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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破浪的假千金 第5节
    第7章 毒舌逗比
    关于晏家真假千金的事,楚宿这几天在京城也听到了几句风言风语,简单查了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本着人(幸)道(灾)主(乐)义(祸)精神,本想慰问(嘲讽)一下小公主,让她有空多哭哭,把脑壳里的水都流干净,免得把脑子淹死。
    就当他边等着小公主接听,边整理着措辞,打算一会儿稍微安慰(嘲笑)一下小公主的时候,视频通了,毒舌小少爷眉头一动,刚酝酿好自己的情绪,准备开始他的表演,结果他一抬头看到了什么?
    一堆黑咕隆咚的堪比堪比贞子发量的头发,透着手机屏幕光线,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花团锦簇的印花旧被子,以及一张在黑暗中被手机光照得发白,堪称女鬼的脸。
    没想到抬头看到的是这场景,纵使楚宿心理素质还不错,也忍不住被吓得发出了一声灵魂感叹。
    “晏云清,你……我靠,什么鬼!”
    资料上说晏小公主她只是回亲生父母的家乡了,不是去鬼屋当工作人员了,对吧?眼前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怕认错人似得他将手机又往前拿近了些,在确定了视频里那个头发凌乱,面色绯红,睡眼朦胧完全可以无妆上阵饰演女鬼的女人是晏小公主本人后,楚宿什么也没想,反手就是一阵截图,将她此时的丑照尽数保留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重新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那边被吵醒极为不耐烦的小公主道:“晏云清,你这是打算去客串恐怖电影了?贞子姐姐看到你怕是都得被你吓跑。”
    “吓死你才好。做嗲?京城丰富的夜生活玩不动了?大晚上开始扰人清梦了?”酒劲还没缓过来,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大小姐一听到是他的声音,眉间的躁郁感淡了几分,眉心舒展,唇角轻勾,下意识的就进入了互怼状态。
    原本摇摇晃晃朦胧微醺惬意得很的睡意被他那一嗓子直接给吓到九天之外去了,晏云清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起身去把灯打开。
    开了灯,又遮着眼睛缓了缓,半晌,才勉强找到了几分自己的意识,想起对面怎么也算是个男的,总要注意注意自己的仪态。忙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用手理了理头发,勉勉强强能见人了,她才重新看向屏幕,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仗着酒劲,直接对着手机那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麻烦。
    说来晏云清与楚宿,也是一段孽缘。这两个人在外面,一个是明谋善断意气风发的科技贵公子,一个是明艳端庄优雅聪慧的豪门千金。按理来说这两个人遇在一起,本该是场绸缎与折扇并肩游的风流佳话。
    可偏偏也不知是否是前世冤家,今生注定的死对头,两个人幼儿园时还只是小打小闹看不出什么,等到了小学,初中,高中,两个人年龄越来越大,梁子也越积越多,这西伯利亚森林猫遇上哈士奇的神奇反应就出来了。
    只要这两个撞在一起,原本端庄的也不端庄了,矜贵的也不矜贵了,端庄优雅、明谋善断都变成了娇蛮嚣张、阴阳怪气。什么名媛、贵公子的包袱都不要了,双双降智化身为小学鸡,你来我往,唇枪舌战,针锋相对,武力制裁,好不热闹。
    “怎么?头发不够你掉了,这会儿开始跟着老年人作息养生,八点儿不到就睡了?”楚宿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朝着晏云清一睨,扯了一个讥讽的冷笑,一开口,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楚怼怼味儿就出来了。这家伙脸是真的漂亮,可这嘴也是真的够毒。
    刚才随着晏云清的行走,楚宿不屑的扫了眼她所住的这个房间,这会儿语气轻嘲,“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你跑到这破烂地方住?你看这被子,也忒丑了。怎么,这都几天啦,脑子里的水还没哭干净?一声不响地离开晏家,结果跑这破地方来就是为了自暴自弃的?出息。”
    晏云清就知道这家伙开口准没好话。
    楚宿对谁都是和善的,偏偏那点刻薄毒舌全给她了,也不知道这身高长高的同时,是不是给他的智商也提上去了,反正现在是半点都看不出小时候被她骗得团团转的影子。
    活脱脱就是一个行走的人间轰炸机,怼王之王。
    若是往日,两个人少不得要吵闹一番的,可这次晏云清听了他的话,难得没有恼。
    艳若桃李的富贵花坐在梳妆台前,一只手撑着左边太阳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头发,一只手举着手机,微微侧首漫不经心的听着视频里那人声音。
    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只一味敷衍。“嗯嗯,你说得对。”
    不知道是否是酒气上了头,晏云清听着他的声音,没来由的就觉得十分安心。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有那么一个熟悉的人,用你熟悉的腔调,一如既往的对你絮絮叨叨,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反而让人无比眷念。
    往日的人间小炮竹今天没有炸?
