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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绝情殿

    “秋天我可以带你去岳麓山赏枫……”白子画认真的望着清瑶道,“但东方彧卿必须死。”

    清瑶笑意一僵,“我说了你现在杀不了他。以后,我也不会给你机会杀他。”

    她没有解释原因,只是态度鲜明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于是留给别人的,便只有两个选择,服从与拒绝。

    “为什么?”白子画拧眉问,“告诉我你决定保下东方彧卿的原因。”

    如果是二十年前,清瑶对他说出这种话,白子画不会问太多。他只会用剑去贯彻他的心意,他的道。

    但现在,白子画固然还是执意坚持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却不想因此伤到清瑶。所以,他需要知道清瑶与他产生分歧的原因。然后,解决问题。

    清瑶:“……”

    她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小千骨喜欢他,他是要做我徒女婿的人,若是死了、残了、废了、疯了,小千骨怎么办。”

    “他现在和花千骨还只是普通的恋人关系,”白子画沉声道,“我以为东方彧卿心思深沉、内里藏奸,绝非良配。”

    “花千骨趁早与他断了,日后便是一心修道也强过所托非人。”

    花千骨想反驳,被东方彧卿眼疾手快捂住了嘴。东方彧卿冲她摇了摇头,于是她乖巧的闭了嘴。继续听上首两位长辈争论。

    “寻道路上的风物与世俗间的幸福,都是人生中很难得的景致。我两个都想让小千骨拥有,她是我的徒弟,我该给她个圆满,也很乐于成全她。”清瑶说。

    “孩子还小,难免会对自己的人生产生误判,这时候便需要为人师长的出手干预、为他们引领方向。”白子画道,“毫无疑问,花千骨认识东方彧卿、与其相恋,就是个错。错误,就应该及时改正。”

    感情的事情,何来对错?如果东方彧卿和花千骨的相识相恋是一场不该存在的错,那么我们呢?

    清瑶抿了抿唇,低头不说话。她担心自己一时失言,出口成伤。

    白子画把清瑶这个反应误当做了认可,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淡声宣布,“长痛不如短痛,东方彧卿……明晨便处决了吧。”

    “不行。”“不行。”

    花千骨和清瑶同时开口。

    花千骨:“尊上,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您放了东方。东方只是一念之差,现在也已知错了。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语罢,便是重重的一叩首。

    东方彧卿拉都拉不住。

    清瑶:“别磕了,本来就不美,再给磕破相就太丢本尊颜面了。放心,区区一个东方彧卿,本尊还保的住。”

    清瑶知道,自己很不擅长和人辩论。若是说道理,她是绝说不过白子画的。但说不过又如何,左右她打得赢他就行了。

    白子画冷喝:“瑶儿。”

    花千骨的意见无足轻重,但清瑶若真的下定决心,白子画重伤之下确实拿东方彧卿没有办法。

    若要摩严等人出手,清瑶说她会为东方彧卿报仇,这点姑且不论。东方彧卿身后还有东华上仙和异朽阁支撑呢!

    白子画喉咙一痒,“咳……咳……”

    细微的血迹沿着唇角蜿蜒流下,染红了袖口。

    刺痛了清瑶的眼。

    来不及细想,清瑶伸手捧住白子画的脸,直接对准唇就吻了上去。

    白子画眸光轻闪,他可以觉察到,有什么东西,从清瑶唇中被渡到了他体内。

    有别于一般的法力,在白子画的感知里,那是一股纯粹到极点的气机、有点像精炼至极的液化灵气,又比纯正的灵气多了缕隐隐的锋锐。

    进入体内后,感觉上刺的人略有不适。但实际上,白子画知道,存于他内腑里跗骨之俎般的妖神之力,被压制了。

    “你刚刚给我渡了什么?”

    一吻完毕,白子画看着眉目间略有疲惫的清瑶问。

    “神魔灵蕴。”清瑶冷声道,“你这两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两天,妖力浸染的症状非但没减轻还加重了一倍!”

    “若是不想活了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下次就不废那个闲工夫救你了。”

    “……瑶儿……”白子画沉吟片刻,说道,“等处理完眼下的事,我就陪你回云宫小住一段时间,不再问六界诸事,安心养伤了,可好?”

    “现在就走。”清瑶觉得,她不能中了白子画的缓兵之计。

    “好。”白子画说。

    他看着清瑶的眼睛,纯黑色的,像水洗过的黑曜石,晶莹剔透、闪耀动人。眸底深处,一抹不安,却似美玉微瑕,令人惋惜。

    清瑶不该这样为他担惊受怕的,她就该永远在风中花下笑的明媚才对。这是他的错,知错便要改。

    反正伤势不好,他呆在长留也没有什么太大作用。妖神因不明原因,疑似重伤,暂失动静。他也该抓紧时间疗伤,以备后战才对。

    反正他早已决定,要为长留和仙界再选一个可托之人出来,如今正是机会。长留弟子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新任掌门归属大抵便能看出些苗头了。

    反正他换个地方住,真有大事需要他处理的时候,肯定也还是会有人通知他的。

    但,清瑶却可能因此安心很多。

    那么,就干脆带清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好了。

    毕竟,他可能或许不一定会再有以后,再有很多时间陪伴照顾清瑶了。那么,趁他现在还有时间的时候,就多陪陪她,尽量让她多开心些吧。

    “好,我们现在就回家。”白子画温声道,“解决完东方彧卿就走。”

