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岐·深山囚室外】
两个时辰前,伴着地动山摇的剧烈晃动,落石生身上的七道封印完全被解开了,他走出囚室外时已经是黄昏了。
山林里的夕阳把他那苍老褶皱的脸笼罩进一片温暖而迷人的橘黄色光芒里,他低头看着面前野草滋生的小道,心中有种微微的痛,那道路看起来年代久远,已经被漫长岁月里的风雨打磨得如琥珀般光滑。
他关了自己七百年了,现在再次站在这大地之上,有点不太适应人世的空气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落石生抬起头,露出爽朗的笑容:“辛苦你们护着我这么多年。”
四千多岁的落石立生在残阳如血的暮色里,大风把老人的眉眼吹得微微发皱,看上去有点像一个刚刚从战争中逃出的流民,灰褐色的长袍一直覆盖到大地上,他的目光有点浑浊,虽然在笑着,但脸色惨淡如同金纸。
落石生身后的三个中年男人没有说话,静静地聆听着。
七百年过去了,三人依旧如同当年一样虔诚地守护着老人,特别是冯秋那深沉的眸子,还是像暗夜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李长侵与幽水身上的杀气倒是比都以前少了许多,浓厚的眉下多了份沉稳。
落石生笑着,轻轻地摊开手,那一瞬间夕阳里的红光都被一股吸引力汇聚在他掌中,冯秋还没怎么看清,一柄金色的冒着森然白气的长剑就出现在落石生的手里。
“云戮剑。”幽水的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寒霜,他失声说道,冯秋和李长侵没有再说话。
这是杀人之剑,每次落石生一旦祭出,都预示着即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老人看着空气里,目光没有聚集到剑的剑身之上,反倒对散着淡淡蓝光的白气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濒临夜幕时的昏暗如湖水渗透在深山囚室外的空气里,酝酿起一种森然的氛围,三人都感受到了周围的温度在明显的下降,空气里的水分在悄然凝结着。
“走,去迎接我们新的狐族之王。”
【小重天·镇魂门外】
张玄灵走向坐在地上抱着囚的尸体满是泪水的袖织雪,他匕首般细长而锋利的黑眉下充满着伤感,看起来格外忧伤。
在遇见袖织雪之前,他一直是阳光俊美的男人,笑起来就如同天上皓白的弯月,剑阁门口每天都会有很多其他神殿的女侍特意绕路来看他,她们穿着最美的衣裳,一边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剑阁门口,一边偷偷看着他。
但遇见袖织雪之后,张玄灵却渐渐发现自己的喜怒悲欢全都被她带走了,只要她脸上稍微表现出一丝的不愉悦,他就心疼的要命。
“你还有我……”
张玄灵的目光仿佛水一样的温柔,他的指尖抚摸着少女的发丝,温和的声音如淡淡的春风。她脸上麻木而空洞的表情令人心碎,空气里扩散着袖织雪身上的清香,很难形容,那是勾勒灵魂的枷锁,一旦困住便无法自拔。
伴着呜咽的泪水,袖织雪一头栽在张玄灵的怀里痛哭着。
一阵大风刮过,她脚踝的银铃发出摄人心魂的叮当声,如雷轰顶。
张玄灵轻轻低着头,两人模糊的背影在昏暗下慢慢拉长,他的脸色和唇色都非常苍白,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灵力,现在十分的疲惫,如果可以选择沉睡,他可能马上就倒下了。
“对不起……”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可怕,从张玄灵身后传来,“我骗了你们。”
话音刚落,锋锐的冰刺已经从张玄灵的胸膛穿过,他的鲜血顺着弥漫着寒气的冰尖一滴滴地敲打在地面上,当张玄灵把头头轻轻一歪,看着身后面无表情的夷舒,他像是被一双手紧紧地掐住脖颈一样,窒息、痛苦与惊疑。
长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僵直的手还在颤抖。
一群披着深蓝色铠甲的士兵不知何时赶到,包围了在场所有的人,神族和魔君的武士都被殇释放的气劲伤得七零八碎,任由这些蓝甲的士兵将长戈压在肩上。
左柏突然出现在士兵的最后面,直挺挺地朝夷舒走来,仿佛从幽域里走出的勾魂使者,冷绝的笑容在空气里绽放着,令人心惊胆战。
“你在做什么……”
张玄灵强撑起稀薄的剑气,一掌将夷舒往后击退了几步,他这一掌引得自己的伤又加重了,胸口汩汩的鲜血不停地流着,袖织雪焦急地用手帮着捂住。
周围布满了鲛族的士兵,玉杼、印河、妃楹和季风都向张玄灵靠拢而来,空气中传来阵阵号角声,如同湖面被雨点打出的叠叠波澜。
当刺客妃楹看见夷舒被鲛族的士兵搀扶着,鲛族赫赫有名的左氏族长左柏竟然在他面前下跪,卑微地匍匐着,称他为王,她明白了一切,
这是个精心布置谎言,所有人都成了夷舒的棋子,成了被无形的线拉扯的木偶人。
妃楹的胸口如剑刺般发烫发痛,她问为什么,夷舒不敢回答,转身消失在暮色里。
“王,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让我帮你收尾。”
冷冷的声音,像是从死亡沼泽里飘出的锁魂声,带着地狱浓郁的腥香,左柏手执云水剑,剑锋朝着面前被困住的众人,他的身影极快,如闪电一样飞向袖织雪。
印河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季风面对这一幕也很不舒服,但是浑身已经使不出灵力了。
玉杼深吸了口气,转身看着橘黄色微光下的小重天,诡异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她可能马上要死了,要是能再见鹿秋一面该多好。
突然一股杀戮之气掀起,云水剑“哐当”一声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震向左柏的手臂,他不禁停在原地立刻生出警惕。
这时镇魂门前亮起了一团明亮的红色光芒,刺得左柏与鲛族士兵一时睁不开眼来,当光芒消失时,神族和魔族所有的人都已经被带走了……
“见鬼了,是谁在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