    楚宿墨眸忽得睁大了,看西洋镜似得对着晏云清的脸研究了老半天,想着这还是小公主第一次态度堪称温和的附和他,心中颇为诧异,摸着自己的下巴老半天,终于轻嗤道,“啧,晏云清汝脑子真的瓦特啦?”
    瞧把楚小少爷吓得,c市话都冒出来了。
    要不是她今天喝了酒,意识还有点懵,非得给他好好怼回去。
    晏云清唇角上扬,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眼中薄凉讥讽,混杂着些许漫不经心的随性,眼波含水就这样轻飘飘地望着他,也不说话。
    “你喝酒了?”看着她绯红的眼尾和双颊,楚宿一开始以为是她房间里开了空调,热的。可这会儿看着她不怼不恼也不说话,就这样歪着头看着他,大概猜到了原因。
    和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计较的。
    楚宿面色微缓,无可奈何地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就不该打这个电话。”
    “谁让你打了呢,还把我吵醒了,现在你得等我睡着。”
    蛮不讲理的大小姐最喜欢看他吃瘪,撑着脑袋,语气霸道又嚣张。
    哪有什么酒后吐真言,有的只是借酒装疯,这人呐,憋久了,可不得借着酒精,给自己一个放纵的理由,让自己缓缓。大不了明天一觉睡醒,啥都不认。
    “要不要再给你讲讲睡前故事,唱唱安眠曲啊?想得倒挺美的,惯得你。”楚宿就见不得她那嚣张样,看着就牙痒痒。
    “坏东西。”
    一句极小声的呢喃。
    偏偏楚宿这家伙打小耳朵就尖,“嗯?”
    “楚宿你就是个坏东西。”这回声音大了点。
    无缘无故的又被骂了一句,毒舌美人当下就不乐意了,“没点儿脑子的蠢东西,还有脸说别人。平时在我面前那张牙舞爪的嚣张劲儿呢?怎么,他谢晋卿一声不响的揭了你的底,掀了你的生日宴,你不哭不闹不骂他,灰溜溜的就跑了。”
    “跑了也就算了,还跑这穷乡僻壤破烂地方,住着这没地儿下脚的房子,你可真能耐,越活越过去了,等哪天儿回到两三岁了,记得告诉我一声,也算我平白得一闺女,省得在外被人用糖骗走了,没来由得丢我的脸。”
    听到他提起谢晋卿,晏云清不笑了,偏过头去,垂眸玩着自己不久前才做的美甲,不看他也不说话了。
    看那蠢东西好像还闹脾气了,楚宿冷眼瞅了一眼,也懒得哄她,惯得她。嘴上继续冷冷道:
    “呵,冤有头债有主,合着我成坏东西了,那你就是蠢东西,他谢晋卿就是个臭东西。”
    “你才蠢东西,不,你就不是个东西。”
    “我当然不是东西,你和谢晋卿一个蠢东西,一个臭东西,都是东西,绝配。”
    “楚宿。”吵又吵不过他,晏云清这连日来的委屈,顿时就一起涌了上来。
    这声音是压抑着的,只有尾调悄悄上挑,听上去带着点委屈,绵绵软软的,好欺负得很。
    可她这接下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好欺负。
    “你烦死了。你就欺负我,就欺负我,你就不能换一个人欺负吗?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你说我跑了没出息,可是我能怎么办?理亏的是我啊,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我算什么?谢晋卿都把人带去了,我还非得要留下来无理取闹,死皮赖脸的纠缠不清吗?”