    说这句话时,白子画发誓,他这绝不是在和清瑶谈条件。更没有用自己威胁清瑶的意思。

    只是东方彧卿委实是不简单,他不放心把这么个危险人物留给摩严他们对付。

    白子画认为,虽然东方彧卿法力不高,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甚至比有了琉夏作为羁绊的杀阡陌,都要危险。

    但……清瑶眼圈红了……只咬唇忍住了没哭……

    白子画一时有些分辨不出,清瑶这是装的还是真的误会了他,所以伤心。

    难免失措。

    “怎么了……瑶儿……别哭……”

    清瑶:“没哭。”

    是没哭,眼泪还没掉下来呢!但话一出口,声音里却就已全是哭腔了。听得人心揪。

    白子画很无奈,“天下男儿何其多,我们给花千骨重新找个夫婿不好吗?”

    “你究竟看上东方彧卿哪点了?”

    “一百二。”清瑶道。

    白子画一怔,“一百二?什么一百二?”

    “好女婿应该具备的若干条件,写成试卷,满分一百,东方彧卿考了一百二。”清瑶表示,“娘亲说,能有……考八十分以上的男人……做女婿……就应该为了女儿……视其为半子。”

    “他、达标了。”

    东方彧卿谦恭垂首,“师尊缪赞。”

    白子画没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东方彧卿,只是面色奇异道,“你娘?”

    永福公主去的早,清瑶五岁就丧母了。那时候白子画还没入长留,更没拜师。后来,清瑶也不喜欢别人提她父母。

    白子画怜她身世,也很少会与清瑶聊相关话题。故而这么多年,其实……这还是白子画头一次听说,原来他岳母死前还编了套择婿准则。

    据传闻,那位公主殿下巾帼不让须眉。深明大义,数十年前在得知了时为灭情圣主的独孤信身份时,为全皇家声誉与己身名节而以身殉道了。

    灭情道中人固然各个冷血凉薄,但在入世炼情时却必须真心实意。当年孟黎婉那一死,可是用命毁了独孤信的道心。

    这直接导致魔门一代不输七杀圣君韩旭的天骄好险道基崩溃,就此废了。

    当然,后来独孤信纵是没废,还成功借机绝情,从而突破了,也是落了个精神重创,半疯的下场。

    所以,永福公主孟黎婉在仙界各派眼里,死的还是挺有价值的。一个弱女子,能有这样的屠魔之心,很令人敬佩。

    这位母亲,也是清瑶幼时倍受各大门派长辈喜爱宽容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四岁那年,娘亲编的试题。”清瑶很正常的,又没听懂白子画疑惑的点。她还以为白子画在怀疑她拿母亲当借口,心中愤愤。

    “……什么试题,给我看看。”白子画难得有些好奇,“你当年找道侣也是按这个标准找的吗?我得了多少分?”

    清瑶不语。

    “怎么又不说话?”白子画拥住清瑶,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疑你心意。”

    清瑶听着白子画口上说着不会胡思乱想。言谈之间,却分明很确定他当年必然极合永福公主心意。并且认为就是他太适合当女婿、做夫君了,清瑶才会看上他。

    不由唇角抽搐。

    “二分。”清瑶说,“你当年得了二分。”

    白子画闻言失笑道,“……谢谢你没给我扣完。”

    二分,这已经不是白子画对自己有没有信心的问题了。而是,确实太低了。低的完全不合理,就像一个玩笑。

    可那不是玩笑。

    “不用谢。”清瑶说,“你的分数是我父亲评的。”

    “喏,这是他当年对你的调查分析。”

    “你想看就看吧,虽然我觉得那其实都很准,很中肯,没什么可看的。”

    在给女儿择婿这件事上,独孤信确实没敢轻忽,一件不实揣测都没有。

    清瑶随手从小世界里取了一沓厚厚的纸张出来,递给了白子画。

    白子画顺手接过,便听清瑶又道:“我爹从前说,你要是能得八十分,他就把我白送你,绑着我上花轿,还陪嫁半个妖魔界。”

    “你要是能得六十分以上,他也把我白送你。还说可以保证,以后上到韩旭叔叔下到花蹁跹,谁也不会再与长留为难,让你为难。”

    “你要是能得五十分往上,我爹就也去做韩旭叔叔的工作,让我和你双宿双飞,去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爹还说,你要是能得三十分往上,他也就勉强认命了。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也这么大了,他做爹的只要备好嫁妆,不让我为以后的生活看人脸色,便可以了。至于其他,我自己选的路,不管前方有什么,都应该自己去经历。”

    “你要是能得十分往上,我爹说,他虽然不赞同我们在一起,但可以理解我爱上你的原因。从此不会再做什么小动作,干扰我们的感情。”

    “云郎……你看我爹都那么说了……东方彧卿一百二十分,你就大方一点,不要想着杀他了。”

    ………………

    “噗嗤”

    安静的夜色里,从头到尾站在一边,噤若寒蝉、不发一语的霓漫天忍不住笑了。

    “我觉得师父收到了侮辱,只是我没有证据。”

    “真没想到,就凭师父这等人物,居然这么不招他老丈人待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