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那堆东西，语气很不讲道理：“全部给我吃了，一滴都不准剩下。”
    周凯如遭雷劈，大大地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让你吃了，听不懂啊，还要爷亲自喂你不成？”蒋进给了他脑门一巴掌。
    周凯忍着恶心打开盖子，光是闻那个榴莲味儿，已经想吐了，更别说要吃四盒。
    蒋进笑嘻嘻地说：“快吃，别浪费食物，他妈的花了你爹我好几百呢。”
    周凯含着眼泪，一边抽泣一边往嘴里塞榴莲，塞一口呕一下。
    陆潇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如果换了以前，他可能也叫揍他一顿就完事儿了，而不会真的用这种手段。
    但刚才听见叶橙的名字的刹那，他整个人都快疯了。
    任何人，哪怕是天王老子，都不能在他面前说这个人一句不好。
    否则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发疯。
    这也是他前所未料的，也是想都没有想过，就这么做出来的。
    ——原来他已经这么在乎他了。
    周凯吃到第三盒的时候，已经干呕得眼泪汪汪了，整个脑袋晕头转向的，像有一百只苍蝇围着他转。
    陆潇含着薄荷味的戒烟糖，稍稍冷静了一些。
    “真几把臭。”蒋进捏着鼻子，也问他要了一颗戒烟糖。
    等到周凯吃完最后一口，止不住地伏在墙边想吐，抱着肚子眼泪直转，仿佛虚脱了一样。
    陆潇把那盒戒烟糖放进口袋里，对他说道：“关于这次模拟考的事情，如果传了出去，我弄死你。”
    他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周凯慌忙道：“我再也不说了！嗝……那两个人我、我也会告诉他们的。一哥，你相信我！我发誓！”
    他站都站不稳，腿肚子拼命打颤。
    陆潇阴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让他滚回去上课。
    等到周凯走后，蒋进挠了挠头，好奇道：“潇哥，这次的卷子真是橙哥出的吗？他也真沉得住气，从来没在班上传过什么题库。”
    只有二十班的人自己才知道，叶橙从来不曾有过“透题”。
    他们的每一点进步，都是因为最近整体风气的改变。
    陆潇沉默了一会儿，没回答他，兀自嚼着戒烟糖走了。
    蒋进疑惑地跟了上去，直觉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
    回到班上之后，蒋进收到了谭晓琪的微信。
    她发的是一条链接：冬季单身派对，山海路五所高中联合举办，专为单身的你而准备。
    宣传语：想在你朋友们面前秀恩爱让他们嫉妒吗？想享受放肆的青春不留遗憾吗？11月30日晚上八点，山海路3号晚会厅不见不散。
    蒋进：【……？小姐妹，你几个意思？】
    谭晓琪：【你不是失恋了吗，不如去碰碰运气。如果不想交朋友的话，也可以一起喝一杯嘛。】
    蒋进：【你也去？你有男朋友了还去？】
    谭晓琪：【我男朋友也去啊，有什么问题吗，我给我们班每个人都发了。】
    他打了“你牛逼”三个字，还没发出去，就看见上方提示收到叶橙的消息。
    克制一下：【陆潇怎么了，感觉没精打采的。】
    蒋进往后看了看，陆潇果然趴在桌上，看样子不像是在睡觉。
    他把刚才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省去了周凯说的模考的事，以及陆潇逼他吃臭豆腐和榴莲的经过。
    有时候他虽然不明白陆潇和叶橙的关系，但还是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的。
    这种与生俱来的求生欲，就他妈像是对待自己兄弟和兄弟的老婆一样。
    蒋健被这个想法给荒唐到了，神他妈兄弟老婆，要是叶橙知道，能当场把他抹脖子。
    手机震了震，牵回他的注意力。
    克制一下：【所以是周凯骂了我，然后他不开心了？他这么善良，居然没有跟周凯动手？】
    蒋进微微心虚地打字道：【真没有，他说他不打架了。】
    叶橙若有所思，总觉得这不太像陆潇。
    下课之后，他去后排瞅了一眼，这回陆潇是真的睡着了，侧着脸面朝窗户。
    他没有上前把人叫醒，而是直接去了十八班。