    “是我不想住在我从小生活的城市吗?是我想要离开爸爸妈妈吗?是我非要来这地方,住这破房子吗?我没办法啊,楚宿。晏家不是我家,那些也不是我的。他们都是姜芸的。我都抢了她的人生那么多年了,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你让我还怎么心安理得的在那里住下去。”
    “我没有家了。楚宿,我除了这里,已经没有地方让我回了。我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这些话,晏云清是哽咽着说的,她转过头看着视频里的楚宿,想要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自尊仪态,想要用毫不在意的语气笑着和他互怼,就像他们从前那样。可她没想到纵使拼命压抑,自己还是失态了。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哭诉是失败者的照影自怜。
    她向来是宴家骄傲的小公主,名媛圈里最得意张扬的那一个,就连在发现谢晋卿亲手打碎她幻想时,她都不曾如此刻这般哭诉过。
    这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谁说你没有家,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来,叫声爸爸,这些全是你的。”
    “你滚啊!”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晏云清硬生生給气得哭笑不得了。
    第8章 不知好歹
    这人就是这样讨厌,明明你难过得要死,他不安慰你也就罢了,还非得插科打诨,没等你那难过劲儿过去,就让你无意识间就与他嬉笑怒骂着打打闹闹。
    被他这么一打岔,晏云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心情,思来想去,也只能没好气得白了他一眼。
    “说实话,你在沙溪是没有发展的,晏云清,你可以逃避一段时间,但是你不能一直待在那里。沙溪太小了,你可以去养老、度假,但是这不是你应该奋斗生活的地方。”
    这些话,楚宿是经过深思熟虑过才说的。
    晏云清即使不是豪门千金了,她也可以去做一个普通的白领,但是她怎么可以去沙溪呢?那里没有什么她可以去上班的企业,甚至连厂都没有几个,她在那里能够做什么?
    晏云清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楚宿无法想象,这个千娇百宠众星捧月着长大,被誉为c市名媛之首的女人,失去一切后回到那乡村破落户人家,她应该怎么活下去。
    “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回c市了,你可以来帝都,来我这里。晏云清,你前二十四年是被你父母寄予厚望的,你也是被悉心培养的接班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因为一个男人,一个抱错孩子的事故,就把你自己全盘否定,自暴自弃呢?”
    在楚宿看来,晏云清试图在沙溪定居谋求生路的打算,完全就是在自暴自弃。
    “你甘心吗?晏云清,你甘心在那个小镇,找份差不多的工作,找个差不多的人,就这样平平淡淡,老老实实的过完你的一生吗?你真的能够将你这二十四年的锦绣富贵、纸醉金迷的生活全部忘掉吗?”
    楚宿不信。
    “你做不到的,晏云清。你早就习惯于奢靡的生活了,你从小住在数千平方的豪宅里,出门有数不尽的豪车、私人飞机等着,你喜欢去各个国家旅游,口味挑剔,从来不曾吃过路边摊,出入的都是高级餐厅,接触的都是豪门顶流,你一场生日宴花费了六万美金......你现在回到了沙溪,你真的能够适应吗?你一个月的工资,怕是连你衣柜里最便宜的一双袜子都买不到吧?”
    “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奢靡惯了,行事作风观点眼界都是与那些人不一样的,你看不惯别人,别人也未必看得惯你,你很难在那边找到像顾清玲、像我们这样的朋友。你矜贵娇蛮脾气不好,往日总有人会迁就你会附和你会帮助你,可是现在你一无所有了,谁会无缘无故的迁就你?”
    “你想过这些吗?你没有,你只是一时觉得自己委屈了,失去一切无处可去了,所以逃到了沙溪,你只是想在那边逃避一段时间。你真的想过在那里应该怎么生活吗?你真的放下谢晋卿了吗?你没有,你还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会找你,给你解释。你以为你放下了,改变了,可是你确定你那不是在自欺欺人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太幼稚了吗?”
