭的轮椅道：完了完了，原本看虞先生对人鱼这么上心，还以为他和其他人不同，是个对人鱼负责的好主人，谁知道他坚持一个月还是把鱼扔下了。

    他说着说着又不忍心似的扭过了头：可怜的虞鱼，我该怎么跟你解释

    郁昭：

    眼看着教员抹着眼泪鼻涕就要凑过来抱住自己，他连忙嫌弃地扭过了脸。

    教员顿时更伤心了。

    好在就在十来分钟之后，教员的终端突然亮了起来，收到了来自虞荒临的回复，而又是几分钟后，虞荒临穿着整齐的军装出现在了人与学院的教学宿舍外。

    教员立即高兴地迎了上去，郁昭倒没有教员这样的情绪起伏，他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模样，看出虞荒临虽然外表着装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神态也还是同样从容，但他的呼吸起伏明显，脚步也比较急促，显然是刚刚赶时间过来的。

    要知道虞荒临在郁昭的心中是举手投足把绅士两个字刻在骨子里的人，郁昭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过失态的时候，但今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能够着急成这样子？

    虞荒临终于赶来，最先是对坐

    在轮椅上等待了大半个晚上的郁昭说了句抱歉，接着才又回头去向教员解释：不好意思，工作遇到了点问题，因为急着处理所以来晚了点。

    他的举动让郁昭不禁微微怔住，要知道换成是别人，大概其他人在这种状况下都会先向教员解释迟到的原因再去理会人鱼。因为在人们的眼里，人鱼根本就无法理解许多话的意思，对他们解释太多也都是白费力气，倒不如用颗人鱼喜欢的糖果去哄来得要快。

    但虞荒临却不同，在他的眼里就算他不清楚人鱼能不能听懂他的意思，他也是把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鱼放在首位的。

    又发现了虞荒临身上另种古怪的特质，郁昭静静盯着他没有说话，直到虞荒临向教员解释清楚，再次转身回到郁昭的身边。

    虞荒临现在揉郁昭的头发已经成了习惯，他揉乱了郁昭的头发，在人鱼抬头盯过来之前又赶紧给他把头毛顺回去，这才低声说道：听说你今天能认出苹果和橘子了。他嗓音带着笑意，温柔地鼓励道，虞鱼真聪明。

    可不是，悦悦比他先来，到现在都还分不清楚呢。教员在旁边听到这里，立刻就献宝似的从门边的框里找出苹果和橘子分别放在两手上，对着郁昭说道：虞鱼来看看哪个是苹果？

    郁昭：

    他倒更想看看这苹果跟他的脑袋究竟谁更硬。

    但他自然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注意到虞荒临正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又想起自己现在以人鱼的身份住在虞荒临家里，郁昭在心底里郁结挣扎半晌，终于别开脸拿起那颗红红的苹果怼到了虞荒临的怀里。

    虞荒临看着胸口的苹果，笑了笑从郁昭手里接了过来：虞鱼真厉害。

    郁昭：

    他只想叫面前这两个高兴得仿佛看到小孩第一次走路的家伙赶紧闭嘴。

    好在这么令人尴尬的场景终于没有再继续，虞荒临似乎还有着什么事情需要解决，在迅速与教员道别之后，他很快带着郁昭回到了家中。

    回家之后虞荒临没有像平常那样亲自带着郁昭回房平且硬要坐在床前给他讲令郁昭生无可恋的睡前故事，他在简单替郁昭收拾过之后，就把他抱回了床

    上，安抚两句出门离开了房间。

    郁昭躺在床上，看着房门被虞荒临从外面带上，又听到虞荒临的房门关上，他才又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管家机器人来到他的床边，那是他提前设置好的程序，他将管家机器人拆开，再度窥探起虞荒临现在的行动，接着他才发现，虞荒临回到房中之后，竟然登录上了他房间里的那台天罚系统全息机器。

    这在此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虞荒临房间里的那台机器郁昭曾经偷偷看过，那是十多年前的老式机器，许多性能都跟不上现在的新机型，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它能够进入某些早就已经被荒废不用的虚拟战场。

    虞荒临如果想要上天罚平台，他完全可以去军部使用更好的机器，他为什么要回到家中用这样的老式机器？

    郁昭心里的疑惑渐浓，他直觉地立即顺着虞荒临的军部网络搜寻线索，很快，他就查到了今天虞荒临迟到忙碌的原因。

    军部有队战队在今天进行天罚虚拟战场训练的时候，因为意外被困在了虚拟平台中意识无法脱困，军部现在正在努力想办法救出被困的人们。

    而郁昭还在这被困人的名单中发现了个他熟悉的名字。

    沈辰。

    第14章

    毫无疑问虞荒临今天会来迟，和这件事情必然有关联。

    但从情报上来看他至今也没能够救出那队被困在天罚里的人。

    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虽然天罚不过是虚拟战场，但实际上为了保证战场的真实性，更加逼近于现实中的战斗，天罚机器会在使用者进入虚拟平台后连接对方的意识，让他在虚拟平台上和在现实中战斗没有任何区别。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进入虚拟平台之后，使用者的意识进入其中，如果被困在天罚平台里面，□□也是无法醒来的。