    叶橙走到十八班后门口，刚好碰到一个戴着耳机摇头晃脑走出来的。
    那个男生边走边唱：“是谁的眼神锁定我……”
    “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叫周凯出来一下？”叶橙拦住他道。
    那人抬头看见他，忽然眼神变得如同白日撞鬼。
    他一把扯下耳机，慌慌张张地举起手做了个起誓的动作：“我、我保证没有乱传！我嘴巴很严实的，绝不会乱说！橙哥饶命！”
    这个人，正是楼道里和周凯一起抽烟的。
    叶橙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和陆潇类似的存在了。
    他们班的人叫“橙哥”，大部分是为了抄他作业，叫着玩儿的。而这位仁兄，明显不是在玩儿，是正儿八经把他当大哥大了。
    “你在说什么？”他刚刚问完这句话，那人就落荒而逃。
    跑到楼梯口，还自己左脚绊倒右脚，差点一个跟头摔下去。
    “……”
    叶橙不明所以，只得又找了个女生，让她把周凯叫出来。
    三分钟后，周凯蔫儿吧唧、垂头丧气地出来了，迎面而来的还有一股子怪味。
    他看见叶橙站在面前，吓得眼睛都瞪圆了，以为又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橙……橙哥……”他小声地喊道，声音像蚊子哼哼。
    叶橙被他熏得后退了一步，皱着眉道：“你干嘛了？”
    居然能臭成这样。
    周凯见到他嫌弃的表情，登时情绪崩溃了。
    他突然蹲下来，抱住叶橙的小腿呜咽道：“我再也不敢了橙哥！你就当我是个哑巴，当我不存在！我绝对不会再说这件事！求求你，别和一哥告我状呜呜呜呜呜。”
    走廊上人来人往，全都在看他们。
    叶橙尴尬地想把腿抽出来，然而这家伙使了吃奶的力气，死死地抱着他，他愣是挣脱不开。
    “你他妈……松手！你有病啊？”叶橙忍无可忍道。
    周凯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我有病！我有病！我是畜生，我不是人！！”
    叶橙：“……”
    路过的女生纷纷绕着他们走，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我靠，这不是十八班的老大吗，怎么这么怂啊。”
    “他抱大腿的那个，好像是咱们年级第一……二十班的班长叶橙。”
    “什么意思？所以叶橙不仅是个学霸，还是个校霸？连周凯都这么怕他。”
    “天哪，他看过来了！他脸都气红了，快走快走！”
    叶橙很是崩溃，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周凯拖到没人的角落里，逼问出了事情的原委。
    周凯一顿痛骂自己，最后抽抽噎噎地说：“橙哥，我真的不会再传这件事了，你能不能让潇哥别找人盯着我了。”
    “他找人盯你了？”叶橙问。
    周凯抹了抹眼泪，打了个嗝：“你不是都亲自来了吗，就是为了检查我有没有走漏风声。”
    叶橙无语了，觉得跟他没法沟通，只得让他滚。
    他从十八班回来的时候，隔壁几个班全都避着他走，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等他到了教室，看见陆潇醒了，正拿着笔在一张纸上乱写乱画。
    叶橙把他同桌支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陆潇立即反手把纸盖住，转向他道：“有事吗？”
    叶橙平静地问：“你让周凯吃臭豆腐了？”
    陆潇的眉毛一拧，条件反射想看蒋进的方向。
    “是我自己去问他的，他没跟别人说。”叶橙补充道。
    陆潇不说话了，装聋作哑地盯着桌面。
    叶橙看见他压在手下的那张纸，觉得有点眼熟，便伸手去拿。
    陆潇像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也没有阻止他，任凭他把那张纸翻了过来。
    《契约书》上面，乙方的第五条打了半个勾，没打全。
    叶橙没想到他这么较真。
    他看了眼陆潇，说：“笔呢？”
    陆潇以为他要把那个勾划掉，但也不能反抗，于是闷闷不乐地将手上的笔递给他。
    划掉就划掉吧，是他没有遵守约定。
    强迫同学吃臭豆腐和榴莲，这简直比打架更严重。
    叶橙拿起笔，笔尖落在了纸面上。
    陆潇偏过头去，有点不想看了。