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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个噩梦
    “没事的……鸢鸢……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把这些都忘了……”
    在朦胧的黑暗中,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谁来着?
    她有点想不起来了,不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之所以眼前这么黑,是因为说话的那个人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把她的视线挡住了。
    抱着她的那个人,一直在发抖,她从那人紧按在她后脑勺上的手上,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嗯。不管是谁,她快被闷晕过去了。
    那人把她抱得好紧,她都没法呼吸了,只能挣扎着侧开一点头,空气终于钻进她的肺里,她缓过一口气,却又意识到,刚刚钻进她鼻腔中的不止有氧气,还有一股浓郁的,让人无法忽视的,血的腥气。
    是有人受伤了吗?一定出了很多血吧?受伤的那个人一定很痛吧?
    想到这里,她莫名心慌意乱了起来,睁开眼,眼前还是抱着她的那人身上黑色的西服,从他臂弯的缝隙中,她才终于看到一点地面,而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纸盒。
    纸盒已经被打开了,或者说,是被摔开的,因为盒子中心放着的那块奶油蛋糕,这会儿已经变了形,都快看不出它原本精致可爱的样子。
    她盯着从那块不成形状的奶油顶上滑下来的草莓好久,才终于想了起来。
    这是李禾叔叔来接她放学的时候,在路上给她买的。她当时在橱窗里面挑了好久,才挑出这块草莓形状和奶油形状都最完美的,想拿回家跟……
    ……欸?她想拿回家跟谁一起吃来着?
    奇怪,头好像疼了起来,而且,她想不起来了,她想回家找谁来着?
    她忍着痛,焦急地在大脑里面翻找起来,却越翻越是脑子一片空白。与之同时的,却是视野之中突然闯入一抹红色。
    大脑突然顿住。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红色像是什么奇怪的生物一样,一点一点,顺着地板爬了过来,爬上了那块,哦不,应该说是那摊奶油蛋糕上,把她精挑细选的草莓也淹没。
    草莓吃不了了。
    可是她还来不及感到难过,就发现,那团粘稠的红色,在吞没了蛋糕之后,又缓慢地,却又毫不停歇地,朝她爬了过来。
    寒毛瞬间就竖了起来,她下意识就想逃跑,可是眼前抱着她的那个人,却像是看不见似的,还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也断绝了她逃跑的后路。
    她张嘴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而那个人还在梦呓般地喃喃着:
    “你只是在做噩梦……鸢鸢,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
    她看着那团离她越来越近的红色,崩溃得倒宁肯这就是个噩梦,是噩梦的话,就快点让她醒过来吧。
    然而现实却是,她只能看着那团红色的怪物,一寸寸地,爬上了她的脚,浸透了她的鞋,带来又暖又冷,难以言喻的触感,头皮发麻,简直要疯了。
    更崩溃的是,它在淹没了她的脚之后,居然还在顺着她的小腿,像是生出了触手一样,一路攀爬上她的裙摆,转眼就将白色的裙子染得猩红。
    她要被吃掉了吗,就像被鲸鱼吞进腹中的食物,一点一点被它消融,就像那团淹没在它的身体中,现在已经无处可寻的蛋糕一样?
    脑子里面甚至已经擅自浮现出自己被吞没得只剩个脑袋漂浮在这团红色液体之上的画面。而眼前,它已经快爬上她的手了。
    她在心里疯狂尖叫着,徒劳地尽可能把手抬高了些,可是也没用。
    指尖被它缠上了,粘稠的触感,爬过她的手掌时,在她手上也留下了鲜红的黏液,一股浓郁到让人想吐的铁锈的气息。
    是血啊。她这才意识到这一点。
    一直被封印的喉咙突然被解封了,她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
    她看到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脸滑落下去,砸在自己的手上,却一点都没能将她手上的血带走。
    而耳边,蓦地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原来,在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痛哭的期间,之前那个一直抱着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她一下就听出来了,是任晴的声音,他说:
    “没关系的鸢鸢,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
    与之同时,视线中,突然多出一双大手,牵上了她的手指。而在他们手指触碰的瞬间,那些有生命似的血液,就顺着她的手,朝他爬了过去。
    她哽咽了一下,抬眸,却看到任晴在朝她笑。
    柔和的眉眼,因为弧度而微微眯起的,点着一颗小痣的黑眸,还有向上扬起的唇角,一如既往的温柔——
    如果忽略他脸上满脸的鲜血的话。
    而就在他身后不远,她看到,就像一个被剪刀剪坏的布娃娃一样的,骆照银的身体。
    她面朝着自己,恍惚中,她好像看到她睁开了眼睛,视线像是永远地黏在了她身上。
    就像那些鲜红的血,如同填在玩偶中的棉花一般,大股大股地从她身上被割开的缺口往外涌着,缓慢,而又不断地,朝她爬了过来。
    而面前的任晴,还在笑着同她说话:
    “碍事的东西哥哥已经处理掉了,鸢鸢,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他说着,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然后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伸出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
    然而就在她额头靠上他胸口的那一秒,一眨眼,面前突然又变成了黑色的西服。
    ——“没事的……鸢鸢……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把这些都忘了……”
    ——她听到他这么说。
    *
    身上好热,喉咙好干,就好像浑身的水份都被蒸发干了,只是吞咽一下,喉间都传来强烈的痛感。
    头也好痛,大脑被人往两边拽着撕扯过了一样。
    她挣扎着,想睁开眼睛,但是像是被魇住了,怎么也睁不开。
    恍惚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到嘴唇上,紧接着,是眼睛,额头。
    好凉啊,像是沙漠里天降的甘露,落在她脸上,化作细密抚人的雨,还带着一股令人沉迷的香,将磨人的头痛都给安抚到了两分,让她不自觉地蹭了蹭,下意识就想要更多。
    可是天不遂人愿,不管那是什么,都没多久就撤开去了。
    于是她有点着急,更加努力地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好在,这一次,就算视线还有些模糊,也总算是让她睁开来了。
    昏暗的光里,她懵了好一会儿,先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
    是在家里啊,还是她的卧室。
    紧接着,手被牵了起来,她愣了一下,才看到一直坐在床边的哥哥。
    视线相接,她看到他眼睛一弯,笑了起来。
    柔软的指腹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听到哥哥说,“宝贝,这次是我的错,以后我控制一点,不会再把你弄到发烧了,别生我的气,好吗?”
    指腹有点凉,解了些身上的热,于是她往他的手上蹭了蹭,将自己的脸更多地贴上他的手心。
    原来她是发烧了呀……难怪这么难受。
    ……不过,嗯,是错觉吗?总觉得和平时的哥哥好像不太一样。
    而且说实话,不知道是因为发烧之后脑子转不动了,还是耳边嗡嗡的耳鸣声吵得她都快无法思考,她发现,哥哥说的话,她有点听不懂。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怎么可能跟哥哥生气呢?喉咙还很痛,不太能说话的样子,于是她又在他手上蹭了蹭,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摇了摇头。
    看笑容,他好像更开心了一点。
    虽然身体还很不舒服,但是看着他笑,她的心情也开始跟着变好,正想跟他撒娇,在他手上再蹭一会儿的,却见他突然俯身,凑近了过来。
    淡色的嘴唇,在视野之中无限放大,离她的眼睛越来越近,她心脏猛地一跳,紧接着越跳越快,连带着浑身地血液好像也在往脸上涌。
    ——这、这是要亲她吗?
    眼见着,马上就要落在她的眼睛上了,她一紧张,最后还是没忍住,哑着嗓子,细声叫了他一声:
    “哥、哥哥?”
    任晴的动作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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