    你知道如何精准的毁掉一个人吗?
    否定她的生活,否定她的未来,否定她的朋友,将她所有的一切都全盘否定,让她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产生自我厌恶,然后,再从某个她最看重的点,毁掉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将她所有的自尊全盘击碎,让她彻底崩溃。
    楚宿这番话说得有点重,晏云清听着心里很不好受,他们平时打打闹闹嬉笑怒骂着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没有认真过,这是她第一次见楚宿这么认真、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话,也第一次知道,自己在他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晏云清往日太过于春风得意了,她没有遇到过有人这般与她推心置腹,她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经常怼她,堪称死对头的楚宿。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应对。
    她知道楚宿是为她好,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可是,自尊就是这种别扭又无用的东西,你看,楚宿说得没错,她就是这么娇蛮任性脾气坏又不识好歹。
    楚宿往日虽然经常与晏云清互怼,觉得她这个人呐,被众星捧月惯了,缺少社会的毒打,可他并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现在不同了,小公主不是小公主了,她要变成村姑了。被自己纳入保护圈的人,自己再怎么嫌弃都没事,可若让她去接受别人给予的毒打,被磨砺被改变,成为别人眼中的合适,楚宿是万万无法接受的。
    “晏云清,你......”
    “楚宿,够了。”
    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她想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这个曾经的死对头面前再次失态,可眼圈它就是如此的不争气,嗓子也是同它的主人一样没用。
    骄傲的小公主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剩了,她红着眼圈,任由那无用又多余的眼泪在里面打着转,她努力瞪大眼睛看着上方,倔强的不让它掉落,可那被深深压抑的、难以下咽委屈依然还是变为了哭腔。
    晏小公主的端庄优雅懂事得体都是装的,骨子里她就是这么一个娇蛮任性坏脾气不识好歹又爱哭,遇到事情只会逃避,从来不肯直面的人。
    现在,楚宿这个坏东西把她的龟壳给掀翻了,把那胆小懦弱自欺欺人又没用的她直接拎到了阳光底下,公开处刑。
    阳光之下,她再无骄傲,伪装退散、溃不成军。
    “晏云清,你这人幼稚又讨厌,娇蛮任性到了极点,明明自己做错了,却容不得别人说上半句不好,遇到事情不是逃避就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连声音都不敢出的哭。眼光差的要死,脑子也蠢不拉几的。但是你记住,你是c市名媛之首,你是晏家宠了二十四年的小公主,你聪明、漂亮、有才华又有能力,这些都是你的资本。离开了晏家,离开了他谢晋卿,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配得上任何人,你配拥有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是的,你配,你绝配。”
    “我今天与你说了这么多,不为其他,我只想告诉你,晏黑黑,你永远是有选择,有退路的。你若是铁了心要留在沙溪,我不再劝你。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往日总是玩世不恭没个正型,对她百般嫌弃的漂亮的少年此时神色认真,语气郑重,那双褐色眸子里仿佛有星辰万千,星辰之内,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专注。
    “什么?”她的眼眶还是通红的,尚且还泛着委屈的泪花,听了他的话,抬眸望着他,带着点难以察觉的依赖,微微哽咽。
    看着她这副受尽欺负又乖乖巧巧望着他的模样,楚宿的眸子里漾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你是千娇百宠被纵容着长大的,若说你错了,那必然也有我的一份。晏云清,你是回家、工作。不是去受委屈的,但凡你受了一丁点委屈,你都给我立刻离开。”
    他又道,“晏云清,你很好很好,也值得被很好很好的对待。我楚宿曾经喜欢过、追求过的人,还轮不到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欺负。你和我吵吵闹闹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吃过半点亏。若是你现在在沙溪受了委屈还在委曲求全,那你丢的不是你晏云清的人,而是在丢我的脸。”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坚定、认真、掷地有声。
    你看这个人,他怎么可以这么讨厌。
    总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把她弄哭,又能这么轻描淡写的就将她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