    天罚平台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所以天罚当中有着特殊的保护机制，正常状况下使用者在任何时候都是可以通过系统强制退出平台的。

    但现在那队被困其中的人没有选择用这种方式离开。

    那只可能是他们没有办法使用这种方式。

    所以如果不是有人偷偷更改了军部的天罚机器设置，那就是天罚系统被人做了了修改，令那队人在某个范围只能无法使用强制退出的功能。

    曾经军部就有过这样的情况，那次就是地下反叛党的人在送往军部的零件上偷偷动过了手脚，才让不少人困在天罚种无法脱身，那次的状况同样混乱，不过好在没有发生多长时间他们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但这次却不同，自从那次之后帝国军部就对所有部队的器械做了统一的更换，每次使用的新型机械也都会经过重重检查再投入使用，所以像上次那样的问题应该不糊再出现。

    看虞荒临他们折腾这么久都没能够查出原因，那出现这次事件的原因就不在外部，而在天罚系统内部了，所以虞荒临的做法是对的，现在只有进入天罚系统，他们才能想办法把人给救出来。

    而如果是这样

    郁昭看着机器人管家终端显示的情报，心里面渐渐有了打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其实算得上是个机会。

    现在的军部因为这群人在天罚系统中失去联络的事情变得混乱不已，这种时候军部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必然不能够兼顾太多的事情，而他则完全可以

    趁着军部在天罚系统里防备松懈的这段时间，悄然潜入其中，想办法见到沈辰。

    他现在这副模样，想要在现实中见到沈辰恐怕并不容易，沈辰目标太大，或许还没能够成功接触，他已经被大皇子的人给发现了行踪，到那个时候再想要脱身就难了。

    所以在天罚系统中见面应该是最好的方法，或者说现在去见他，就是最好的时机。

    郁昭这么决定，随后也立即开始行动起来，正好第二天就是人鱼学院的假日，郁昭可以待在家里，而虞荒临昨晚似乎没有怎么休息，但显然救人的事情他也没有任何进展，所以看起来精神不怎么好，眼底能够看到深深的疲惫。

    他在家里没有耽误太久，在替郁昭准备好吃的，又叮嘱机器人管家照顾好人鱼之后，就匆匆去了军部。

    郁昭知道他是急着去处理军部失踪人员的问题，不过他没有什么反应，只装作茫然不解的样子，等虞荒临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哄他说等回来的时候替他买点糖果和蛋糕回来，他才看似乖巧地蹭了蹭虞荒临的手心，引得虞荒临失笑。

    当然虞荒临不知道的是等他转身离开之后，郁昭就立即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回忆起自己刚才撒娇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恶寒。

    虞荒临离开，空旷的宅子里就只剩下了郁昭和家里的机器人管家。原本机器人管家被虞荒临设置过程序，能够随时照看着郁昭，并且让他知道郁昭在房中的动向。郁昭能够看出这并不是虞荒临有意想要监视他，因为这指令设置得非常的松懈，本意不是监视而是保护。但虞荒临不知道的是，他的指令早就被郁昭所破解，甚至于他家里的管家机器人，以及整个房间里的智能机器，全部都已经落进了郁昭的操控当中。

    等到虞荒临所乘坐的飞行器消失往军部的方向而去，郁昭调转轮椅，通过隐藏在手腕间的微型终端把管家机器人给叫了过来。

    手腕上的微型终端是郁昭自己用房间里面各种器械的零件拼凑而成，虽然没有别的终端那么丰富的功能，但向管家机器人发送简单的指令却还是能做到的，而在命令机器人开启虞荒临的房门之后，郁昭也已经操纵着轮椅到了房门之前

    。

    虞荒临的房间实在没有太多特别之处，所以郁昭进去甚至没有多花半点时间去看他屋子里的摆设，他早就通过窥探管家机器人的程序知道了虞荒临的房间有个老旧的天罚登录机器，而他这趟过来，也就是为了这台机器。

    虞荒临不在，他完全可以借用虞荒临的机器来做他想做的事情。只要他在其中动一点小小的手脚，就不会有人发现任何不对。

    郁昭推着人鱼专用轮椅来到机器旁边，扶着边缘把自己的身体撑上去，坐在机器舱门里，他没有立即进入其中，他先是低头拆下机器控制面板的外装将数据修改之后，才又低头重新把外壳装回去，接着躺下盖上舱门，任由系统连接自身意识，进入到天罚平台的世界当中。

    进入虚拟世界，郁昭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就像是散成了光粒，弥散在虚空当中，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凝聚，最后恢复了原本的躯体。

    不是人身鱼尾的那副身体，而是他最熟悉的，属于人类的身体。

    除却上次在人鱼学院里尝试性的那次上线，虞荒临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能够自由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了。他现在登录的是自己从前的天罚账号，这账号是他进入军部之前所使用的账号，除却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